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帝國設在縱橫山脈最北端的一個邊關叫葉茅關。
葉茅關隸屬孔祥郡,在三皇子鐵安樂領地範圍之內,卻只受鎮西軍的統一調配與管束。
關隘距離縱橫山脈一百二十里,關隘中駐紮著五萬帝國鎮西軍。
關隘西南一千三百里,就是死亡沙漠。
守軍大將叫烏列,是員猛將,一直深得鎮西王的賞識。
葉茅關是帝國十二座邊關中條件最差的一座,受冰雪荒原寒冷氣候的影響,這裡雖不是常年積雪,現在氣溫也極低。
不知為何,今年將士們的防寒服裝還沒運來,就連軍糧倉庫中的庫存也所剩無幾,這讓烏列十分煩躁。
他一向極為體恤下屬,加之平日裡與普通士卒同吃同住,打成一片,在邊關將士中擁有極高的聲望。
眼見幾百個站在關隘城牆上執勤的士兵凍得簌簌做抖,烏列心裡很不是滋味。
早就知道飛渡帝國在積極地調兵遣將,試圖進攻天玄邊關,不過烏列可不認為自己鎮守的葉茅關會遭到敵人的攻擊。
他幾乎跟所有鎮西軍一樣,都持相同的看法,飛渡只會集中兵力進攻最南端的那幾個關隘,至於他這裡,即便是飛渡軍隊攻佔下來又能如何?
難道還能插上翅膀飛過死亡沙漠?
又或者一頭扎進鳥不拉屎的不毛之地銀山郡,一直跑到最東邊去渡巫溪?
除非飛渡帝國的指揮官是個傻子。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叮囑手下將士們不能放鬆了警惕。
遲遲未來的補給,讓將士們一片怨聲,雖說沒人埋怨烏列,但是他心裡還是十分不爽。
早就給大帥發過三道傳訊,都說現在軍需吃緊,要他再堅持一陣子。
堅持?
怎麼堅持?
士兵們穿著單薄的衣服凍得連手中的長槍都握不住了怎麼堅持?
最近這十幾天,只能湊合著熬製一些稀粥對付著喝,許多將士餓得半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連跑去縱橫山脈狩獵的心都有了,怎麼堅持?
烏列可不敢在大元帥面前發這樣的牢騷,對於提拔和賞識自己的鎮西王他一直心懷感恩。
或許,只是軍需官一時疏忽大意而已,他不願意多想,也不想多想。
但是迫在眉睫的是,庫存糧食眼看頂多還能支持七八天時間,過了這七八天要是補給還沒送到,難道自己真的要下令全軍輪流進山打獵去?
心情不好的他,今晚多喝了幾杯劣質步步酒,頭有些微疼,竟惹得他心煩意亂,總感到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他只是認為這全是自己的心理作祟,想是最近自己太過著緊軍糧和衣物的事情,這才讓他心緒不寧吧。
暗暗地歎息一聲,烏列放下身邊那把重達七百斤的大砍刀,躺倒在只墊著一層薄毯的冰冷木床上,漸漸感到睡意襲來。
······
烏列是被一陣激烈的喊殺聲驚醒過來的。
出事了麼?
這是從軍多年的烏列的第一反應,他抓起身邊的大砍刀,高喊道:「來人啊!」
他的衛兵應聲跑進來一臉惶然地道:「報告將軍,敵······敵襲!」
這是個新兵蛋*子,沒見過大陣仗,烏列沉下臉來呵斥道:「慌什麼慌?哪來的敵襲!還不趕緊給本將軍準備戰甲!」
衛兵不敢再多說話,哆嗦著手總算是幫烏列穿戴整齊了戰甲!
就在此時,一員副將疾奔進屋來,高聲稟報道:「啟稟將軍,咱們的關隘正遭到數十萬飛渡騎軍精銳的兇猛攻擊!」
什麼?數十萬?
這麼多?
飛渡精銳騎軍?
什麼時候,飛渡有騎軍了?
烏列可不認為這個跟隨他在軍中近二十年的副將會信口雌黃,心下一凜,連聲下令道:「吹緊急哨,全軍集合!」
「轟!轟!轟!」
關隘城門處傳來幾聲劇烈的撞擊聲,這分明是在用攻城槌撞擊城門!
「嗚嗚嗚!」
緊急的全軍集合哨聲響徹整座關隘,一向治軍還算嚴謹的所有將士很快聚集整隊完畢!
烏列緊握手中大砍刀,登上點將台,高聲喊道:「弟兄們,沒想到他娘的飛渡鳥人們竟敢來攻打咱們的葉茅關,大家多做好浴血殺敵的準備,敵軍這是知道咱們缺衣少吃,給咱們送溫暖來了!一團二團負責城牆防禦,五團做好後勤輸送,三團四團做好出關迎戰的準備!」
說罷,手中大砍刀虛空狠狠一劈,幾萬人的軍隊迅速各自運轉起來。
關隘上沒有點火把,卻可以清晰地看到關隘上的一切情景,因為關外那片紅光已經照亮了半邊天!
帶著一對衛兵,烏列登上了城牆,湊到關隘垛口一瞧,差點倒吸一口涼氣!
我滴個乖乖,這飛渡人真是瘋了不成?
火光映照之下,他看到關隘外邊全是飛渡的精銳騎軍!
原本就長得牛高馬大異常彪悍的飛渡將士們一個個殺氣騰騰,令烏列驚駭的不是他們身上那精良的盔甲,也不是他們手中那明顯質地上乘的長槍,令他驚駭莫名的是這些飛渡將士身下騎乘的竟不是普通的戰馬!
那是獸寵!
全是清一色的五階猛獸狂牛!
這是一種生活在縱橫山脈某個大型峽谷內的五階魔獸,以皮糙肉厚,力大無窮,數量眾多而出名。
看樣子,這些狂牛都被強大的修行者制服後封印到馭獸牌內,這才做了這些飛渡將士的騎寵!
天啊,就連咱們帝國最精銳的騎軍也才不過近十萬人,所用的也不過才五六階的獸寵而已,尼瑪這飛渡人都瘋了不成?難道有天神相助?
這只圍住關隘黑壓壓看不到頭的騎軍,少說也有一二十萬人,飛渡帝國軍隊哪來的這般多的騎寵?
就在這時,關隘上天玄守軍們聽得關外一個巨大的嗓音高喊道:「天玄的守軍聽著!強大的飛渡精銳騎軍在此,勸爾等趕緊打開城門投降,可饒爾等一命,如若不然,休怪本將軍下令屠城!」
烏列四下一看,竟沒看到說話的人影,又是一驚。
那人聲音之洪亮,竟將他的耳膜震得隱隱作痛,這分明就是個強大的修行者,跟他修為接近的修行者!
就在這會功夫,烏列已經看到一團二團兩萬人早就手持盾牌和長長的勾槍做好了防禦的姿態,而城中主道之上,當先是三千名騎兵已經集結完畢,騎兵後面一萬多步兵也準備就緒,不由的心下一寬。
低聲吩咐身邊的人道:「傳我軍令,三團負責死守城門,四團隨我上城禦敵支援一團和二團弟兄!五團趕緊做好守城器械的輸送!」
一名副將趕緊離開傳令下去。
烏列氣沉丹田,暴喝一聲道:「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天玄帝國鎮西軍葉茅守將烏列在此,休得張狂!」
喊話間,烏列已經將關外陣前的敵軍情形看了個大概,沒有發現修行者的影跡,心中稍安。
要是這支大軍中還有強大的修行者在的話,葉茅關恐怕將真的不保!
關外敵陣中驀地想起一聲尖利的呼哨,烏列抽眼一瞧,肝膽俱裂地嘶喊道:「舉盾,箭襲!」
所有將士頓時將手中的厚盾緊貼在自己頭頂,竭力掩住自己的身體,卻無人肯騷動一下。
此時就看出一隻訓練有素的軍隊真正的實力來,即便在一邊舉盾防禦的情況下,城牆上垛口之後的一團二團將士們還是將天玄最為著名的犀角弓準備好放在了自己最順手的位置,這些守軍可都是精於騎射的能手!
而就在這一刻,關外響起一陣整齊劃一的弓弦巨震,跟著藉著漫天的紅光,人們只見到無數飛蝗般的箭支像一張巨大的網直接灑向了葉茅關的城牆內!
嗖嗖的聲響充斥在每個人的耳畔,那是箭支劃空的淒厲聲響!
一些久經戰陣的老將只聽這些聲響就判定,飛渡軍隊這一輪射出的箭支絕對不下於十萬支以上!
尤其是烏列,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一般!
瞬間,這十餘萬隻箭支命幾乎是無差別地覆蓋了葉茅關每一處地方,即便是有厚盾遮擋,還是會有不少士兵在這一輪箭雨中或多或少地受傷!
噹噹噹!
不斷有箭支落到厚盾之上,發出一陣陣嗡鳴!
這一輪箭雨直接將葉茅關內三分之一的地方變成了箭靶一般,插滿了箭支!
受傷的將士們有的被箭支劃破肩背,有的傷在腿部,但是此刻卻一個個咬緊牙關,沒有人痛哼一聲!
天玄人的倔強與頑強在這些士兵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有傷沒傷的一二團將士乘隙想要拿起弓箭反擊,卻再次聽到淒厲的弓弦震響之聲傳來!
這支飛渡軍的射術竟精妙道如此地步?換箭支的速度竟如此快捷?
天玄守軍無不駭然。
前後兩波箭雨襲來,竟絲毫不給天玄守軍還擊的間隙,滿天紅光中箭雨密集如網,烏列再次嘶吼一聲:「舉盾!防禦!」
吼聲中,他抖手往關隘上空拋出一個小巧的的黃色圓物,那物迎風就長,頃刻間竟然變得巨大無比,完全將整座關隘盡皆掩住!
這時,天玄將士知道這是將軍的唯一一件下品寶器遮天盾出手了!
頓時,一二團兩個團長同時口中發出一聲輕哨,原本舉著厚盾躲在牆垛之後的士卒們迅疾無比地丟開厚盾拿起了放在身邊的犀角弓,瞬間瞄準了關外來犯的正在張弓引箭的飛渡軍陣!
「放!」
兩個團長異口同聲地低喝一聲,就在關外敵陣再次發出弓弦震響的那一瞬間。
兩萬隻天玄的玄鐵箭,自上而下,瞬間灑進了敵陣之中!
而飛渡人再次射來的十餘萬隻箭支卻全部被天空的遮天盾給擋了下來!
眨眼間,這批將士就已經接連射出了三支箭!射擊的速度之快,覆蓋面積之精準,絕不在飛渡射手們之下!
可惜,三輪箭雨就像掉入了棉花團中一般,沒激起半點動靜!
六萬支箭落入了敵陣之中,即便是銅牆也能射出一個口子來的三輪箭雨,竟沒能對敵陣中的任何一人造成絲毫損傷,這是何等詭異的事情?!
怎麼回事?
「不好,這些飛渡賊人穿的是融雪甲!」烏列臉色蒼白,顯然他的靈力支撐那面巨大無比的遮天盾已經十分吃力,卻依然抽隙吼了這一聲!
暈!
這些飛渡人怎麼突然之間都變成了爆發富了麼?
融雪甲,即便是天玄守軍中的菜鳥都知道其大名!
無他,融雪甲實在是太有名了。
而這種專門用來防禦箭支的盔甲,完全是弓箭手最致命的剋星!
即便是穿著融雪甲防禦修行者的飛劍飛針類法器也綽綽有餘,遑論軍隊的普通弓箭?
天玄將士的士氣頃刻間降到了冰點!
原本不會騎射的飛渡人就像脫胎換骨了一般,突然騎著獸寵,穿著專門克制弓箭的融雪甲,不斷熟練地開弓引箭,這是在做夢麼?
天玄守軍中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不過看著頭頂那面他們很熟悉的將軍的遮天盾,正在箭雨中顫慄,他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
天玄將士沒再浪費箭支,卻開始準備油鍋滾木等防守器械,五團的那一萬將士不斷從後面營房內將這些器械趁此機會運送到城牆上來。
烏列沖一團的團長比了個手勢,臉上此刻已經滿是汗水!
如此寒冷的夜晚,所有天玄守軍此刻全身上下幾乎都被熱汗浸透!
烏列很清楚,一旦自己的遮天盾堅持不住,對方就會以覆蓋面積巨大的箭雨作為掩護,正式派人開始攻城!
那時,才是對守軍將士最嚴峻考驗的戰鬥的開始!
寒冷的夜風中,所有將士卻感到熱血沸騰!
這是天玄人骨子裡流淌的東西,那是不屈和勇敢!
幾千年來,與飛渡人戰爭天玄從沒有敗過,決不能讓這個先例開在葉茅關!
這個念頭幾乎成為了守軍們相同的想法!
遮天盾在新一輪箭雨中搖搖欲墜,烏列哇地一聲噴出一口熱血,臉色蒼白如紙!
就在這時,主道之上的那一萬四團將士中忽地響起一陣巨大的機簧轉動之聲,那是十架投石車!
五團的效率真是高得嚇人,就這短短的一會兒工夫,就為四團將士準備好了十架投石車!
就在烏列萎頓倒地,遮天盾化作一道黃色的微光閃電般收回他身體中之際,一塊塊方桌大小的石塊劃空飛起,瞬間飛過城牆,落入了敵陣之中!
十架投石車赫然啟動!
這一次,身著融雪甲的飛渡士兵們慘叫聲此起彼伏,顯然在這一輪石雨中受創不輕!
勉強支起身子湊到垛口向外觀看的烏列發現,這一輪下來,對方至少損傷了不下千人!
但是對於不下十萬的敵軍而言,這點損傷簡直是九牛一毛!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這次來襲的飛渡軍隊不是十萬人,而是整整三十萬!
三十萬擁有魔獸作為騎寵的精銳之師!
不過,這一輪投石,還是如願將對方的箭雨攻擊給停了下來!
機簧再響,又一輪投石飛出城去!
飛渡軍陣一陣騷動,陣型大亂。
就在天玄將士感到欣喜振奮之時,驀地看到數十個紅色的光團閃電般從敵陣後方升起,直接往葉茅關內飛來!
一個團長聲嘶力竭地狂喊一聲:「是火球術!天,有修行者,大家趕緊發力布雨幕!」
烏列心中一片慘然,他是知道一團二團的實力的,他們合力佈置的雨幕頂多只能抗下三次這樣密度、強度的火球攻擊,但三輪之後又該怎麼辦?
剛才竭力多讓遮天盾抵擋了四五息的時間,沒想到這一來竟讓他心神受損不小,不過他只是往嘴裡胡亂塞進去一顆丹藥,現在哪裡是他將息己身傷勢的時候?他雙手掐動幾個印訣,竟開始合著一團二團中數百個修為粗淺者施法的節奏,加入了他們佈置雨幕的行列中。
三四十個大小不一的火球終於落了下來,眼見就要落道城牆兩三萬萬守軍中間。
這時,一道青色近乎透明的水幕驀地從城牆上人群中快速地升起,正好擋住了那幾十個火球!
雨幕!
專門防禦火球術的一個粗淺防禦法術!
這是戰場上低階的修行者常用的一種集體防禦法術!
幾千人同時施展出來,威力自然不凡,那些火球在雨幕上明滅閃爍了三五息之後,就消散不見!
這時,烏列往關外望去,頓時間感到整個人就像全部沉入了千年冰窖一般,冰寒已經深入到他的骨髓之中!
紅光將天空映照得分外慘烈!一如此際烏列心底的悲涼!
因為,正有三四百個大小不一的火球再次從敵陣後方升起,直往葉茅關飛來!
收回眼光的烏列發現,儘管明知道這道雨幕絕對無法扛住對方這麼多火球的攻擊,此刻城牆上所有將士的臉上竟看不到一絲恐懼!他們還是全力維繫著那道雨幕!
烏列一咬牙,決心哪怕是自己殞命在此,也要拚死護住自己這幫士卒!
似乎,這些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將士們生死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極度危難之際,烏列此時反倒是心靜如水,因為他已經堅定了必死的決心!
只要我不死,就絕不讓加入飛渡軍的這些修行者傷害我的將士們!烏列心底有個聲音在咆哮著吶喊著!
他正準備拚死一搏,驀地,那個緊隨著他此刻早已經忘記什麼是恐懼的菜鳥衛兵扯動了他的衣袖,低聲道:「將軍,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