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再遇史可法
「史可法?
「你怎麼在這裡?」
張准很是疑惑的問道。
在南京城外,他明明已經放走了史可法。這時候的史可法,要是不在揚州,也應該是在回去京城的路上才對啊!怎麼會出現在這海州城?而且,他怎麼還會落在海盜的手裡?真是奇了怪了,在南京城遇到他,在海州城又遇到他!自己跟他還真是有緣啊!
史可法冷眼怒視,拒絕回答。
上次離開南京城以後,史可法並不承張准的情。張准悍然炮轟南京城,是他這樣的進士官員,絕對不能接受的。炮轟南京城,簡直比造反還要可惡。尤其是張准乃是軍戶出身,是典型的武夫,史可法對張准,就更加有看法了。以他的性格,寧願張准一刀砍了他,也不願意向張准求饒的。
裡面一個年紀極大的文官上下打量張准,覺得張准實在是太年輕了一些,不像是帶兵的統帥,倒像是統帥身邊的親兵小頭目,於是疑惑的說道:「你是何地來的援軍?主帥是哪位?」
張准說道:「我是張准,張玉麟,來自鰲山衛。」
那年紀極大的文官駭然說道:「什麼?你就是張准?」
張准兩個字一出,除了史可法之外,其他所有文官,都全部變色。有人甚至因為過度緊張,差點兒當場癱瘓在甲板上。每個人的臉色,都蒼白蒼白的,沒有絲毫的血色。
老天,張准居然出現了!
殺入城內的海盜,正是自稱張准的部下……現在,張准居然親自出現在這裡……咦?好像不對,張准的部下……好吧,就是眼前的這些人,殺了另外一群張准的部下……怎麼回事?
跟道:「各位不要驚慌,這位才是真正的張准張都督。襲擾海州城,抓捕各位的,並不是都督大人的部下。他們試圖栽贓嫁禍於都督大人,所以都督大人親自率軍到來,要將這些冒充者全部逮捕,澄清事實的真相。」
所有的官員,包括史可法,都是大為驚訝。
怎麼回事?那些賊兵居然不是張准的部隊?那些人進來的時候,可是大叫他們是張准的部隊,他們在炮轟了南京城以後,要到海州城來找樂子,要在海州城過年。所以,當時大家都沒有懷疑,都以為他們真的是張准的部隊。張准連南京城都敢去挑釁,血洗一個小小的海州城算得了什麼?
張准炮轟南京城的事情,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這麼大的事情,南京方面當面不可能壓下去,錦衣衛和東廠的情報網絡,早就報告上去了。由於時間上的原因,北京方面,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麼處理。不過,,張准的凶名,在江南地區,已經是不脛而走了。
那年紀極大的官員皺眉說道:「天下間竟然有這等事?」
張准冷冷的說道:「我也是才接到消息,就立刻從鰲山衛趕來的。我這個年,也是給他們給毀了。」
史可法狠狠的說道:「到底是何方妖孽,在此作亂?」
張准緩緩的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等我抓到他們,交給各位大人審訊就是了。」
史可法狠狠的說道:「好!一定要查過水落石出!」
他基本上可以斷定,屠戮海州城的賊兵,肯定不是張准的部下。否則,張准也不會在這裡大開殺戒了。從港口周圍的情況來看,那些屠戮海州城的賊兵,沒有一個倖存的,全部都被張准的部下打死了。從戰鬥現場的情況來看,張準不可能是在演苦肉計。
作為一個文官,史可法對於張准的部隊的戰鬥力,是相當欣賞的。昨天賊兵殺來的時候,海州城就沒有絲毫的抵抗能力,城門一下子就被攻破了。他們這些文官,更是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賊兵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抓起來了。他們當時就覺得,這些賊兵的戰鬥力很強,就算淮安府的明軍增援過來,也未必能夠在短時間內解決戰鬥。沒想到,張准一來,三下五除二,就將這些賊兵給收拾了。
儘管張准的確是炮轟了南京城,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造成史可法對張准有極深的成見。不過,在史可法的內心裡,還沒有將張准當做是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一類。張准鬧事的動靜就算再大,都是在衛所的範圍內鬧事,和文官系統一直沒有正面的衝突。衛所繫統裡面造反鬧事,文官們都司空見慣了,自然是不以為怪。要是哪個衛所安安穩穩的,從不鬧事,那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因此,史可法也下意識的覺得,都是衛所繫統內部搞得不好,才會有張准這樣的人冒出來。從剛才打仗的情況來看,要是張准利用得好,未必不是一員良將。現在天下大亂,內憂外患,大廈將傾,捉襟見肘,前方更是屢屢傳來戰敗的消息,實在是非常需要能打仗的武官。只是要如何才能用好張准,卻輪不到他來主導。
張准朗聲說道:「哪位是海州的知州?」
那個年紀極大的官員彎腰行禮,緩緩的回答說道:「下官張慎言,海州知州,見過都督僉事大人。」
張准有些詫異的說道:「你就是藐山公?」
張慎言肅然說道:「下官號藐山。」
同時臉色有些奇怪,張准為什麼要如此稱呼自己?
張准這個藐山公的稱呼,似乎對自己還是很尊重的,可是,他明明是反賊啊!炮轟南京城,還不是反賊是什麼?但是,南京又給了他一個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的頭銜,要是北京方面不反對,似乎張准又不能稱之為反賊……唉,這都什麼事嘛!連他自己都糊塗了,張准到底是不是反賊?自己要不要接受他這一聲藐山公的稱呼?
張慎言本身乃是學問大家,除了仕途上頗有功績之外,在學問上也是很有成就的。他是偉大的思想家和詩人,門下弟子也比較多。他最大的功績,就是旗幟鮮明的反對道學家們歷來標榜和鼓吹的「存天理,去人欲」。他認為人之所欲即天理。用封建禮教規定人們的行為是扼殺人欲人情,大膽對傳統道德提出批評。因為這個原因,張慎言被門下弟子尊稱為藐山公。
只是,張慎言的弟子,都是文人。從來沒有軍戶稱呼自己為藐山公的。偏偏張准卻是出身軍戶,還一本正經的稱呼自己為藐山公。周張慎言不免覺得有些怪怪的。平時,張慎言的確不怎麼看得起軍戶。甚至是所有的衛所都看不起。究其原因,實在是衛所不爭氣,根本不能當軍隊使用,還白白的耗費大量的錢糧。要不是擔心衛所兵起來造反鬧事,張慎言是要建言,乾脆取消衛所制的。
然而,張准一出手,就收拾了這些凶悍的賊兵,似乎又顛覆了張慎言的印象。衛所兵似乎也不是一無是處。這個張准,既然是鰲山衛的指揮使,帶來的當然是鰲山衛的衛所兵。真是想不到,鰲山衛的衛所兵,居然有如此的戰鬥力。要是天下衛所兵都如此,早就天下太平,四海寧靜了。由於這個原因,張慎言對張准,倒也有了幾分親切感,暫時忘卻了張准的「反賊」身份。
張准自然不知道張慎言心中所想,自言自語的說道:「原來藐山公被貶為了海州知州。」
他始終稱呼張慎言為藐山公,是有原因的。卻和張慎言的猜測有所不同。張慎言自以為是自己學問上的成就,讓張准尊重自己,其實,張准尊重他,純粹是因為他的錚錚鐵骨,剛正不阿。
這位張慎言,和楊一鵬一樣,都是很有骨頭的官員。他甚至比楊一鵬還更有骨頭。用三起三落來形容他也不為過。他是萬曆三十八年的進士,算是老資格的官員了。要是他是溜鬚拍馬一類的官員,早就成為大學士,進入內閣了。可惜,由於鐵骨錚錚,看到不順眼的事情就要上書,就要彈劾,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結果,他多次被提升,又被貶斥,官路一直是浮浮沉沉,起起落落的。
在號稱明末三大案的移宮案、紅丸案中,張慎言堅持自己的主張,態度堅決,惹得天啟皇帝非常的不痛快,最終將他攆出了京城,還扣除了他兩年的工資。天啟五年,他又得罪大學士馮銓,魏忠賢乘機落井下石,直接將他一擼到底,充軍到甘肅酒泉。要不是他命硬,早就被整死在嘉峪關的城牆下了。
崇禎皇帝即位後,張慎言被提拔為刑部侍郎。崇禎二年,韃子入寇,山西巡撫耿如杞和總兵官張鴻功帶兵前往京師,卻因為兵部的胡亂安排,致使士兵沒有飯吃。無奈之下,士兵們只好四處搶掠,填飽自己的肚子再說。崇禎不問兵部的原因,卻下令逮捕兩人,要刑部論罪。張慎言認為是兵部有錯在先,兩人罪不至死,直接上書彈劾兵部尚書王洽。結果,崇禎皇帝很不高興,就將他貶職,再次攆出了京城。最終,耿如杞和張鴻功還是被殺了。當然,後來王洽也被殺了。
張准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對於明朝的官員,基本上都沒有好感。只有極少數人例外。比如說,這個張慎言,就是其中的一個。無論在哪個朝代,這樣正直的有鐵骨的又有辦事能力的官員,總是令人敬佩的。要是他們能夠執掌權力,乃是國之幸,民之幸。明末的士大夫風氣,已經普遍的糜爛了,好像張慎言、楊一鵬這樣的官員,簡直是鳳毛麟角。只可惜,崇禎皇帝並不喜歡這樣的官員。
張慎言有點焦急的說道:「都督大人,賊兵還在城內作惡,還請貴軍盡快平定城內逆賊,保境安民。」
張准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們都跟我來。」
一行人迅速的來到海州城的東門。
城外的海盜,都已經被清理乾淨,地上只留下橫七豎八的海盜屍體。張准一口氣出動三倍兵力於海盜的虎賁軍,又是突然襲擊,又有威力強大的火器,海盜們自然不是對手。試圖出城搶佔港口的海盜,和虎賁軍正面相遇,結果被打得丟盔棄甲,一敗塗地。他們在城外丟下一百多具的屍體以後,倉皇的逃入了城內。
第七協的戰士,已經在準備攻城了。
尹風毅正在指揮部隊向城門運送炸藥包。
「砰!」
「砰!」
「砰!」
零星的槍聲不斷的傳來。
城牆上的海盜,被城外的虎賁軍火力壓制,根本不敢露面。虎賁軍的狙擊手,全部都集結在東門外,密切的觀察著城頭上海盜的動靜。只要城頭上的海盜敢露頭,一槍過去,當場就將他們打死在城頭上。剛才那些零星的槍響,就是各個方向的狙擊手在開槍。基本上每次槍響,都有海盜趴在城頭上。因此,海盜再也不敢露面。
隱約間,能聽到城內傳來的雜亂的聲音,其中以女人的慘叫聲居多。還有小孩子的哭聲。各色不同聲音的火銃,在城內混亂的響起來。要是沒有推斷錯誤的話,應該是城內的海盜,發現自己沒有退路,沒有活路,在喪心病狂的殺人陪葬了。
事實上的確如此。
聽說張准帶著大部隊到來海州城,已經控制了所有的海盜船,還包圍了海州城,海盜們根本無法衝出去,海盜頭子孫榮魯差點兒要當場昏厥過去。驀然間,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當他在算計張准,試圖栽贓嫁禍張准的時候,他其實也是將自己的小命,交到了張准的手上。他根本就不應該上岸的。在岸上,他根本不是張准的對手!
只可惜,這一切都晚了。
張准既然來了,他肯定是沒有逃脫的機會了。
他還沒有天真到,指望大年夜就帶兵趕來的張准,會饒恕他的一條小命。當張准的部隊,踏上淮安府的土地的時候,他就沒有任何活路了。即使張准不親手殺了他,海州城的百姓,也會凌遲了他。在過去的兩天時間裡,海盜們在海州城做了些什麼事,孫榮魯是清清楚楚的。
「放火!」
「給我狠狠的縱火!」
「將整個海州城都全部燒掉!」
走投無路的孫榮魯歇斯底里的吼叫起來。
於是,海州城的海盜們,都全部瘋狂了。他們見人就殺,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們還拚命的放火,焚燒城內的所有房屋。他們還將搶來的金銀珠寶,胡亂的撒在馬路上。被他們凌辱的女人,都被一刀刀的刺死。一時間,整個海州城內,好像是人間地獄一樣,倖存的民眾,紛紛四散逃命,慘叫聲響徹雲霄。
史可法也聽到了城內傳來的慘叫聲,臉色黯然,非常著急的說道:「張准,你的部隊,準備做什麼?」
張准沉靜的說道:「炸開城門。」
史可法欲言又止。
張准冷冷的說道:「要是使用梯子或檑木,費時費力,直接用炸藥炸開,方便快捷。」
史可法下意識的說道:「那城牆豈不是損毀了?」
張准哼了一下,毫不掩飾的說道:「史郎中莫非覺得,城牆要比城內的百姓重要?」
史可法臉色一紅,艱澀的說道:「某說錯了。」
張准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有錯就改,倒是真性情。
張慎言同樣的著急,苦澀的說道:「張都督,城內百姓,正被賊兵蹂躪,你的部隊什麼時候能夠進城?」
張准冷峻的說道:「很快,不要半盞茶的功夫……」
說話間,尹風毅已經朝他們打出手勢,要他們尋找掩護。儘管張准他們距離城牆很遠,炸藥包的威力應該威脅不到他們,但是,為了安全起見,尹風毅還是要提醒張准他們小心。在真正的戰場上,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啊!
張准沉聲說道:「城門就要被炸開了!大家都蹲下吧!防止碎石橫飛!」
一眾文官都蹲了下來。
張准也跟著蹲下來。
「轟隆隆!」
片刻之後,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傳來,整個海州城的東面,都彷彿在劇烈的震動著。甚至,連岸邊的海水,都被激盪起來,湧起了白色的浪花。停泊在港口裡面的幾艘小船,都劇烈的搖晃了一陣子。
虎賁軍這些爆破手,為了保證成功炸開城門,每次都將炸藥量定的很高,結果爆炸的威力,是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震撼。張准估計,尹風毅這個瘋子,極有可能在城門堆放了不止三百斤的黑色火藥,所以才會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這個敗家子!
炸藥不要錢啊!
張准當日炸開南京外金川門的時候,也才用了二百五十斤的黑色火藥。對付一個小小的縣城,一百斤火藥足夠了。尹風毅居然堆放了至少三百斤!繼續這樣下去,多少的黑色火藥,都不夠這幫小子折騰的!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