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者身高不足三尺,要不是滿面皺紋須皆白,誰也不敢相信他是一個七旬年紀的老翁。在天玄大6,黑衣老者這類人被稱作侏儒。
身材如孩童,心智卻一向極高,這就是侏儒。
昔日天玄大6流傳著一句俚語,濃縮的都是精華,便是指這些侏儒人群。
很明顯,這個表情陰森的侏儒老者,被朱三郎稱作老鬼,無聲無息出現在桑心樹空間,絕不是普通人,更不會是來自天玄。
希爾恍若未見到這個老鬼的出現,依舊吃力地往身上拍著符菉,抗拒陰魂的襲擾。
老鬼目露奇光,負手身後,仰看著夏花的身體一點點從弒神圖中退出來,表情變得十分精彩,有驚奇也有錯愕,這一幕的出現顯然已經出了他的認知。
潛伏在這裡萬年之久,老鬼不知道看到過多少罪罰位面的強者衝破時空的桎梏,歷盡千辛萬苦來到弒神圖前,迄今為止,他記得很清楚,一共有三千四百九十九人被弒神圖煉化成圖紋,而弒神圖吐出的桑心果不過九枚而已。
老鬼知道弒神圖的厲害,也嘗試過去衝擊弒神圖的玄奧,因此還喪失了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七成修為,差點丟掉老命。
借助在七重空間來去自如的本事,他一邊積蓄著力量,一邊等待最佳的時機,與冥王達成的互助協議,在老鬼看來,無異於與虎謀皮,他知道冥王的神通,更知道冥王的手段,他並不會把自己重返九天的希望全部寄托到冥王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之上。
不過,表面上的樣子他還是要做足的,譬如幫著冥王的義子在七重空間裡施展冥界的術法,瞞過天地規則的探察。
讓老鬼吃驚的是,這一次進入七重空間的這幾人顯然不是尋常人可比,當然是指這些人的智慧。
夏花不費吹灰之力破了深谷,再到迷宮、四重門,蒙揚等人的表現更是讓老鬼大跌眼鏡,至今他都沒有想明白,在第二重沙漠空間中,蒙揚是如何逃過桑心果的吞噬,得以保全性命的。
而且,他一直在暗中窺看著,桑心果離奇的消失,根本沒有落到夏花幾人的手上,要不是怕提前曝露身份,他早就對蒙揚出手試探。
直至化骨湖上,蒙揚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朱三郎以為蒙揚已經葬身化骨湖,可老鬼總是覺得那裡不對勁,以他的認知,這個神奇的少年,絕不可能就那樣葬身化骨湖中。
至於朱三郎和應大郎之間的狗咬狗,朱三郎如何利用沙蠍血暗算應大郎,用拘魂牌控制了應大郎,將其化成本體黑鷹,老鬼才懶得去理會。
只要他按照跟冥王的即成約定做了他該做的事情就行,失去了那一枚桑心果,老鬼根本不抱希望,這一次朱三郎就能完成化骨橋的搭建。
老鬼反倒希望化骨橋越遲搭建起來越好,因為迄今為止,弒神圖帶給他的傷害還未痊癒,他的修為堪堪達到人仙四階。
又因為要全力抗拒和逃避天地規則的探察,這就耗去了他九成以上的功力,他可不想現在就跟冥王照面,誰知道冥王安的是什麼心思,會不會對他出手,會不會過河拆橋?
老鬼一向都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
一朵「三夏花」,能開化出靈識化形成人已經十分罕見,關鍵是這朵三夏花還擁有出許多人的靈識,靈魂之力淬煉得極為精純,渾身帶著充沛的藥靈味道,這更加難能可貴!
純陰花靈,受過靈魂之力的淬養,又飽含藥靈氣息,老鬼慶幸這朵三夏花沒有被弒神圖吞噬煉化,因為,他要是能以「雙修無上道法」奪了她的元陰,一身傷勢至少可以恢復**分,修為說不定還能因此痊癒!
即便強行壓制著修為,老鬼現在的實力也處於化靈巔峰,放眼罪罰位面,罕逢敵手,見夏花一點點地擺脫困厄,他登時打定主意,要擄走她!
老鬼生怕朱三郎看出他的心思,不動聲色地冷哼一聲,將目光從夏花身上不捨地收回,隨手一抓,將青貴攝入手中,一手從青貴頭頂開始緩緩虛撫到其胸口再到氣海丹田之下!
朱三郎雙眼眨也不眨地瞪著,聽得青貴的身體出辟辟啪啪的爆響聲,其七竅有更多的黑血滲出!不過,也由於老鬼這一抓,使得他擺脫了弒神圖的控制。
老鬼搖搖頭,隨手將青貴丟在地上,再抓起佘二郎,只用了三個呼吸的時間,便將佘二郎檢查完畢。
朱三郎眼神中閃過失望之極的神色,卻讚道:「老鬼前輩的搜脈術果然神妙無雙,簡直可以跟義父他老人家的搜魂神術相媲美,只是,這兩人並未服用過桑心果,那桑心果難不成還會不翼而飛,重新回到桑心樹上不成?」
老鬼冷冷道:「你莫要忘記了,那個叫蒙揚的小子一身神秘勁,單是在迷宮中那幾次解題的答案就顯示出與眾不同,你就沒有想過,在你們的生死一線大陣之中,面對桑心果,他為何還能保全性命下來?這本身就不值得你們懷疑麼?」
朱三郎一驚,嘶聲道:「什麼?難道你是說那小子竟然騙過了我和應大郎的探察,早就在沙漠裡得到了那枚桑心果?這怎麼可能?」
老鬼不作答,卻冷冷地看著被萬千陰魂密集包裹的希爾,眼神中凶光閃爍不定。
朱三郎指著如同機械木偶般只知道往自己身上拍符菉的希爾道:「難道,這小子拿到了桑心果?」
頓時,他左手的招魂幡急顫動起來,希爾立即感到壓力大增,萬千陰魂就像受到驅使一樣,開始不要命地往他撲殺過來,卻撞在符菉布成的結實防護罩上。
陰魂攜帶的冥氣如劇毒的藥液滴落到血肉之上一樣,出極為刺耳難聽的嗤嗤嗤嗤之聲,轉瞬間,符菉防雨罩就被破掉好幾層,變得千瘡百孔!
好在這一陣希爾專心致志,一個勁地拍著符菉,已經佈置了不下二十層防禦,一時之間冥氣消耗完的陰魂又無法退開,竟阻擋著氣勢洶洶撲上前來的其他陰魂,反倒幫了希爾一把。
老鬼不為人察覺地撇撇嘴,這群看似厲害無比的陰魂,以及朱三郎手中那桿招魂幡,他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淨化術」便能把它們化作飛灰,但朱三郎佔盡上風的情況下,卻拿一頭化形的烈焰虎毫無辦法,這讓老鬼無比的鄙夷。
尤其是他見識了朱三郎對付應大郎的種種卑鄙手段,更是對其不齒得很,冷冷道:「或許吧,若是那枚桑心果不在這小子身上,那你就只能等下一次機會了!」
朱三郎急道:「不行,我這次若是不能將化骨橋搭建起來,恐怕將再無重返七重空間的機會!」
老鬼吃驚道:「怎麼回事?」
朱三郎道:「那小妞這次一次性把咱們這麼多人挪移進來,恐怕她那件法寶已因此徹底崩壞,除非是建成化骨橋,否則誰還有神通將我再次送進來?再說了,這是一個一箭三雕的大計劃,化骨橋只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所以還請老鬼前輩看在義父的面子上,幫在下取得兩枚桑心果!」
老鬼眼珠一轉,卻見到夏花赫然已經完全脫離了弒神圖,此刻又像最開始一樣,站在光幕前凝神觀看著那些神秘的圖紋,便陰測測地道:「小子,你莫非忘記了老夫跟你家義父的約定內容了麼?」
朱三郎面露難色,略微尷尬地道:「咳咳,這個小子自然知之甚詳。前輩助我搭建化骨橋,引入黃泉水沖刷弒神圖,等到我義父神功大成降臨七重空間,便是與你一同登上九天之日,這個小子怎會忘記?但現在,化骨大陣引子只缺兩顆桑心果,前輩若是不助我,小子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了!」
老鬼態度很堅決:「此言差矣。我與你義父約定,我以修為神通幫助你們避開天地規則的探察,桑心果我是不能沾的,也無法代替你們收取,一切還靠你們自己的努力。我已經做到了我的承諾,你能不能完成你義父的囑托,與老夫何干?」
朱三郎恨不得一把捏死這個狡猾的老鬼,臉上卻堆滿諂媚的笑容道:「前輩,這麼多年,承蒙您老的幫助,才讓我完成了化骨大陣的構建,也順利獲得了五顆引子,您不能眼睜睜看著晚輩的努力功虧一簣吧?」
老鬼啐了一口道:「哼,你面不紅心不跳地將你的同伴收拾掉,將他多年跟你一起努力的功勞據為己有隻字不提,你口口聲聲叫我老鬼,幾時拿我當過前輩看待?你口稱前輩,肚子裡卻在暗罵老不死的,恨不得一把將老夫捏死,你以為老夫不知道你的心思?要不是有求於我,你豈會如此低聲下氣?老夫算是看明白了,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你有那樣行事的義父,這也難怪······」
朱三郎面紅耳赤,卻再不敢出言反駁,將一腔怨怒都撒到希爾身上。
見希爾還在不停地激著符菉,便猛烈地搖動著招魂幡,口中恨恨地怒罵道:「該死的虎崽子,老子倒要瞧瞧,你忒麼的到底有多少符菉堅持下去!」
話音剛落,就聽啪擦一聲脆響,在這方奇異的空間裡顯得那麼的突兀和奇怪,立即引起了老鬼、朱三郎以及希爾的注意。
「啊?我的法寶啊!」
朱三郎如喪考妣,嘶聲慘嚎起來!
原來,他左手握著的招魂幡不知何故,竟突然斷成兩截!
頓時間,萬千陰魂失去了主宰,呆滯在原地,朱三郎看著手裡那截斷折的白骨旗桿,瞠目結舌,恍如魔怔。
只有老鬼面色大變,渾身驀地閃耀起層層金光,忽然,虛空中驟然出現一個拳頭,晶瑩如玉,狠狠砸在老鬼的背心!
轟!
老鬼哀嚎一聲,只留下漫天飛濺的金光,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金光飛濺開來,濺落到呆滯的陰魂群中,陰魂就像白雪遇見烈日,隱隱出淒厲的慘嚎哀呼,瞬間消失!
藉著這功夫,希爾裹著厚厚的防禦,從陰魂中硬生生闖出一條路來,一眨眼便衝到呆滯的朱三郎面前,一拳如山,當頭罩下!
但朱三郎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不閃不避,左手已經丟開了那截白骨旗桿,右手中卻突兀地出現了一根血色的三叉戟。
血紅的長不過一尺的精緻三叉戟,狠狠戳向希爾的額頭!對希爾的拳頭,他似乎根本不屑一顧!
「刺魂叉!」
希爾面色大變,失聲驚呼,收拳不迭,閃身一旁,卻驚出來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朱三郎反倒出比希爾更驚詫的呼號:「啊?誰在搗鬼?」
卻見萬千陰魂就像被虛空中一張無形的大嘴一口吞噬了下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等朱三郎回過神來,一隻晶瑩如玉的大手如一把巨鉗,狠狠地鎖住了他的喉頭,讓他氣緊之餘嚇得魂飛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