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攤的黃瘦漢子當即面色慘變,可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慢,衣袖一掃,已將蒙揚拿出的十二面三級攝魂旗收入儲物戒指,並在攤上放上了一塊色澤十分紅潤,散發著精純氣息的血精石。
中品血精石。
「大長老,咱們可是達成協議了的,可不能反悔,您趕緊將血精石收好吧!」眼睛的餘光已經看到飛速走近的那人,漢子面色慘變,弱弱地對蒙揚說道。
蒙揚點頭剛收起血精石,就聽一個聲音在耳邊歎息道:「哎呀,大長老,您怎麼跟這小子交易呢?這小子是咱們這個坊市裡出了名的雁過拔毛,我怕您不熟悉這裡的情況,被這廝給坑了!」
無需轉首,蒙揚也知道來人正是九長老西門鐵山。
「無妨,左右都是一些無用之物,換成血精石反倒實在。我看這人還算是實誠,九長老就不要為難於他,咱們再到別處看看?」蒙揚輕描淡寫幾句話,讓九長老狠狠瞪著那漢子的目光瞬間收回,那漢子不由地對蒙揚的背影多看了幾眼,心道霸神宗這一次新晉的大長老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九長老,我宗門可有煉丹房?」蒙揚走走停停,卻沒有發現令他感興趣的物品,便輕聲問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的西門鐵山。
「大長老有所不知,神君有嚴令,沒有神君考核通過的煉丹師,任何宗門都不能私開煉丹房,更別說煉丹了。我宗的丹藥,基本都是以血精石到其他宗門購得,坊市中的丹藥品質稍差,價格還奇高,很是無奈啊。」西門鐵山語氣中不無唏噓之意。
蒙揚沒想到魔光群島竟有這麼個規矩,再問道:「你可知神君都要對煉丹師進行哪些考核麼?」
西門鐵山道:「我宗也派遣過數名精通丹道的弟子前去參加考核,據說只需要煉製出三種神君指定的古怪丹藥,即可獲得開設煉丹房的資格,可是我宗丹道最強的弟子也失敗而回。不瞞您說,那人是我家兄弟,曾經在一個小小的煉丹宗門擔任長老,於丹道倒是頗有心得。連他都失敗而回,我宗最近也無心再派人前去一試。」
蒙揚心神微顫,問道:「哦,卻不知九長老竟有位精通丹道的兄弟,不知現在何處,改日不妨為我引薦引薦。」
「不敢不敢,大長老客氣了。我那兄弟叫西門鐵血,最近前往內島採藥未歸,等他回來,我立即讓他來拜見大長老!」西門鐵山討好地道,卻沒發現蒙揚的臉色已經接連轉變了好幾下。
西門鐵血!
這個名字,今日就算西門鐵山不主動提起,蒙揚也準備開口詢問,當日他聽得西門鐵山報出名號之時,就隱隱覺得西門鐵山似乎會跟金沙西門家族有某種聯繫,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猶記得當年蒙揚差點被西門鐵血一巴掌拍死,後來青蓮門被攻擊,西門鐵血又神秘失蹤,還捲走了青蓮門大量的靈石、靈藥,隨即金沙的西門家族又悄然集體失蹤。如果說,西門家族跟青蓮門的被毀沒有關係,打死蒙揚也不會相信。
蒙揚覺得只要找到西門鐵血,當年那段血案的真相就會浮出水面,所以他也無法平靜下來。雖說,如今他有實力為宗門報仇雪恨,但是他心中委實裝著太多疑團,不一一解開,他心中難安。
隨意逛著,蒙揚也不敢再多問,生怕引起西門鐵山這隻老狐狸的警覺。不過,在轉角的一個小攤位上,他倒是有個十分意外的收穫。
丹方。
這是一張養魔丹的丹方,蒙揚很是奇怪,照理說,養魔丹、生魔丹、轉魔丹都是魔修們最常用的丹藥,屬於日常消耗品。就連勾三搭四他們幾個,也覺得這些丹藥對他們停滯的修為有莫大的增益,為何一個小小的霸神宗坊市上竟會出現養魔丹丹方?
「你這丹方不會有問題吧?」蒙揚冷冷地問攤主。
攤主欲言又止,眼神有些慍怒,若不是看到蒙揚穿著大長老的服飾,只怕早就火冒三丈。
「大長老,您有所不知。因為神君設置了煉丹師考核這個關卡,不能煉製出他指定的丹藥,即便是有丹方也無濟於事。畢竟,獲得煉丹資格的宗門只有那麼幾個,煉丹師們紛紛前去投奔,這些尋常的丹方反倒成為了無人問津之物。丹方絕不會有假,這個您放心。」西門鐵山低聲在蒙揚耳邊說道,隨即指著那張丹方,厲聲問攤主,「這是我宗新晉大長老,你這張丹方怎麼賣?」
那攤主似乎十分畏懼西門鐵山,眼神閃爍了幾下,咬咬牙道:「這張丹方我收來的時候花去了三十塊血精石,既是大長老您看得上,我就分文不賺,您看如何?」
「什麼?你小子還想不想在這裡混下去了?大長老看上你的東西,那是你小子的福氣,你還敢要價如此之高!』西門鐵山暴怒道。
「啪!啪!」
一串血精石掉落在攤位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不多不少,剛好三十塊,西門鐵山和攤主同時一愣,卻見蒙揚早就收起丹方走向坊市另一邊。
西門鐵山面色微變,冷哼了一聲,狠狠瞪了那攤主一眼,小跑著跟了過去。
西門鐵山十分慇勤地問蒙揚介紹著那些攤位上的各種物品,蒙揚只是聽著,並不插話,漸漸地他和西門鐵山已經逛遍了整個坊市。
驀地,一個霸神宗弟子神色慌張地分開人群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西門鐵山面色一沉,待得這名弟子跑近前來,當即厲聲喝問道:「何事驚惶?」
「兩位長老,不好了,宗門外來了一位殺氣騰騰的神差,已經打死了我們好幾名弟子!」這名弟子惶急地回稟道。
「什麼?神差怎麼會到我霸神宗來生事?宗主知道了麼?」西門鐵山面色大變,問道。
「已經有人知會了五長老,他老人家去請示宗主,令弟子前來請兩位長老先行出去看看!」那弟子道。
「哼!」西門鐵山一腳將這名弟子踹飛出去,狠狠地罵道,「一群沒用的廢物。幾個老傢伙還真會耍詐,有便宜的時候比孫子都跑得快,一遇見事情就只會把老子當槍使!」
這時,西門鐵山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修為高深莫測的蒙揚,頓時覺得老臉有些掛不住,訕笑道:「我這人就這幅脾氣,大長老請不要見怪。沒想到您剛來就撞上這麼一檔子事······」
蒙揚不以為然地道:「也好,別讓旁人看咱們霸神宗的笑話,我隨你去看看。」
西門鐵山頓時喜形於色,一邊狂拍著蒙揚的馬屁:「有大長老您出馬,嘿嘿,什麼人來找事也是白搭,不過······」
一邊下樓,蒙揚順口問道:「不過什麼?」
「大長老,您不會不知道,神君坐下共有神差三百六十人,這些人都是從那三十三個宗門中選出來的厲害角色,更是得到了神君的獨門秘技傳承,地位僅在七十二神使之下。平日裡趾高氣揚,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向來不把咱們霸神宗放在眼裡,究其根源,還是因為咱們霸神宗實力弱小,又沒有一人獲得神使或神差的身份,哎,被人打上門來,這真是極其丟臉的事情······」
「這些神差修為比起宗主來,孰強孰弱?」蒙揚忽然問出這麼一句來,倒是把西門鐵山嚇了一大跳。
「咳咳,大長老,您初來乍到,不知道宗主的秉性,以後這樣的話還是少說為妙。」西門鐵山傳音過來,「宗主的氣量有些那個,咳咳,不過修為嘛倒是跟神差相差無幾。」
蒙揚覺得西門鐵山分明是有著挑唆他出頭的意圖,卻又不忘記討好,他想到一個關節,魔修都是喜怒無常凶狠狡詐之輩,或許他剛才在坊市的表現讓西門鐵山起了疑心,頓時覺得他應該表現得更加暴戾才行。
誰的拳頭大,誰的話就是王道,這是魔修世界的道理,蒙揚忽然覺得他需要注意的地方還有很多,要想順利實施他那個計劃,霸神宗將成為他一個跳板,關鍵看他如何發揮了。這個殺上門來神差,或許正好是他站上跳板的第一次正式表演。
很快,兩人出得霸神樓,匆匆遁入地下通道,在通道中,蒙揚忽然陰森森地傳音西門鐵山問道:「九長老,像這樣的神差殺上咱們宗門來,還打傷我宗門弟子,難道咱們就不能······」轉頭對西門鐵山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格殺動作。
西門鐵山先是一驚,緊接著顫聲傳音道:「大······大長老,您的意思是將其格殺當場?」
蒙揚點點頭,一臉凶殘嗜血的神色,看得西門鐵山一陣心悸。
「九長老有所不知,我等三人一直在密地潛修多年,很少在世間行走,只是聽聞神君威名,也聽說他座下神使神差眾多,且個個修為不俗。卻是不知,像這種情形若是將這次來的神差幹掉,神君可會降罪下來?」蒙揚明白自己若是不補充,恐怕真要引起西門鐵山的疑心了,忙傳音道。
西門鐵山面現恍然之色,心道,原來這大長老和其他兩人都是屬於遁世般的潛修者,難怪啥都不清楚,又窮得要命,似乎覺得自己抓住了蒙揚等人的弱點,西門鐵山這才面色一凜地傳音道:「若是大長老真有那樣的本事,在下倒是要恭喜您了。」
「此話怎講?」一邊拾階而上,蒙揚問道。
「這些神差都是來自三十三個宗門,他們此番殺上我霸神宗來,斷不是受神君的差遣,只要他手上沒有神君的指令,那他此次的行為就屬於個人行為,頂多是受他宗門的指派,與神君全無干係。能將其格殺,收掉他的神差之令,哈哈哈,大長老,你就成為本宗第一位神差了!」西門鐵山覺得以蒙揚的修為大有希望,說到興奮處,竟有些眉飛色舞。
「你的意思是,若是我暗中下手將神君三百多個神差盡數誅殺,我就可以取而代之,還不會受到神君的處罰?」蒙揚一臉貪婪無比殘忍嗜血的神色,似乎眼前出現了無數的血精石在不斷晃動一般。
西門鐵山暗暗腹誹了一句見錢眼開的土包子,卻討好地回道:「不錯,神君御下的方針歷來就是有能者居之,哪怕是神使,只要你能將其格殺,也可以取而代之!」暗地裡卻腹誹不已,「三百多個神差你都想取而代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蒙揚腳下的步伐加快了許多,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起來,西門鐵山自以為得計,眼珠不停亂轉。
在西門鐵山想來,激起蒙揚的貪性,跟前來鬧事的神差鬥個你死我活,於他都有莫大的好處。
若是神差獲勝,等若是將霸神宗長老中對他最大的威脅去除掉,若是神差落敗或是身死,那他跟蒙揚拉好關係,等若是又得到了一個巨大的助力。無論哪一種情況,他都沒有絲毫的損失。
即便是蒙揚落敗身亡,這個神差自有宗主親自出手擺平,說什麼也不可能輪到他出面。
杜老四好整以暇地用手中的短劍修著手指甲,在他身前不遠處,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霸神宗弟子戰戰兢兢,結成了一個防禦陣勢,擋在了霸神宗山門之前。
杜老四豈會不知,即便是再殺掉眼前這些不堪一擊的霸神宗弟子,沒有令牌,他衝入霸神宗山門地下通道也是死路一條。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在霸神宗山門前大鬧一場,相信很快霸神宗就會派出真正的高手來處理。
想到苦心經營多年的計劃未能實現,反倒是搭上了自家兄弟的一條性命,杜老四就恨不得立即殺進霸神宗,將霸神宗弟子殺得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他的兄弟正是死在蒙揚手上的那個擅用嗜血爪的杜長老。
杜老四是黑狼宗長老,也是黑狼宗十九個獲得神差身份的長老中的一員。每一年,神差的任務他都完成得十分漂亮,也頗得神君讚譽。算算他這些年攢下的貢獻,距離得到《陰魔刺》第二層功法相差已經不遠。
說起來,他能有如此多的貢獻,獲得神君的賞賜,修為能如此迅速地增長到四轉金丹境界,霸神宗杜長老出了不少的力。
像杜老四這樣的神差,每一年需要完成的任務是拘魂三十人,當然,這三十人的修為都要在金丹期以內。每一年禁地探秘的時間,就成為了杜老四完成神差任務的最佳時段。
每一次,他都跟他的兄弟裡應外合,利用他兄弟傳遞給他的訊息和指示,將進入禁地探秘的霸神宗修為最強的那一批弟子暗中一一格殺。只要沒有意外,一個宗門五十人,完全足夠他完成神差基本任務,運氣好一點,都有盈餘。
眼見今年的禁地探秘之期快要到來,他卻忽然收到那抹留在兄弟身上的禁制烙印。
這種秘術得自於《陰魔刺》,也就是那日蒙揚注意到有個血色光點逃遁,卻十分弱小,便未加阻攔。
作為霸神宗最佳內應的兄弟無緣無故地身歿,令杜老四心中的憤怒難以壓制,他十分清楚霸神宗的實力,可謂是瞭如指掌,宗主詹際的修為也才到達四轉金丹之境,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
誰這麼大膽,敢格殺他的兄弟,而且按照烙印的指引表明,他兄弟被殺的地點就在霸神宗之內。
他兄弟若不是那一次在流光海域意外遭受重創,恐怕早就取代詹際的位置,成為霸神宗的宗主。
最關鍵是,今年的神差任務怎麼辦?直到現在為止,杜老四算算神差令中拘拿的生魂才七人而已,距離任務定額還差老遠。
兄弟之仇,不可不報,杜老四不顧一切地駕馭飛舟衝到霸神宗,至少他要知道他兄弟到底是死在誰的手上。
其實,他家兄弟不止一次給他說過,似乎詹際早就發現他倆在每年的禁地探秘中搞鬼,只是一直沒有言明而已。難道,是詹際對兄弟下的毒手?
杜老四的目光落在那兩尊高大的黑白神像之上,心神一陣奇異的波動,感覺煉化在掌心的拘魂令似乎在跳動一般。一種玄妙的感覺湧上心來,他覺得兩尊神像上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只需要他意念溝通掌心的拘魂令,就能將這些力量借用。
他感覺得到,那種力量之強大,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四轉金丹修士可以承受的。頓時,杜老四覺得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盤算著,等會要是詹際出來,定要給他一個大大的苦頭嘗嘗。無論如何,詹際是神君的人,又是霸神宗的宗主,眾目睽睽之下,即便是他可以借用神像的力量完全壓制住詹際,他也不敢出手將其格殺當場。不過,給詹際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那是必須的。
杜老四心中湧動著對神君難以言說的崇拜之情,他知道這兩尊神像是神君賜予霸神宗的神物,他有種預感,似乎就連詹際都沒有發現這兩尊神像身上有著無比強大的力量,可以借用。因為,詹際可不是神差,他哪來的拘魂令?
驀地,兩個身穿霸神宗長老服飾的人一前一後出現在杜老四的視野之中,霸神宗弟子閃開一條路來,那兩人逕自朝他走來,正主來了,杜老四暗中咬咬牙,手上的短劍卻絲毫沒有停頓,依舊在修著他的手指甲,在旁人看來,他似乎連正眼都沒有抬一下,又或者是說明霸神宗兩位長老根本就沒被他放在眼裡。
碼頭之外,聚集了幾十個身穿各種服飾的魔修,這些人都是長期在魔光群島四處活動的散修,霸神宗和黑狼宗發生這樣的爭端,消息將會很快從這些人的口中散播出去。
西門鐵山站在蒙揚的身後,一眼就看清來人的身份,頓時沒來由地身軀一顫,趕緊傳音蒙揚道:「大長老小心,來人是黑狼宗的杜老四!」
蒙揚半轉身,朝那些霸神宗弟子揮揮手道:「都去做各自的事情,這裡有我和九長老處理就行。」
這群弟子抬著被杜老四一擊斃命的幾名弟子的屍身匆匆離去,霸神宗宗門之前就剩下蒙揚、西門鐵山並肩站立,與杜老四相距不過二十步。
「閣下何人,竟敢到我霸神宗生事,還出手如此狠毒,屠殺我宗低階弟子,真當我霸神宗無人麼?」蒙揚雙眼灼灼,直視杜老四,沉聲喝問道。
杜老四早看清面前的兩個霸神宗長老,一個是分神期修為的西門鐵山,不值一提,另一個很是年輕的長老竟穿著大長老字樣的服飾反倒讓他暗暗吃驚,不過隨即他就發現此人的修為不過才合體中期,殺心頓起,在他想來,這兩人倒是符合拘魂令的任務要求。
但是,蒙揚蘊含著威壓的話音卻讓他神魂一陣微顫,令他頓時停下了手中短劍的動作,站直了身形,第一次以正眼陰狠地看著蒙揚兩人。
而此時,霸神宗霸神樓第八層,宗主詹際正一臉狠戾之色,雙眼眨也不眨地瞪著身下的血池,血池就像一面明鏡,將霸神宗宗門前的一切顯示得清清楚楚,就連蒙揚的問話也清楚無誤地傳了出來。
在詹際的右手之中,正緊握著那隻金色的判官筆,筆尖已然沒入血池之中,詹際一身血氣環繞,恍如血人一般。
杜老四雙眼血紅,閃動著餓狼一般的凶光,狠狠瞪著蒙揚,陰測測地答了一句:「這霸神宗可真是一陣不如一陣,就閣下這樣的人也能做到大長老,嘖嘖,難怪霸神宗這麼多年來始終不過爾爾······」邊說邊不斷搖著頭,表情極度地輕蔑。
蒙揚輕輕踏出一步,再次沉聲問道:「閣下到底何人,為何出手傷我宗門弟子,速速報上名來,休得自誤!」
「哈哈哈哈,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老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黑狼宗長老杜老四,小子你又是誰?」杜老四縱聲狂笑道。
「什麼狗屁杜老四王老八,你犯我宗門,殺我弟子,還冥頑不靈口中狂言,莫說老子不曾聽過你的名號,即便是聽過又如何?就你還不配知道老子的名號!諸位同道,你們都看到了,今日這人的結局就是冒犯我霸神宗的下場!納命來吧!」
蒙揚口沫四濺,活脫脫一副比杜老四還要囂張十倍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口中厲喝聲十分響亮,站在碼頭上遠遠圍觀的那些散修都聽得清清楚楚,紛紛驚駭地猜測起蒙揚的來歷出身,不知道霸神宗何時招攬來這麼一個狂妄自大的年輕修士,竟還做到了霸神宗大長老的職位,難道他就不知道黑狼宗杜老四杜長老不單只是這一個身份,他還是神君座下三百六十個神差之一麼?
「哈哈哈,好個狂妄自大的小子,老子不在三招之內取你狗命,老子的杜字就倒過來寫!」杜老四不怒反笑,抬手間祭出三面攝魂旗,西門鐵山忙不迭退到宗門通道入口,但蒙揚卻被攝魂旗圈在了其間。
黑氣狂湧,瞬間將蒙揚和杜老四的身體淹沒。
同一時間,陰風怒號,厲鬼般的慘嚎聲從黑氣中不斷傳出,蕩人心魄。
西門鐵山的心冰涼一片,只覺得雙腳如同灌了萬斤重鉛,想要挪動一步都難,剎那間冷汗涔涔而下。
他絕沒想到,名動天下的杜老四一出手就是攝魂旗,而且還是六級攝魂旗,價值千金的六級攝魂旗,只有神君賜下的才有這樣的品級,就跟宗主詹際的一模一樣,威能之強大,西門鐵山只覺得心中發毛。
完了,沒想到大長老真是個不諳世事的莽撞之徒,一上來就徹底觸怒杜老四,感覺到黑氣中湧動著強烈的血精罡氣,西門鐵山似乎看到了接下來的悲慘一幕。
他是見過神使抑或是神差與人交手的,他們似乎都有一種十分狠辣的特殊手段,會將對手的精血魂靈吞噬得乾乾淨淨,最後只剩下一具骨架和皮囊。西門鐵山忍不住在心中歎息一聲。
但他哪裡知道,黑氣之中的情景又是另一番景象,就連暗中偷窺的詹際也無法看破黑氣,遑論西門鐵山?
三才殺陣!
在杜老四攝魂旗出手佈陣的瞬間,蒙揚已經認出他佈置出來的正是三才殺陣。黑氣瞬間將他包圍,不斷有絲絲陰冷如毒蛇般的氣息想要鑽入他的神魂,但蒙揚的腦部就好像銅牆鐵壁一般堅固,前有鎮龍塔,後有經緯鐘,那些陰冷氣息只能徒勞地圍著他的頭部亂竄,毫無辦法。
其實,若是換個地點,蒙揚定會利用鎮龍塔瞬息間將攝魂旗發出的蠱惑能量吞噬一空,但他不敢。
自從意識到判神和神君背後的神祇不合,但又是同屬於冥王座下神祇開始,蒙揚就意識到放在霸神宗宗門前的黑白神像定是神君用以監視霸神宗的手段。他並不知道詹際用秘法暗中窺視著宗門前的境況,他只覺得無論如何決不能動用天書的力量,更不能完全暴露出自己真實的實力,黑白神像定如判神神像一樣,具有某種窺視一切的神通。
三面六級攝魂旗對蒙揚神魂的影響可謂有等於無,而杜老四哪裡知道面前這個狂妄的合體期小子實際上的修為比他高出幾座山去,已經低吼一聲,揮動著手中的短劍,揉身而上,直刺蒙揚的咽喉。
驀地,他發現黑暗中蒙揚的雙眼閃過兩道異常詭異的光芒,令他心神一顫,當即不顧一切地催動全力朝前一刺!
蒙揚屈指迎著靈蛇般刺到的短劍,輕輕一彈,沒有半點聲音發出,杜老四的短劍碎裂成齏粉,同時一股電流般的狂野力道順著杜老四的手臂迅速衝進他的身體,令他全身一麻,如遭雷殛,一顆心瞬間如墮冰窟。
難道,這小子一直在扮豬吃虎?杜老四心中的驚駭難以平復,卻強壓住氣血的鼓蕩散亂,勉強維持住金丹的穩定,剎那間意念凝注到手掌那面已經煉化的拘魂令上。
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對手,蒙揚都力求以最省力最簡潔的方式迅速解決戰鬥,所以他從不輕視任何對手。酒瘋子說過,輕敵是喪命敵手的致命死穴。
屈指彈碎杜老四的短劍,以蒙揚的判斷和強大的感知,他知道剛才這一擊已經將杜老四體內的真氣擊潰,雖未能震散其金丹,但已經足以讓他將其制服,他的本意是將其擒住,交給詹際發落,畢竟這人可是一個四轉金丹的神差,他初來乍到,最好還是照顧一下氣量狹小的詹際的面子。
可是,追魂刺催生出來的血精之氣佈滿蒙揚的右掌,他右掌幻動如巨龍的巨爪,狠狠地不由人抗拒地抓向杜老四之際,驀地從杜老四身上湧動出一股晦澀強大的力量,竟使得蒙揚的這次出手不得不出現一瞬極為短暫的停頓。
隨即,他感到兩道陰冷的強大氣息從他身後湧入黑氣圈中,直接沒入到杜老四的身上,剎那間,杜老四恍若神靈附體一般,身形都有種令蒙揚捉摸不定的飄渺感覺!
怎麼回事?
神魂強大的梳理能力迅速告訴蒙揚,這一切變化很可能都是來自宗門入口處那兩座神君賜下的黑白神像!果然,這兩座神像有著莫大的古怪!
一息時間不到,黑氣濃密如粘稠的墨汁,並且陰冷程度不亞於千年玄冰,四團神器煉化後產生的血肉同時滋生出一股溫熱的能量,迅速在蒙揚的氣海匯攏,然後遊走遍他的全身,令他感到黑氣帶來的不適和阻滯感頓時消除殆盡。
蒙揚煉化掉那塊編號為九五二七的鬼差拘魂牌,得知若要拘拿魂靈,需得先將其肉身毀去,使其魂靈失去依托,再以拘魂牌拘拿,自然是手到擒來。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和杜老四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使用拘魂這一招。
杜老四覺得渾身充滿了爆炸性的強大力量,快要將他的身體撐破,他感到掌心的拘魂令似乎在激動得顫慄不休,完全安靜不下來,凝神內視,氣海上那顆金丹赫然憑空增添了四條紋路!
八轉金丹!
這就是神祇的力量麼?杜老四想要狂吼,他欣喜若狂地全力催動金丹,雙手頃刻間化作金鐵般堅硬的毒刺,混在黑氣中,閃電般刺向蒙揚。
蒙揚似乎已經被三才殺陣再次震懾,一動不動,或許已經被他爆發出來的八轉金丹強者氣息完全嚇呆,直到杜老四的雙手如毒刺般刺到他的身體,他仍然沒有動彈一下。
杜老四暗中分神,準備隨時啟動拘魂令的法門,就連法訣都已經湧動在他的喉間,可是,他忽然感到眼前一花,身體竟不由自主地朝前一栽,重心失去!
刺空了!
怎麼可能?
就在此時,利用趕月步閃開杜老四狂暴一擊的蒙揚,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杜老四的身後,一拳擊在他的背心!
這一拳,若是沒有遮擋,足可以把杜老四的身體擊出幾里遠,但蒙揚的身法何等快疾?
趕月步如今被他使用得十分純熟,幾乎是拳頭剛剛沾上杜老四的身體,洶湧的氣勁寸發之際,他的身體已經轉到了杜老四的面前,再出一掌,這一掌剛好按在了杜老四的頭頂靈台大穴之上。
背心一陣滾燙的剎那,杜老四已經知道不妙,隨即他就聽到自己身體中傳來各種詭異的崩碎之聲,最令他魂飛魄散般驚駭的是,無論神祇力量如何朝他身體金丹中湧入,都無法阻止他身體骨骼經脈的碎裂,那股破壞性的力道似乎就連借來的神祇力量都無法與之抗衡!
隨即,一股柔和的大力從他靈台穴上潮水般湧入,暢行無阻地衝入了他的神魂,轟!
神魂如被無數驚雷震動,頃刻間土崩瓦解!金丹轟然碎開!
維繫在他神魂和手掌心上那塊拘魂令上的精神聯繫瞬間崩斷,他的意識就此完全中斷,恍惚中,似乎有股無比巨大的力量包裹著他的魂靈意識,捲入到一個幽冷無比的巨大漩渦之中,他只感到驚懼和害怕,卻在永無止境一般的墜落中陷入了沉睡。
第一次使用鬼差拘魂牌就成功得到一個四轉金丹的生魂,蒙揚卻絲毫沒有激動之色。抬手連點,將三面失去主人的攝魂旗抓到手上。福至心靈一般,他雙手忽然幻動出無數的虛影,利用從那些使君記憶中得到的攝魂旗煉化方法,須臾將三面攝魂旗祭煉完畢。
同一時間,他感覺到,攝魂旗中的深處,似乎有股異常浩大的威壓在操控著窺視著一切,他知道那是神君鑄造這些攝魂旗時弄出的手段,或者是一絲意念,沒有半分猶疑,蒙揚催動潮水般的黑氣化成印結,頃刻間將這三絲意念烙印徹底衝散消融。
自此,三面六級攝魂旗就祭煉成功。
心念一動,拋出三面攝魂旗,四面八方濃密的黑氣頓時被攝魂旗吞噬一空,現出了他高大的身形,以及他身前只剩下一具虛浮皮囊包裹著的精血全失魂靈全無的杜老四的骨架!
悶哼一聲,蒙揚抬手一招,眾人看到原本屬於杜老四的神君賜下的攝魂旗竟十分聽話地飛入蒙揚的手中,轉瞬間被他收入儲物戒指。
震驚,震撼,呆滯,驚懼,是此刻所有圍觀者的感受。
西門鐵山渾身大汗淋漓,瞪著一雙驚恐萬狀的眼睛,如見鬼魅一般地半跪在地上,望著蒙揚。
此刻的蒙揚,就像一尊嗜血的魔神。
這就是霸神宗新晉大長老,如此妖孽,如此神勇?難道霸神宗春天就要來臨了嗎?
「大家看清楚了,這就是冒犯我宗門威嚴者的下場!」
悶雷一般地爆吼一聲,蒙揚飛起一腳踢在只剩下皮囊骨架的杜老四屍身之上,轟地一聲爆響,杜老四的屍骨化作了一捧黑煙四散飛去!
「噹!」
黑煙之中,一塊白色的令牌掉落在地上。
一股浩大的威壓從蒙揚的身上散發出數百米遠,直接將整個碼頭完全覆蓋,在這道威壓之下,那些圍觀的散修不由自主地驚恐跪地,伏在地面不敢抬起頭來。他們有種感覺,誰要是敢在此時惹惱霸神宗這個修為高深莫測的大長老,須臾之間就會被其擊殺,像杜老四那樣屍骨無存!
天啊,連神差的令牌也掉落出來了,這下發財了,我西門鐵山也有今日,總算是找到一個過硬的靠山了!西門鐵山狂喜地不顧一切地催動全身的功力,支持著他站起身來,趔趄著朝蒙揚走去。
剛走出兩步,卻見蒙揚根本沒有絲毫動作,那塊杜老四掉落出來的神差令牌卻自動飛入到蒙揚的手中,就在此時,西門鐵山聽到身旁傳來兩聲轟然的巨響!
隱約感覺到兩道巨大的黑影朝他碾壓而來!
「大長老小心!」
西門鐵山覺得機會來啦,這是一個像大長老表明心跡的好機會,當機立斷地狂衝上前,一把拉著蒙揚的手臂,帶著他遠遁幾十米遠!
「轟!」
「轟!!!」
兩聲巨大的響聲從山門通道前響起,帶起一股股強烈的煙塵!
蒙揚和驚魂稍定的西門鐵山回身看去,原來竟是那兩尊高大的黑白神像轟然倒塌下來,碎裂成兩堆亂石!
「啊?死定了,這下死定了,神君賜下的神像被毀了,這下怎麼辦······」西門鐵山嘴唇發青,語無倫次兩眼呆滯地看著那兩堆亂石,夢囈般地說道。
「哼,可惡的黑狼宗賊子,竟敢無緣無故到我霸神宗來生事,擊殺我宗門弟子還在其次,眾目睽睽之下竟敢出手毀掉神君賜下的神像,真是死不足惜!九長老!」
驀地,蒙揚的威壓無比的聲音好似炸雷一般響徹霸神宗山門和碼頭,眾人無不一呆。
「屬下在!」西門鐵山是個老得快成精的傢伙,蒙揚這一聲大喊就像閃電一般劃開了他心中的迷霧,他欣喜萬分,不由地在應聲的同時打了一個暗顫,如此心智手段的大長老,豈是個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看來今後要越發謹慎恭謹才行!
「碼頭上如此之多的同道朋友,相信都已經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看在眼裡,你去請他們做個見證。至於怎麼安排,怎麼措詞,這個不用我再教你了吧?」蒙揚冷冷地道。
「那是那是,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您放心,屬下一定將這件事辦得妥妥帖帖漂漂亮亮的,大長老您先回宗門休息,我處理完就來向您稟告!」西門鐵山躬身一連聲地說道。
「什麼向我稟報?神君所賜神像被毀,此等大事,你得親自去向宗主稟報才行!」蒙揚淡然說著,負手身後,邁開大步傲然走入了霸神宗山門通道。
只是在他進通道之前,在兩堆神像碎裂所化的亂石前有過片刻的停滯。
西門鐵山趕緊衝向碼頭,將一群猶在地顫慄跪伏的魔修們聚在一起,讓他們作為今天這件事的見證之人。
霸神樓第八層,精赤上身的宗主詹際一臉驚駭,血池已經恢復了原狀,他手中的判官筆想來也被他收入到體內,說實話,他很清楚就算是他以攝魂旗和法寶與杜老四交手,勝負也在五五之數。除非他使用判官筆。
三才殺陣一成,他也完全看不清兩人交手的情形,但是黑氣消散的那一刻,他卻清晰地看到杜老四的死狀,那分明是被拘魂牌拘拿了魂靈才有的形態。
他沒想到,蒙揚不單將杜老四格殺,還攝走了他的魂靈,杜老四可是四轉金丹的修士,想來蒙揚的拘魂牌上的貢獻值已經變成了四十一點,這令他很是艷羨。直到今日,他的拘魂牌貢獻值才僅僅二十點。
被拘拿生魂者修為越靠近九轉金丹,則獲得的貢獻就越高。
若是拘拿一個像西門鐵山那樣剛剛進階分神期的修士的魂靈,貢獻值根本不會有絲毫變化,至少要一百個才能換得一點貢獻,也就是相當於緝拿一個合體期修士魂靈的貢獻。
蒙揚的表現,原本讓詹際有些疑惑,但是當他看到蒙揚使用了拘魂牌將杜老四魂靈拘走,又毫不畏懼地將其拘魂令和攝魂旗收掉,並且鎮靜自若機智非常地將神像被毀之事巧妙處置下來,詹際的一顆心完全放鬆了下來。這麼多年,他始終沒能替判神找到其他合適的鬼差,這次一來就來了三個,他很是欣喜。
雖說蒙揚的手段似乎比他還要強悍,但詹際可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有秘寶護持,也不怕蒙揚會不聽他的話。
詹際覺得,似乎是時候將門中弟子都召集起來訓話,藉此機會將三個新晉的長老介紹給大家,也將適才發生在山門之前的事演化成一場他策劃了很久都沒能實行的大動作。
眉心倏地飛出那隻金色的判官筆,詹際將其握在右手,以筆尖在血池中攪動了好幾下,隨即提筆在虛空中急速地勾畫起來,絲絲血色線條出現在虛空之中,形成一條條詭異難測的紋路,同時詹際口中不斷地念動起晦澀難懂的法訣。
「都邑華夏,東西二京。北邙面洛,浮渭據涇。圖寫禽獸,畫彩仙靈。丙捨傍啟,甲帳對楹。虛空開化,判神通明。幻!」
隨著詹際手中判官筆勾畫出最後一筆,並且在口中舌戰春雷般厲喝一聲,他所在的第八層完全變樣。
他所處的血池與玉石檯子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寬闊無比的巨大廣場,而他就站在廣場正中間一個高台之上,恍若神祇附體一般,散發著某種浩大的神威。
整個霸神樓第八層就像空間在剎那間無限延伸了一般,其面積足足是一到七層面積的總和還有多。
詹際盤膝坐在高台之上,手中判官筆化作一點金光消失在他的眉心,緊跟著他抬手祭出了宗主令牌。
剎那間,每一個霸神宗弟子隨身攜帶的令牌忽然激烈地顫動起來,同時從令牌中傳來詹際無比威嚴的話音。
「所有宗門弟子,速來霸神樓第八層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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