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陽光明媚,萬里無雲,是個秋高氣爽的好日子,宋令姿一大早就起床包餛飩,為了讓韓少廷吃起來有胃口,她特地買了韭菜和香菇,剁碎了,和肉末子一起包起來。舒骺豞曶高洋洋也沒有閒著,一大早跟著宋令姿起床煲滋補的湯水給韓少廷補身體。
等宋令姿煮好了餛飩,高洋洋的湯水也煲好了,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將食物倒入了保溫壺裡面。
宋令姿拿出一個袋子,將兩個保溫壺放了進去,然後對高洋洋說:「要記得煮東西吃,別光顧著上網了。」這段時間,高洋洋都忙著上網找工作,宋令姿也沒有勸她,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因為那件事,高洋洋的明星夢已經淡化了很多。
門外響起了一陣門鈴聲,宋令姿看了高洋洋一眼,小心翼翼問道:「要不要出去見見他?」
高洋洋搖搖頭,拒絕宋令姿的提議。相見,爭如不見的好。
宋令姿提著袋子,快步走出廚房。打開門,她就看到了韓少陵站在門口,一身筆挺的手工西裝,將他襯得更加俊朗。
宋令姿不得不說,韓家的男人都是人中龍鳳,喜歡上這樣的男人,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真正讓宋令姿不爽的就是韓家人迂腐的觀念,搞得整個韓家就像二十年代的軍閥家族似的,什麼都要身份,什麼都講究,卻忘記了,這世上沒有常開不敗的花,興許,三百年前,高洋洋的家族顯赫,而他韓家,指不定還是一群提不起筷子的平民流寇也不一定。
每個家族,都喜歡提起自己的血統,提起自己的家族輝煌史,其實,這大可不必。根據中國百家姓的由來來看,大部分姓氏都是來自高貴的家族。
就算現在是乞丐,指不定他的祖先,在幾百年前,幾千年前,還是高高在上的貴族或者君王。
現在看著光鮮亮麗的家族,誰又能保證,幾十年後還能跟今天一樣輝煌?講究血統,講究身份,說到底都是自欺欺人的手段。
韓少陵接過宋令姿的袋子,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為什麼他有種錯覺,似乎宋令姿有點不待見他?最近,他沒有做過什麼惹人不待見的事情吧?「嫂子,我最近是不是說錯話,或者,有什麼地方衝撞了你?」
宋令姿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問,微微挑眉:「你自己說呢?」
韓少陵有點心驚膽戰,自己真的得罪她?什麼時候?以韓少廷護短的程度,要是知道了,豈能放過自己?「還請嫂子明示。」
宋令姿將韓少陵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最後撇下一句話:「別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像個孔雀似的。」
韓少陵看了一眼身上的穿著,這也叫做花枝招展,像個孔雀嗎?
韓少陵開始懷疑,宋令姿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明明是正規的上班服,怎麼變成了花枝招展的孔雀服?「嫂子,你要是不喜歡這種顏色,跟我說一聲,沒有必要這麼損我吧?」
宋令姿瞟了他一眼,今天的韓少陵穿著一件純黑色的西裝,裡面配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從顏色搭配來看,其實是很正規的,偏偏穿在他身上,就是有一種誘惑人心的力量。
當然,宋令姿不會對韓少陵有什麼遐思,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韓少陵,也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就算擺脫了韓家的身份,也會成為萬人矚目的目標。
宋令姿暗想,真是人比人,要死人,貨比貨,就得扔。這人跟人之間,差距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有些男人,就算花了一百萬,也不見得能穿出韓少陵這種氣質來。
韓少陵蹙起眉頭,渾身不自在。如果不是瞭解宋令姿的為人,他肯定會產生誤會,以為她喜歡上自己了。不過,韓少陵十分確定,自己這個嫂子,不會對自己亂放電,更不會愛上自己。
宋令姿和他都是屬於理智型的人物,不會做出背叛理智的事情。「嫂子,你有話還是快說吧,我的心臟特別脆弱,經不起你老人家的強力施壓。」
宋令姿冷冷哼了一聲,「你們韓家的男人,不是各個都認為自己是頂尖人物,出類拔萃嗎?就這點微壓,你也受不了,說出去,誰信啊?」
韓少陵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倒霉地成為哥嫂鬧彆扭之後那條被殃及的池魚。「嫂子,話說,你老公也是韓家的男人。這句『你們韓家的男人?』說出來,是不是太見外了?」
宋令姿想起醫院的某人,就有幾分陰霾,沉著俏臉不說話。
韓少陵暗暗責怪韓少廷不會做人,現在受傷住院,正是需要老婆照顧的時候,他怎麼還上趕著給老婆添堵啊?「嫂子,我哥是不是說錯什麼話,惹你生氣了?」
宋令姿抿著嘴,不答話。
韓少陵見她這樣,百分百肯定自己老哥犯錯了。「我哥說話,一向有口無心的。」
「有口無心?」宋令姿挑起一邊的眉頭。「這樣說來,他的話,全部做不得數,對不對?」
韓少陵暗暗叫苦,他本來是勸和,結果,好像在火上加油了。「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宋令姿望著窗外的車流,先放棄了追問:「算了,我不該和你說這些。說到底,你和你哥又不是同一個人。」
韓少陵鬆了一口氣,心裡卻埋怨起韓少廷不識抬舉。這麼好的老婆,不拿著香供起來,已經算是便宜他了,他怎麼還是那種調調,要是再這樣下去,遲早把宋令姿氣走了,到最後,倒霉的還不是他自己?
韓少陵一想到這個可能,就暗自盤算一下,怎麼著,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宋令姿和大哥走上離婚這條歧路。
於是,在宋令姿下車前,韓少陵很認真地對宋令姿說:「我哥這個人,別的優點,我不敢說,也不敢保證。但是,有一點,我希望嫂子能明白,他是個非常重情重義的人。」
宋令姿聽了韓少陵的話,心咯登了一下。重情重義,本來是一件好事,可對像換成了她的老公,不巧的是,她這個老公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
按韓少陵的說法,如果韓少廷真的是非常重情重義之人,就意味她宋令姿還沒有入局,已經出局了。當然,如果韓少廷不是那種人,那也是宋令姿的不幸,嫁給無情無義的男人,比世界末日還慘。
掩去眼裡那一抹黯然,宋令姿揚起一抹笑:「謝謝。」
韓少陵看了一眼宋令姿,總覺得宋令姿的笑容不是發自內心的,像是擠出來似的。難道他剛才說的話有錯嗎?還是說,他眼花了嗎?
看著韓少陵的車消失在眼前,宋令姿才轉身進了醫院。
當她駐足在病房的門口,打算敲門進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兩個女人的聲音。沒錯,是兩個女人的聲音。
「表哥——」
「韓大哥——」
宋令姿猜不出那個叫表哥的女子是什麼身份,但是,她猜出了那個叫韓大哥的女子身份。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唐宜君就在病房裡頭。
「這件事,遲點再說。」韓少廷不耐煩說道,「我現在受傷了,需要靜心養傷。」
「表哥。」那個女子的聲音變回了正常,不像剛才那樣嬌媚宛轉,卻清脆悅耳。「以你的身體,這點傷算什麼?你要是不想聽我說話,直接說出來,我立馬走人就是了。」
宋令姿的嬌軀一震,難道病房裡的另個女人就是
「利君。」韓少廷的呼喚,印證了宋令姿的想法。「我知道你有野心,可我得提醒你一件事,這樣的黃粱美夢,你最好別做。老爺子是不會同意你接手唐家的事物。唐家絕對不能淪落到異姓人的手裡。」
唐利君聞言,俏臉一黑,水眸裡閃過一絲厲芒。「表哥,我姓唐,三少也是姓唐,為什麼他能繼承家族的事業,我不能繼承家族的事業?這樣太不公平了。憑什麼要我們女孩子做出犧牲,成全了你們的青雲路,結果,我們連繼承家族事業這樣最基本的權利都被剝奪了。這不是過河拆橋,算什麼?」
韓少廷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對唐利君的野心,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可是唐利君為什麼不明白,一旦唐家交到她手裡,以後的禍福就很難預料得到。畢竟,誰能保證,娶走唐利君的男人,對唐家沒有一絲野心?只要那個男人有一絲野心,唐家遲早會遭到滅頂之災。「總之,不管你說什麼,我是不會支持你的。」
唐利君定定看著韓少廷,突然換了一個話題:「表哥,難道你甘心嗎?」
韓少廷的臉色一變,「你這話什麼意思?」
唐利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明白我的意思。你和那個姓宋的女人結了婚,就等於喪失一半的繼承權,如果那個女人行差踏錯一步,就足夠讓你翻不了身。到時候,你若是沒有足夠的後援支持,憑什麼做家主?再說,你為了二表哥三表哥他們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明明你想考空校的,為了三表哥,你選擇了放棄,明明你想從政的,結果,為了二表哥,你還是放棄。現在呢,你好不容易在軍中建立起自己的勢力,可老爺子到底在做什麼?他千方百計讓你從軍事演習裡退出來,真的是為了保護你,還是說,他怕你成長得太快,讓他無法掌控?」
韓少廷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你想使用離間計?」
「表哥心裡明白,我說的,到底是不是實情。至於離間計,我犯不著。」唐利君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替表哥你不值。說真的,老爺子心裡但凡有一點你的位置,你都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以後,老爺子還想讓二表哥三表哥踏著你的肩膀往上爬。難道你也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他們總是口口聲聲要我們為家族犧牲,可是家族為了我們做過什麼?」唐利君的黑眸裡閃過一絲不屑。「明明我們努力了,功勞卻是別人領,挨罵的,永遠都是我們。這就是踏腳石的功能嗎?表哥,你若是甘心這樣過一輩子,我會一輩子瞧不起你。我一個女人都敢站出來爭,敢跟那幫老頭子叫板,沒有理由你一個男人還畏畏縮縮躲在背後,不敢出頭。」
站在門外的宋令姿,深深覺得唐利君的話太犀利了。對於唐利君,宋令姿瞭解不多,一直以為,這位精明幹練的第三者,一直是個內斂角色,如今看來,她那種內斂,應該是經過時間的沉澱而成的。
沒有人能一夜長成大樹,就算是女強人唐利君也是如此。前世的宋令姿,真的高估了唐利君,一直以為唐利君從一開始就是那種內斂的角色,城府極深,如今看起來,她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
對於現在的唐利君,宋令姿對她有幾分欣賞。如果不是她搶走了卓天遠,宋令姿倒是願意和她做朋友。
「利君,我說了,你的激將法對我沒用。」韓少廷掠過了那段譏諷的話,抓住了一個重點:「我手頭上的唐氏股份是不會讓給你的,下次選總經理,我也不會選擇你的。」
唐利君緊緊握著拳頭,雙目射出了一道冷光。「為什麼?就因為我是個女人,你就可以否定我的努力,我的一切嗎?這太不公平,明明我也有資格的,為什麼要退出去?我和你不同,你可以假裝受傷,可以假裝無所謂,但是,我唐利君一定要得到家主的位置,一定要。我會向所有的人證明,我唐利君才是唐家真正合格的繼承者。」沒要沒唐。
韓少廷扯出一抹笑,帶著一絲嘲諷:「請便,有本事,你就說服老頭子,跟我說這些沒有用,我不可能領兵造反,更不會為了你一個人,把自己放到了最危險的位置上。」
唐利君沒有想到自己親自出馬做說客,還是慘遭了滑鐵盧一樣的失敗。人人都說這個表哥是塊臭石頭,唐利君原本是不信的,現在,她完全相信這句話。「你會後悔的,到時候別怪我這個表妹沒有提醒過你。」
說完之後,唐利君拉開門,直接往外衝,卻和宋令姿碰個正著。
宋令姿仔細審視眼前的唐利君,烏黑的秀髮披在肩頭上,鵝蛋臉上有一雙特別凌厲的眼睛,黛眉彎彎畫,紅唇猶如三月的桃花一樣粉紅水嫩。可惜,這樣美麗的女人,一出口,就是冰刃一樣冷漠的字眼:「站在門口偷聽人家講話,可見你是個沒有修養的。」
這樣的唐利君,讓宋令姿想起當年的唐利君,帶著利劍一樣銳利的眼神,上上下下把自己審視了一遍,然後丟下一句:「你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特別的。」
身後的唐宜君仰起頭,得意地附和道:「就是,我就說這個女人沒有教養,大家還不信。」
宋令姿的黑眸裡劃過一絲惱怒,罵她沒有教養,你妹的,你全家都沒有教養,你全家都是「在醫院的病房裡大聲囔囔,可見,你的修養不過如此。」
「你——」唐利君的俏臉一沉,黑眸噴出火,「麻雀飛上枝頭,就把自己當成鳳凰,卻不知道,麻雀就是麻雀,飛的再高,那也是一隻披著鳳凰外衣的麻雀。」
「謝謝你的吉言,說實話,我這只麻雀,別的志向沒有,就是想一飛沖天。」宋令姿並不惱,「古人不是說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如果燕雀有了鴻鵠一樣的志向,就算當不了鳳凰,也比鴻鵠強。再說,不是有一句話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我真擔心那些從梧桐樹上掉下來的鳳凰。摔不死它,至少,也得讓她脫一層皮。你說對嗎,老公。」宋令姿說完之後,衝著韓少廷甜甜笑了。
韓少廷算是明白了,宋令姿是鐵齒,輕易吃不得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說著,韓少廷的眼神若有似無掃過了唐利君的身上。
唐利君沒有想到宋令姿會把她比喻成落毛的鳳凰,黑眸裡迸出一抹厲芒。「宋小姐?不,宋令姿,你給我記住了,落毛的鳳凰就算跌到塵埃裡,那也是貨真價實的鳳凰,哪裡是一隻死麻雀可以比的?」
韓少廷黑眸裡閃過一絲火花,越發覺得唐利君不像話。「利君,這是你表嫂,我不指望你對她多好,但是,該有的尊重,還是一點都不能少。」
「表嫂?她算什麼表嫂?」唐利君勾起了一抹譏諷。「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有什麼資格張狂?表哥,我對你的眼光深表懷疑,這樣的女人,怎麼配做韓家的未來主母?還是說,你故意選了這麼一個不堪的角色,就是為了將來給某人騰位置嗎?」
唐利君的話,無意中刺到了宋令姿某個痛點。
對於韓少廷選擇她做妻子,宋令姿一直心有疑慮,加上前段時間,韓少廷不當的言辭,已經在宋令姿的心裡造成了一定的陰影。而唐利君的話,揭開了宋令姿急欲隱藏的不安。
可惜,宋令姿這人,有個不好的脾性,誰要是不小心踩痛了她的腳,如果沒有及時道歉,她立即還以顏色。目的就是要對方知道,惹熊惹虎莫惹宋令姿。「唐小姐,我的老公眼光好不好,還輪不到你來教訓。不過,我有一點很肯定,他的眼光再不好,也比你未來的老公眼光好,唉,我真的替你未來老公擔憂,娶了一個母老虎回家,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不過,我想那個男人,估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真是一個好貨色,怎麼會輪到你這樣的人啊?」為未來的卓天遠默哀幾分鐘,宋令姿如是這樣想。
韓少廷吃了一驚,宋令姿罵人不帶髒字也就罷了,句句還直逼要害。
果然,唐利君立即暴走,芊芊玉指指著宋令姿的鼻尖,臉上露出一抹猙獰。「你說什麼?你有膽再說一次。」
宋令姿不知道,唐利君後來經歷了什麼風浪才逐漸內斂起來,不過,現在的唐利君,就是等於張牙舞爪的老虎,表面兇猛,卻不如那種伺機而動的老虎兇猛。自然界的法則是一通百通的。「唐小姐擔心什麼?如果你不是母老虎,我說什麼,對你都沒有用。如果你非要對號入座,那真是對不住了,我哪裡知道,我這話不說就算了,一說就全部說中了。」
唐利君很想發脾氣,很想甩出椅子,砸到宋令姿的臉上,可是,她的眼角瞄到蓄勢待發的韓少廷,立即打消了念頭,她是衝動了點,可不代表她沒有腦子。宋令姿就算得不到韓家的認可,那也是韓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如果自己和韓家撕破臉,以後想繼承唐家,就更加困難重重。
唐利君的腦子迅速分析了一下利弊,得出了一個結論,就是暫時不要惹宋令姿。一旦做出了決定,唐利君立即因勢就導,衝著韓少廷撒嬌:「表哥,你看她,分明是欺負我,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作為表妹,她有權撒嬌,把這件事從大化小,甚至消去這件事的消極影響……
這次,輪到宋令姿吃了一驚,她真的沒有想到,唐利君會如此厲害,眨眼間,就變了一副模樣。如果不是剛才的記憶太深刻,她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雙胞胎了?
韓少廷對唐利君這個表妹也有點瞭解,知道她想要台階下,而他作為表哥,也不想彼此的關係弄僵了。於是,他和稀泥:「你表嫂的性子就是直白了點,不過,她沒有惡意,你也不必和她計較。」
宋令姿懶得去理會,經過這一番舌槍唇劍的對抗,她已經完全明白了,唐利君這個人,或許就是她天生的敵人,就算沒有了前世那段不愉快的記憶,估計她們也成不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