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承天到桃夭殿的時候,珍瑞和有蘋正在侍候林挽陽吃藥。舒骺豞曶林挽陽的眉頭緊緊皺著,不搭理。
「怎麼了?」展承天接過湯藥靠在林挽陽身邊,聲音很是輕柔,「你哪裡不舒服?我讓人去宣太醫。」
說著就要去叫胡國倫,林挽陽一把將他拉回來:「李錦潤現在為什麼還在宮裡?」
「你是因為這個不吃藥?」展承天皺眉。
林挽陽看著他:「你答應過我,讓他離開,再也不回來。ぬ」
展承天強制按耐下心中的不快,溫柔的哄她:「等到藥採回來,你吃下去,我就讓老師離開行不行?挽兒,除了老師,宮裡面沒人知道那藥到底該怎麼用。」
林挽陽沒有說話。
展承天將藥碗遞到她嘴邊:「挽兒,先把藥喝了。褓」
林挽陽將頭偏向一邊:「我不需要任何藥,我可以忍下去。我現在只要李錦潤離開。他不離開,我一日也不能安穩。」
展承天深吸了口氣,將湯藥又往前遞了一遞:「好,我記下了。你先喝藥好不好?挽兒,把藥喝下去。」
林挽陽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你答應過我的,讓他離開!」
展承天已經變了臉色,卻強忍著怒氣不發作出來。原本朝堂上的事情就已經夠讓他忙碌,原本她的身體就已經讓他恐懼,她居然為了這件事情不肯吃藥……
「挽兒,先喝藥。」
林挽陽無動於衷,又重複了一遍:「你答應過我的。」
展承天握著拳頭:「挽兒,我們還需要老師來用藥,等到……」
林挽陽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從來沒有人見過的傳說中的藥草,這世上怎麼可能真的會有?就算真的會有,也不一定能夠找得到。」
林挽陽輕輕的抬了抬眼:「大費周章的去尋一種不可能找到的草藥,何必?」
展承天握著的拳頭鬆開了,再握上。他抓著林挽陽的胳膊:「挽兒聽話,先吃藥。」
林挽陽笑:「你不讓李錦潤離開我就不吃藥。如果他在這裡,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挽陽的嘴唇都在顫抖。
她自然知道她這話到底有多傷人,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不能再讓錦潤公子留在帝都。他在這裡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險。
趁著現在她在宮裡面還有人,趁著她還有能力來護他安穩,她一定要讓他離開。
展承天整張臉都陰沉了下來,望著她的眼神,那裡面的溫柔也一點點的被一種其他的不知道是絕望還是痛恨的情緒代替。
他們之間也吵過架,鬧過脾氣。展承天也生過氣,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是這個樣子。他不僅僅是生氣,應該說是動怒。皇帝的憤怒。
時日久了,被他寵的久了,林挽陽幾乎已經忘記了,他也是一個動怒之時會殺人的皇帝。
林挽陽身體顫了一顫,忍不住就往後倒退了一步。她眼睜睜的看著展承天的拳頭越攥越緊,她眼睜睜的看著展承天將那只藥碗捏碎。
藥碗碎了,漆黑的湯藥灑了他一手。破碎的瓷器扎入他的手心,有鮮血溢出來,混合著漆黑的藥汁。林挽陽從來沒有覺得,有哪一種顏色會恐怖到如此地步。
展承天咬著牙,看著她的眼睛滿是悲痛:「不要拿死來威脅我。」
林挽陽扶著雕花架子床站住。
展承天鬆手,任由那些碎片掉落在地上,也不管手上的藥汁和鮮血。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他說:「不要拿你的死來威脅我。」
林挽陽的身體顫抖的厲害。她用那只右手緊緊抓著架子床,嘴角彎起弧度:「反正都是要死的,能威脅就再威脅一次,就算你不再受我的威脅,我也不虧本不是?」
輕巧的語氣,讓展承天恨不得一下子就掐死他。
他的手已經抓上她的肩頭,他手上的血染在了她的衣裳上。她穿的依舊是大紅色的衣裳,鮮艷如血。
展承天微低著頭,眼睛裡面的神情,就像是一隻困獸,明明知道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卻依舊掙扎著不肯放棄。
林挽陽仰頭看著他,嘴角依舊彎著好看的弧度,只是嘴唇不斷的顫抖,身體也顫抖的厲害。
她快要到絕境了,她也在一步一步的將他逼入絕境。她心疼,她是真的心疼她。可是,與她弟弟的生死相比,讓他傷心一段時間還是可以忍受的。
更何況,她一定會死的,她已經活不過一年。遲早都是死,慢慢等待凌遲,還不如一次痛個痛快。反正,她走了之後,他身邊還有玉嫣然。玉嫣然那麼喜歡他,她一定會好好待他的。
林挽陽嘴角的弧度又彎了彎:承天,你到現在還沒有明白嗎?我是最無情最狠絕的。
看著她嘴角的弧度,展承天心中越來越恨,手下的力道越來越緊:她怎麼可以這樣?她怎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的死來刺激他?
現在這個時候,他都沒有放棄呢,她自己為什麼要放棄!
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間,展承天低下頭來,他吻住她的唇。用力的吸允。
他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她雙手圈住他的腰。他吻的越來越用力,她閉上眼睛默默承受。他的身體顫抖的厲害,她的身體也顫抖的厲害。
下一瞬,展承天恨恨的咬上林挽陽的嘴唇,想要用疼痛來懲罰。林挽陽的身體一僵,用盡全力將他推開。
「不要碰我的血!」
林挽陽一抹嘴唇,看到手指上的血絲,二話不說撲到展承天身上去摳他的嘴:「吐出來!吐出來!你快點吐出來!」
「承天,你快點吐出來啊!我的血不能碰!」林挽陽急的眼淚都掉下來。
展承天抓著她卻笑了。林挽陽急的一拳一拳的捶他:「你個瘋子!你快點吐出來!」
展承天抓著她的手:「那麼點血,我怎麼吃得進去?」
林挽陽冷靜下來,看著自己手上的那點血絲:的確,那麼少的血,展承天就算想吃也到不了肚子裡面。是她可笑了。
她的身體軟下去,展承天手上用力將她抱在懷裡,他的臉靠著她的,他說:「你很害怕我死是不是?」
林挽陽沒有說話:她自然是不想他死的。為了讓他沒有性命之虞,她寧願回宮,寧願再去提醒展千含,一定要殺夏杭。
展承天貼在她的耳邊,聲音依舊是恨恨的:「既然你害怕我會死,為什麼就不明白,你一句一句的說死,我到底有多害怕?」
「林挽陽。」他很少這麼連名帶姓的叫她,「你是這個世上最殘忍的女人。你對自己殘忍,也對我殘忍。你先拿刀子一刀一刀割你的肉,然後讓我看著,讓我心疼。你還要輕飄飄的對我說一句:這算什麼?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或許你真的不在意,可是,我在意啊!林挽陽,我在意啊!你在割你的肉,你也是在割我的心。」
林挽陽緊緊抓著展承天的衣襟,淚流滿面。
「承天……承天……」她一聲一聲的喚,聲聲悲切,斷人心腸。
承天,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除了讓你死心,還能怎麼樣呢?
承天,如此大費周折的尋找一味藥草,在這個時候根本就不適合。
承天,現在你就已經無法忍受了,如果我真的死了,你……
承天,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勾/引你!
承天,我為什麼要勾/引你啊!如果我沒有勾/引你,如果我沒有設計你……我們又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林挽陽在展承天的懷裡哭了很久。胡國倫不放心進來,看到展承天手上的傷的時候,立刻想要宣太醫來包紮。展承天揮了揮手,讓他再去煎藥。
藥煎好了,放溫了,展承天一手攬著林挽陽,另一隻手端著湯藥遞到她嘴邊:「挽兒,喝藥。」
林挽陽睜著眼睛看著他。展承天抿了抿嘴唇:「挽兒,喝藥。我求你,你喝藥吧。」
林挽陽還是將藥喝了下去。
她已經狠下心來傷他,可是最後,看著他這般模樣,就再也狠不下心來。
「挽兒,等到『紅孤』找回來,老師看著你吃下去了,我就讓老師離開,好不好?」
林挽陽想要拒絕:如果「紅孤」一直找不到,錦潤公子豈不是要一直留在宮中?如果那個時候她已經出事……
展承天道:「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再吻你。」
林挽陽到口的話剎那間就嚥了下去:她以她的性命威脅他,他也學會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如果她敢決絕,他就會咬破她的嘴唇,吃下她的血。
展承天和林挽陽都做好了長時間等待的準備,只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那株「紅孤」居然得來的如此快捷、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