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一輪圓月掛在上空,照得唐家山山頂如同安裝了路燈一般。但月光比路燈發出的光更為柔和、細膩,猶如給山頂萬物染上了一層銀白的色彩。那隻大黑狗居然奇跡般地和唐問東熟絡起來,一直搖頭擺尾地跟在唐問東身後,像個恪盡職守的保鏢。王小川儘管仍有些怕狗,但看到大黑狗對他已無敵意,也就放心多了。
唐家山山頂視線開闊,如若遇到晴朗天氣,據說能看到內江城裡的高樓大廈。今晚雖然月光如水,但還是難以看到更遠的地方,倒是山下星星點點、稀稀疏疏的農家燈光,給這樣的夜晚增添了一些生機和活力。
涼風徐來,白天的暑意頓時全消。如果不怕登山之苦,夏天住在這山頂,倒也真的是舒服和愜意。只不過冬天可能就比較痛苦了,刺骨的寒風吹著,山頂至少要比山下溫度低好幾度,要想生存下去,就需要更為堅強的意志和耐受力了。不過,唐門宗族都是習武之人,強身健體乃最基本的要求,這麼一點寒冷,對唐門的人來說,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唐問東和王小川在月光下散著步,都沒有說話。兩人來到水塘邊,唐問東站住,轉過身對王小川說:「小川,你集中注意力看著我的眼睛。」王小川不解地問:「舅舅,什麼事?」
唐問東說:「你先別管,按照我說的話做就是了。」王小川點點頭,凝神聚氣地盯著唐問東的眼睛。兩人就這麼對視著,王小川感覺到唐問東的眼睛漸漸地透出一股精芒之氣,可以用咄咄逼人這個成語來形容。這股精氣,王小川似乎有些熟悉。他一下子想了起來,那是在廣州黎叔住的小區外第一次見到唐問東的時候,坐在茶館裡的唐問東當時看他的那個眼神。
唐問東察覺到了王小川在想事情,就把目光移開說:「小川,你分心了。」王小川有些驚訝又有些歉意地說:「舅舅,對不起。我剛才看到你的眼中有一股精芒之氣,感覺曾經見過,於是就回憶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情景。」
唐問東笑著說:「是在黎叔住的那個小區外面,我在茶館裡看你的情景吧?」王小川點頭說:「是的,舅舅,你記性真好。當時我就察覺到了你看我的眼神,然後第一反應就是,能有這種精芒眼神的人,一定是個練家子。結果,等我想仔細地看的時候,你卻把眼睛閉上了,假裝在打瞌睡。」
唐問東拍拍王小川的肩膀說:「小川,你真不愧是當記者的,觀察得很仔細嘛。其實,你當時還不知道的是,我是在試探你。不過,當時我就發現,你是沒有練過武的。但是,我剛才又發現,你是練過武的。」
王小川連忙分辯說:「舅舅,我真的沒練過武。我一直都對武術感興趣,從小我就喜歡運動,體育課從來沒下過『優』這個等級呢。你說我練過武,是不是覺得我甩小石子那個事情就是在練武?」
唐問東擺擺手說:「你甩小石子砸東西,那不過是你的興趣愛好罷了,根本不能叫練武。你不用瞞我,因為我剛才在你的眼裡發現了和我一樣的精芒之氣,只不過你的那股精氣沒有我的強大而已。」
王小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我的眼裡也有一股精氣?舅舅,你真的沒和我開玩笑吧?」唐問東神情嚴肅地說:「小川,你覺得舅舅是在和你開玩笑嗎?剛才我叫你凝神聚氣地盯著我的眼睛,雖然你因為去回憶往事而導致精力集中的時間不長,但我的確是已經看到了你眼裡的那股精氣。這股精氣,是練過內功的人才有。」
王小川笑著說:「舅舅,我可沒練過內功啊。我倒是很想練武功,可惜沒有人教我。你如果願意,我倒是很想向你學習學習。」唐問東說:「你想學武,沒問題,我今後會教你的。你眼裡的那股精氣,常人是沒有的,甚至練別的內功的人,也是沒有的。而且,你的那股精氣和我的精氣,非常相似。所以,我可以判定,你在習練龜息功!」
王小川暗自吃驚,沒想到,唐問東居然通過自己的眼睛,察覺到了自己在習練龜息功的事實。當初黎叔傳授自己扶桑龜息功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是一種非常絕密的功夫。而唐問東在珠海找到自己的時候,曾經坦誠唐門絕學就是龜息功。如今,唐問東問起這話,難道是在試探自己偷學了唐門的龜息功?
王小川覺得自己承認或否認在習練龜息功,都不是最好的回答。情急之下,他笑著反問唐問東:「舅舅,你又沒教過我,你怎麼就判定我在習練龜息功呢?」唐問東說:「我雖然沒教過你,但我知道有人教過你。」
王小川訕訕地說:「誰會教我啊?」唐問東抬起手制止王小川說:「小川,你現在暫時不忙向我否認什麼,我的話沒有說完,你不用急著下你的定論,免得到時讓你尷尬。」
王小川覺得唐問東這話說得很是照顧自己目前的心理狀態,連忙說:「好,舅舅,我聽你說。」唐問東在水塘坎上坐下說:「小川,坐下說吧。記得我在珠海沙灘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我給你曾經說過,我們唐門的龜息功不再是單傳的絕技了,另外還有人會龜息功。你應該還記得吧?」
王小川挨著唐問東坐下說:「記得。當時我還問你是不是被人偷學去了,你正要回答我的話,我的朋友就來找我了,你就沒有給我說下去了。」唐問東點點頭說:「你的記性的確不錯。我當時想要給你說的是,另外還會龜息功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我們的老朋友黎叔!」
王小川驚訝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黎叔會龜息功?黎叔給你說了嗎?」唐問東說:「黎叔當然不會給我說他會龜息功,但我自有辦法知道。」
王小川說:「舅舅,那你是怎麼知道的?不會是看到黎叔在練龜息功吧?」唐問東笑了笑說:「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你難道忘了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什麼地方了?你們當時為什麼去廣州呢?」
王小川被唐問東步步引進他的話題裡,明知很多事情自己只有承認,但他如今已經無力跳出來了:「嗯,這個……當時是一場虛驚,大家以為黎叔他老人家去世了,所以急著跑去廣州,結果發現黎叔活得好好的。」
唐問東嘿嘿一笑說:「我當時本來是想去找黎叔敘敘舊的,結果還沒找到他,他就被你們接到珠海去了。但我向周圍的鄰居打聽了黎叔的事情,我當時就判定,黎叔是在練龜息功而造成了假死的現象。小川,你一定知道真相。黎叔一定給你說過,對不對?」
唐問東的眼睛又咄咄逼人地看著王小川,王小川連閃躲的力氣都沒有了:「是的,黎叔給我說過這個事情。他也只是給我說了,其他人,連他的乾兒子都沒有說。這是黎叔的秘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
唐問東有些滿意地拍拍王小川的肩膀說:「小川,你放心,我也不會告訴別人。你很誠實,這是我一直喜歡你的原因。但是,小川,你的眼睛已經告訴了我,黎叔不但給你透露了他在練龜息功的真相,還把龜息功傳授給了你!」
王小川被唐問東這麼繞了一大圈,一直被唐問東牽著鼻子走。他知道唐問東的目的,但他的確無力拒絕,一是唐問東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長輩,他很尊敬他,二是自己不願意在唐問東面前撒謊,並且也知道撒謊沒有用。
王小川想,與其自己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地和唐問東周旋,但最終仍要敗在他的手裡,說不定會惹得他不高興,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承認得了。反正唐問東是長輩,他不會害自己的。
想到這裡,王小川看著唐問東的眼睛說:「舅舅,你說得沒錯,黎叔的確把龜息功傳給了我。」唐問東緊接著追問:「黎叔為什麼會把龜息功傳給你呢?」
王小川搖搖頭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但黎叔給我說的是,他覺得我這個人不錯,比他的那個乾兒子阿豪身體底子好。我當時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他就叫我按照他說的去做,我就這麼被稀里糊塗地傳授了龜息功。不過,這個龜息功的全稱是扶桑龜息功,是黎叔從日本忍者後代那裡學來的。」
這次輪到唐問東感到吃驚了:「扶桑龜息功?日本人還有這麼絕學?這就真的有些奇怪了,我一直以為龜息功是我們唐門獨傳的絕學,沒想到日本忍者也會。那黎叔又是如何從日本人手裡學到的?」
王小川就把黎叔幾年前出海釣魚救下竹下太郎,竹下太郎為了感激黎叔的救命之恩把扶桑龜息功教給了黎叔的經過大致告訴了唐問東。唐問東在聽王小川講述的過程中,一直緊皺著眉頭,不發一言。王小川講完後,唐問東以命令的口吻對王小川說:「小川,你現在把你學到的那個扶桑龜息功演示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