第464章媽的！死去！
「砰！」
孟俠這時候才聽到槍響。
達音布的身體，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巨大的慣性，讓他在地上狠狠的向前滑行。所有擋在他前面的雜物，都被他狠狠的撞開。包括之前那些叛軍的屍體。這時候的他，才意識到，自己是被火銃打中了。只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來思索，自己是被什麼火銃打中的。因為，在倒下去以後，他已經失去了意識。
眼前，一片的黑暗……
米尼彈的殺傷力，就如同是達姆彈，只要被打中身體的主要部位，那是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的。韃子身上的鐵甲，並不能阻擋米尼彈的射擊，除非是他們舉著手指厚的盾牌。或許，達音布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的脆弱……
達音布的倒下，哈寧阿並沒有看到。
這時候，他的目光，在另外一個勇士石爾泰的身上。
和達音布一樣，石爾泰也是韃子中有名的勇士。哈寧阿麾下幾個最出色的白擺牙喇，就有石爾泰的名字。在韃子的隊伍裡面，能夠穿上銀白色盔甲的，成為白擺牙喇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們不但要有過人的本領，還要有過人的戰功。戰功不要太多，只要殺死三百個敵人就行。要是殺敵少於三百人，都只能穿暗紅色的盔甲。
石爾泰的戰功毫無疑問已經超過了三百人。他最大的本事，乃是連珠箭。這戰鬥中，這種箭術絕對是殺人的利器。如果要比賽用箭鏃殺人數量的話，達音布也比不上石爾泰。達音布的箭鏃勢大力沉，每次最多只能射殺一個人。石爾泰的箭鏃卻是又多又密，每次都能射殺兩到三個敵人。
一場戰鬥下來，達音布也就是射殺十來個敵人，石爾泰卻能夠射殺三四十個，甚至是更多。因為，石爾泰使用的箭鏃，是比較細長的，弓弦的壓力，也沒有達音布的強大，在同樣的時間裡，石爾泰顯然更加節省力氣，可以釋放更多的箭鏃。
以前，對付密集的明軍，石爾泰總是三箭齊發，每每都射倒三個明軍，給敵人造成極大的震撼。由於明軍的火銃裝填，需要較長的時間。在同樣的時間裡，石爾泰已經可以射出四輪甚至是五輪的箭鏃。一輪箭鏃總共三支，四輪箭鏃就是十二支，可以射殺十二個目標，絕對要比火銃厲害多了。
韃子每次和明軍野戰的時候，都是石爾泰這樣的弓箭手率先上前，他們總是採取側面射箭的辦法，利用戰馬的慣性，將一枚枚的箭鏃凶狠的射向敵人。然後迅速的跑開，避免遭受敵軍炮火的射擊。在鋪天蓋地的箭雨下，很少有敵人能夠堅持得住的。要是第一輪的騎射不湊效，還有第二輪、第三輪……一直到敵人完全被射垮為止。
除了野戰，在攻城戰裡面，石爾泰同樣是好手。他的肉搏能力不強，箭術卻是太恐怖了。只要有足夠的弓箭在手，而他又有開弓的力量，根本沒有敵人能夠靠近他的。在攻打懷柔的時候，當地的明軍，居然試圖出城迎擊，結果，被石爾泰率軍一陣騎射，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有至少五百人的明軍被射殺。剩下的明軍，硬生生的被壓回去。其中，最少有三十五個明軍是被石爾泰射死的。
在攻打昌平的時候，又是這個石爾泰，站在突破口的上面，不斷的用連珠箭射殺反撲的明軍，幫助其他的韃子不斷的向前擴展。結果，在很短的時間裡，他射出了三十六枚的箭鏃，射殺了三十六個明軍。直到自己的手臂實在是沒力氣了，才不得不停止了。但是這樣的戰績，已經足夠他在韃子的白甲兵裡面佔據一席之地。
去年入寇，大金軍滿載而歸。在喜峰口，皇太極還親自宴請了最出色的五百名白甲兵。其中，達音布和石爾泰都在其中。哈寧阿本人反而沒有被宴請的資格。在哈寧阿的麾下，也只有他們兩個被宴請。宴請結束以後，兩人都被賜予黃金、白銀，還有一個年輕的漢族女人，據說是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
皇太極還賜予了他們每人一把鑲嵌著黃金的短刀。這是榮譽的象徵。有這把短刀，就算他們不小心殺了自己的族人，也可以用戰功抵罪。如果他們真的殺了自己人，只會被剝奪白擺牙喇的身份，需要從最普通的小兵開始重新積累戰功。如果殺的是其他人，根本沒事。因此，這把短刀，兩人都時時刻刻帶在身上。
對於攻打黃縣這樣的無名小鎮，石爾泰同樣是充滿信心的。在昌平，他前前後後，總共是射殺大約六十名的明軍。可惜人力是有限的，無法射出更多的箭鏃。否則，他的這個殺人記錄，還會繼續上升。今天的天氣雖然很炎熱，石爾泰感覺自己的狀態非常好。他估計，今天自己肯定可以射殺五十名左右的敵人。
石爾泰目前的戰功，是七百多人。還有兩百多人，就可以超過一千。對於白擺牙喇來說，一千是個分水嶺。要是戰功超過一千，說明你已經站在最高的山峰上，身邊能夠和你平起平坐的人已經很少了。無論你走到哪裡，別人都要對你保持尊敬。石爾泰很嚮往一千這個數字。他相信，自己在山東，一定可以突破這個數字的。
但是，石爾泰同樣沒有想到，在黃縣的城頭上，有一個人已經盯上了他。這個人的名字，叫做劉芒。在劉芒的旁邊，還有一個人叫做魏大哥。他同樣是盯上了石爾泰。兩人和石爾泰一樣，手上都有不少的人命，還試圖增加更多的人命。
劉芒和魏大哥，都是新加入狙擊手分隊。但是，他們和孟俠不同。在加入狙擊手分隊之前，他們倆的實戰經驗，已經非常的豐富了。嗯，準確來說，應該是滿手鮮血。因為，他們兩個，都是馬賊出身。沒錯，和謝友志一樣，都是平度州的馬賊出身。
因為當馬賊的日子實在是太久了，他們原來的名字都忘記了。混馬賊的時候，兩人都只有外號，沒有名字。一個外號「流氓」，一個外號「大哥」，於是，張准給他們取名劉芒、魏大哥。幸好，他們還記得自己的祖宗是姓什麼的，否則，就只有跟著張准姓張了。
單純就思想覺悟來說，他們的確不咋樣，是狙擊手分隊裡面的兩個典型的思想落後分子。但是，在常年的馬賊生涯裡面，他們混出來的本領，的確是不錯的。或許射擊水平不如黃弦這樣的另類，不如孟俠這樣的純正，但是，如果真的在野外較量的話，黃弦、孟俠未必是他們倆的對手。原因很簡單，兩人都是死人堆裡面滾出來的。
投誠虎賁軍的時候，他倆可是殺了十幾個馬賊，才逃出生天的，可想而知兩人的彪悍和狡猾。在當時的情況下，能夠活下來的，一個個都是人精。只要他們願意，張准當然不會放過。剛好兩人都是孤家寡人，除了打架殺人，也沒有別的本事，於是，兩人就參加了虎賁軍。
有以前的底子在，兩人上手的速度自然很快，尤其是搏殺水平。最終，他們兩個，幸運的來到了張准的身邊。這也是張准表示對他們信任的意思。儘管兩人的思想都比較落後，張准覺得以自己的本事，是可以改造他們兩個的。
當馬賊當得太久了，眼神都很毒。戰場上混亂的態勢，對兩人都沒有什麼影響。至於對手是韃子還是叛軍，對他們兩個的影響也不大。在這兩個落後分子看來，打仗，就是殺人，管他殺的是誰。殺叛軍是殺，殺韃子也是殺，甚至，殺平民也是殺。只要殺的不是自己就行。
劉芒一眼就看中了石爾泰。
原因很簡單，石爾泰的弓弦上，居然扣著三支箭。
石爾泰身上的盔甲是銀白色的，擺明是韃子的精銳，手裡又扣著三枚的箭鏃，劉芒不注意到他都不可能。狙擊手分隊，打的就是韃子的精銳，劉芒最喜歡這種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感覺了。或許，這也是他積極留在狙擊手分隊的主要原因。否則，以虎賁軍的嚴格紀律，劉芒感覺還真是有點難受。
「哎，劉芒，讓我來吧！你的槍法不行！」
忽然間，魏大哥低聲的說道。
原來，他一早也盯上這個韃子了。他也是馬賊出身，眼光自然是毒辣的。劉芒能夠發現的價值目標，他同樣發現了。甚至，他一看劉芒的目光，就知道劉芒和自己盯上的，乃是同一個人。
「滾！」
「再說老子槍法不好，捅爆你的屁眼！」
劉芒毫不客氣的罵道。
整個狙擊手分隊，就一個人敢公開說他槍法不行，這個人就是魏大哥。平心而論，魏大哥的槍法，的確要比他劉芒強上一點點，但是，也就是那麼一點點而已。劉芒可是從來沒有認輸過。
「左邊第三個！歸你！」
劉芒毫不猶豫的將魏大哥推開，狠狠的說道。
「草！」
「又要獨食！」
「延誤戰機，都督大人一槍斃了你！」
魏大哥低聲的罵道，滿肚子的牢騷。
對於劉芒的這種獨食不肥的行為，魏大哥是深惡痛絕的。和一直不怎麼追求進步的劉芒相比，魏大哥還是比較追求進步的，感覺自己已經很努力的提升自己的思想水平了。比如說，他現在已經懂得退讓了。要是在加入虎賁軍之前，劉芒敢這樣跟他說話，他不將對方的腦殼擰下來當尿壺，晚上都睡不著覺。
劉芒顯然沒有魏大哥這樣的覺悟，他是真的不想讓魏大哥跟自己爭功……他的思想覺悟，還有待提高。他不但預定了石爾泰，還將石爾泰左邊的兩個白甲兵都預定了。眼前的韃子，就彷彿是有一桌菜，他自己先挑三個最好的，剩下的才肯分給別人。
魏大哥嘟嘟噥噥的抱怨著，最終還是瞄準了石爾泰左邊的第三個韃子。反正都是白甲兵，戰功是一樣的，第三個就第三個吧。戰鬥結束以後，在小隊的總結會上，一定要公開批評劉芒的獨食行為。這傢伙，最近是欠修理了，不但獨食，還很懶學習文化。
三個月的時間，劉芒連十個數字都還沒認識完畢，實在是有批評的理由。自己不但學會了十個數字，還懂得人口手等簡單的漢字怎麼書寫了。想著想著，魏大哥感覺自己無論哪方面，都要比劉芒強一點，也就不跟他斤斤計較了。
石爾泰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居然成了別人爭搶的獵物。他只是不斷的向前飛奔，試圖盡快的進入箭鏃的射程。只要他手上的三枚箭鏃順利的脫手，他距離戰功一千的目標，又要近一步了。
「砰！」
就在這時候，孟俠的槍響了。
石爾泰對此置若罔聞，毫不在意。面對明軍的火銃，幾乎所有的韃子，都已經煉就面不改色的本領，只有彈丸是真的打到他們的身上，他們才會有反應的。對於猛烈的槍聲，他們自動忽略。
由於距離還比較遠，石爾泰根本不相信明軍火銃的彈丸，能夠打在自己的身上。他甚至在內心裡深深的鄙視，這些明軍，還是一樣的貨色，胡亂開槍射擊，一點實質性的效果都沒有。
「草！」
「哪個傢伙手這麼快？」
劉芒在腦海裡飛快的罵著，同時下意識的扣下了扳機。
「砰！」
一聲近距離的槍響傳來，米尼彈呼嘯著出膛了。
劉芒暗中悄悄的舒了一口氣，眼睛牢牢的主意著石爾泰的動靜。他希望看到，石爾泰身體一頓，跟著就一頭栽倒在上，然後好像滾地葫蘆一樣，向前滾幾個圈，最後四腳朝天，心有不甘的蹬蹬腿，就徹底沒有了呼吸。這是最標準的死法。
然而，石爾泰只是忽然感覺自己的大腿，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身體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居然沒有倒下。藉著身體的慣性，他依然踉踉蹌蹌的向前衝。儘管身體有些不穩，有些搖晃，但是，毫無疑問，他是的的確確的向前衝。他手上的弓箭，也沒有掉下來。
「草！」
劉芒是真的叫出聲來了。
沒打中！打偏了！
他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是有點急躁了，以致在壓下扳機的時候，用力過大，導致虎賁銃出現了輕微的位移。
「砰！」
相反的，那邊，魏大哥卻是一槍正中目標的胸膛。
那個白甲兵悶哼一聲，就好像是滾地葫蘆一樣的栽倒在地上，向前面滾了幾個圈，然後四腳朝天，很不甘心的蹬了蹬自己的雙腿，就沒有了動靜。果然是最標準的死法。
「打掉一個！」
魏大哥興奮的叫道。
忽然透過微薄的白煙，看到石爾泰並沒有倒下，魏大哥不由自主的一愣。隨即看到石爾泰還踉踉蹌蹌的前進，他頓時得意的笑出來。
劉芒沒打中！
獨食不肥！
活該！
這一瞬間，魏大哥簡直要從屁眼裡面笑出來。
劉芒深感惱怒，眼睛裡都要冒出火來，急忙站起來，重新裝填子彈。他發誓，要是下一槍沒撂倒那個該死的石爾泰，晚上回去，他給魏大哥舔屁眼！
這一刻，戰場上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動靜，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完全和劉芒沒有關係了。他一心想要將那個韃子的白甲兵打翻在地上。要是被魏大哥恥笑的話，他寧願從城頭上跳下去。丟不起這個人啊！
好不容易裝填完畢，劉芒正要開槍射擊，忽然耳邊一陣震耳欲聾聲音傳來，卻是炮兵營開炮射擊了。隨即，虎賁軍的戰士，也紛紛開槍射擊。原本寂靜的黃縣周圍，一下子沸騰起來。
「通通通！」
「通通通！」
「通通通！」
無數的炮聲響起來。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無數的槍聲響起來。
整個戰場，頓時變得混亂無比。眼睛裡看到的，耳朵裡聽到的，都全部是雜亂一片。到處都是白煙，到處都是嗆人的火藥味。劉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細心的尋找石爾泰的蹤影。幸好，老天還是挺關照的，他再次發現了石爾泰的蹤影。
「媽的！」
「死去！」
劉芒罵出聲來，毫不猶豫的舉槍瞄準，然後扣動扳機。
「砰！」
一聲槍響傳來，隨即被隆隆的炮聲籠罩。
「噗！」
石爾泰感覺自己的心口，好像是被什麼狠狠的撞到，然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全身擴散開來。隨即，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量，都瞬間抽空。原本孔武有力的身體，完全變得空蕩蕩的，彷彿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了。緊跟著，他覺得自己的視線，不斷的降低，最終，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
「黃縣的守軍……好厲害……」
這是石爾泰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他手上的三枚細長的箭鏃，剛好散落在他的面前，排列成整齊的川字型。但是不久以後，後來的一個韃子剛好跟上來，一不注意，將這些箭鏃全部踢散了。
「搞定！」
劉芒興奮的叫道。
終於不用給魏大哥舔屁眼了。
「我搞死兩個了。」
魏大哥冷冷的說道。
「你等著！」
劉芒深感恥辱。
狙擊手分隊裡面，任何人都可以勝過他，就是魏大哥不行。
說不得，劉芒立刻站起來，重新裝填子彈，同時，他的目光，已經瞄準了另外一個白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