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嵐嵐突然變成這種態度,讓李威有些驚愕了,連張中祥都有些詫異地盯著張嵐嵐。李威連忙把張嵐嵐按在沙發上坐下說:「我不就隨便說說而已,你幹嘛這麼緊張呢?」
張嵐嵐的情緒似乎真的有些激動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看著李威不說話。李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把張嵐嵐的水杯端過來遞給張嵐嵐,小心翼翼地說:「你怎麼了?別這樣嘛,我們是在說假設啊,又不是真的要如何如何。」
張嵐嵐喝了一口水,情緒稍稍穩定下來說:「我不准你有那樣的想法。爸爸剛才說得好,鄭智勇真的是運氣好,他遇到的情況有那麼多巧合,所以導致他最後只是受了傷而已。你如果也像他那樣,可能就沒他那麼好的運氣了。萬一你有什麼不測,你想過我沒有?想過我們的孩子沒有?想過我們這個家沒有?」
張中祥安慰張嵐嵐說:「李威剛才只是說的假設,但具體情況肯定是要具體分析的。李威又不是那種###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斷,知道什麼事情做得,什麼事情做不得。他剛才說佩服鄭智勇的勇敢,我覺得倒也很實在。而這個,又是現在很多人所缺乏的,也是我們這個社會所缺乏的。人人見到他人有困難,都退避三舍。今後萬一自己遇到困難,需要別人幫助而被拒絕,自己又會怎麼想?」
張嵐嵐撅著嘴對李威說:「其他的我不管,反正我只知道,我的孩子需要父親,我就不允許你這麼冒冒失失地去做。曾苗也是的,平時那麼聰明利索的一個人,怎麼當時就不去制止鄭智勇。我要是曾苗,我絕對要制止。」說著,張嵐嵐又對李威特別強調說:「你聽到我說的沒有?」
李威苦笑著說:「聽到了,聽到了。我今後一定找你說的去做。」李威說這話的時候用眼睛看了看張中祥,張中祥也是一臉苦笑,微微地搖了搖頭。張中祥站起身來說:「好吧,今天就這樣了,你們早點休息,時間很晚了。我就不管你們了,我先去睡覺了。」
躺在床上,李威發現張嵐嵐的怒氣似乎還有些未消,就把她摟著,無聲地安慰著她。張嵐嵐把李威的手拉過去放在肚子上,對李威說:「我們經歷了那麼多磨難,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小寶寶,你就不要為了逞英雄去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抓壞蛋,有警察,你又不是警察。如果你到時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我們的小寶寶又該怎麼辦?」
張嵐嵐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李威覺得張嵐嵐的反應真的是有些過激了,自己不過就是隨便說說而已,而且還是假設,沒想到就引發了她這麼強烈的反應。
李威沒有說話,用手輕輕地摸著張嵐嵐那已經隆起的肚子。在他的手下面,是一個正在茁壯成長的小生命。這個小生命,對於張嵐嵐,對於這個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威突然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責任感。這是一個當過幾年丈夫、如今即將當父親的責任感,這種責任感猶如有磁性一般,將牢牢地粘在自己的肩膀上,也許一輩子都難以卸下來。有了這種責任感後,自己今後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將會三思而後行。這樣的念頭,李威此前也有過,但沒有今天這麼強烈過。
從某種角度來看,張嵐嵐的這個想法也許是自私的,狹隘的,只顧著自己的利益,不管他人的事情。但如果從一個女人,尤其是從一個經歷過很多磨難的女人的角度來看,張嵐嵐的這種想法無可厚非,而且是很正確的。
對張嵐嵐來說,家庭,如今在她心裡應該佔據著最為重要的地位。但一個完整的家庭,必須要有老公、老婆和孩子,缺一不可。只有三位一體,這才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張嵐嵐和父母的家庭因為母親的去世,已經不完整了。那麼,她現在最渴望的就是自己的家庭一定要完整,一定要幸福。雖然她口口聲聲說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只有肚裡的孩子最重要,但李威在她心中,還是佔據著重要的地位,一種占主心骨的地位。
正是張嵐嵐有這樣的想法,她才會對父親和老公嘴裡的鄭智勇的行為發表異議,也才會對李威的想法作出那麼大的反應。李威把這些事情前前後後想明白了,也對張嵐嵐的過激反應有了理解。他輕輕地拍打著張嵐嵐的後背,安慰著她,直到她在自己的懷裡慢慢地睡過去。
聽著張嵐嵐在懷裡那平和的呼吸聲,李威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劉曉曦。不可否認,劉曉曦一直是李威心裡最為牽掛、最為愧疚的痛。張嵐嵐有自己在身邊,可以把自己的喜怒哀樂都表現出來。但劉曉曦呢?她不可能對胡嘉曦的父母表現出自己任何的情緒,甚至為了安慰兩個老人,即使自己情緒很糟的時候,也要刻意表現出很高興、很幸福的樣子。
這個事情看似很容易,實則很難。每個人對別人的事情,都想得很容易,但對自己的事情,總是想得很困難。不知道這樣的夜晚,劉曉曦是否也在想念自己而輾轉反側,像自己一樣難以入睡?但劉曉曦是一個堅強的女人,經歷了汶川特大地震中生與死的考驗,她應該不會像自己這樣優柔寡斷吧?李威就這麼腦子裡胡亂地想著,不知不覺中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幾天後,鄭智勇出院了。按常理,張嵐嵐本該去曾苗家裡看看他的,但張嵐嵐思前想後,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不想再見到鄭智勇,尤其是當著曾苗的面與鄭智勇見面。張嵐嵐擔心鄭智勇不會掩飾,而自己可能也無法表現得很自然,既然兩人都不可能心平氣和地面對面,那最好不見為好。
儘管兩人這輩子不可能永遠都不見面,但在兩人的心情還都沒有平靜下來的情況下,能夠盡量不見面,是最好的選擇。也許,再過幾十年,當大家都老了的時候,能夠坦然面對年輕時的###,見見面,也就沒有什麼了。
雖然李威那天晚上代表自己去看望了鄭智勇,但自己如果不去看望一下,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的。張嵐嵐想了一個辦法,給曾苗打電話,說自己最近感覺身體不是很好,醫生建議在家靜養,所以就沒法親自去看望鄭智勇了。
曾苗知道張嵐嵐此前因為自己的事情與周丹翻臉跌倒在地差點流產,聽張嵐嵐說身體不適,趕緊勸住張嵐嵐不要亂跑,就在家好好休養。這個謊言得到曾苗的認可,張嵐嵐終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躲過了一次尷尬。
鄭智勇還在療傷中,就接到有關領導的電話說,儘管鄭智勇因為村小學生淹死的事情受到了處罰,但鑒於他見義勇為的舉動,決定給予他表揚和鼓勵,取消鄭智勇停職的處罰,叫他傷好後,就回村小繼續上課。有關後續的一些表彰決定,將盡快作出。末了,那位領導還特別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鄭智勇很是高興,自己終於又能回到村小去教書了,又能與朝思暮想的孩子們在一起了,又能繼續完成自己的支教夢想了。曾苗也很為鄭智勇高興,但她的高興中夾雜著些許淡淡的憂傷。如果鄭智勇不是因為見義勇為這個事情,他的前途實在難以預料,鄭智勇回到北山,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度日如年。還有,假如鄭智勇在見義勇為中丟了命,這個事情又該如何收場?
鄭智勇在家養傷的那段時間,一直陪著東東。東東看到爸爸帶傷陪著自己玩,心裡特別高興,成天都纏著鄭智勇,父子之情,表露無遺。曾苗很是感慨,要是鄭智勇能早日結束支教工作,回到北山,一家人就這麼高高興興地生活在一起,那該多好啊!
鄭智勇傷還沒有完全好,就急著要回到村小去。晚上把東東哄著睡覺後,曾苗主動向鄭智勇###。儘管鄭智勇兩手不是很方便,但曾苗有的是辦法,不僅讓自己宣洩了**,也讓鄭智勇得到了徹底放鬆。兩人最終心滿意足地躺在一起時,曾苗把自己的想法給鄭智勇提了出來。鄭智勇沉默了一會說,他尊重曾苗的意見,決定在這個學期結束後,就給學校和教育局打報告,申請回到北山。曾苗看到鄭智勇這樣的表態,心裡非常高興,忍不住又和鄭智勇纏綿起來……
李威經過了前期的忙碌後,如今工作步入正軌,總的來說算是比較清閒。有時要到北山地稅局去開開會,然後趁機就不去雙江了。有時在雙江,實在閒得慌,就開著車四處轉悠去「視察」工作。這天,李威正在辦公室無聊地上網,從外面闖進來一個人。李威抬頭一看,驚訝得立即站起身來:「哎喲,什麼風把您老給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