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潤公子找了一棵大樹,將師父放在樹下,親手挖了一個坑。舒骺豞曶那個坑,他挖了整整一天,挖的手指鮮血淋淋,挖的全身都是很汗水。挖的,其中吐了好幾次血。
在這期間,赫連辰又餵了林挽陽一次藥。林挽陽睜開眼睛看不到錦潤公子,抓著他問:「錦潤呢?」
赫連辰沒有回答。
林挽陽一把推開他,掙扎著下床。她看到她的親弟弟跪在地上在挖坑,旁邊躺著那個該死的老頭。
林挽陽跑過去一把將錦潤公子拉起來,看著他髒兮兮的手指,看著他手指上的淋淋鮮血,林挽陽衝著他大吼:「你在做什麼?你到底在做什麼?!遴」
「他都把你弄成什麼樣子了?你還要這個樣子對他?親自給他挖墳埋了他!他承受不起。」
錦潤公子安靜的看著她:「阿姐,他是我師父。」
「他是你師父,可是他從來沒有把你當做徒弟!展千含嫁給赫連辰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為你說!他擔心展千含受苦所以教會你那麼多東西!他擔心你找展千含報仇所以給你下蠱!層」
「這是你師父嗎?有這麼做師父的嗎?你只是他養在身邊幫助展千含的一顆棋子而已!他從頭到尾關心的都是展千含,他讓你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展千含!」
錦潤公子攙扶著身體不斷顫抖的林挽陽:「阿姐……阿姐你不要這樣,你的身體……」她現在還沒有好,不適合這般激動。
錦潤公子話還沒有說完,林挽陽又吐出一口血來。赫連辰連忙上前將她抱住:「挽妹妹,你冷靜一下。」
林挽陽不搭理赫連辰,她拿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錦潤公子:「你以為我是欺騙你的嗎?錯了!這些……我剛才所說的那些,都是那個該死的老頭親口承認的!」
「他養你不過是為了利用你!」
「你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
「展千含才是他心中的那塊寶!」
錦潤公子的身體晃了晃:「阿姐,我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師父對展千含很好,好得如同……親生父女。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阿姐,他是我師父。」他是他師父。他救了他,他從小將他養大,他教會了他許多東西。最重要的是,他以命換命,換了他阿姐的性命。
林挽陽看著他,冷笑:「因為他死了,因為他救了我一次,所以你就原諒他了是不是?錦潤,你太傻了!」
「我的毒是沒有辦法救的!他這樣做,也不過是給我一年的命!給我一年的命,來換你對他的感恩,來換你繼續扶持展千含!錦潤,到死,他都在算計你!」
「錦潤,這一年的命,我不要!」
「我的命是我自己,你們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要強加給我別人的命!我林挽陽不稀罕!」
「錦潤,這條命我不要。所以,你一定要記著,他還是欠你的!你這個所謂的師父欠你!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依舊欠你!」
錦潤公子求助的看向赫連辰。赫連辰意會,一指點在林挽陽的昏睡穴上。然後,他打橫將她抱起來,走向屋裡。
錦潤公子看著師父的屍體:「師父,我不恨你。我只是希望,展千含可以聽你的話,不要……動我姐姐。」
不是不恨的。可是,就算是恨,又能怎麼樣呢?他已經死了。他難道還要鞭屍嗎?因為經歷過太多痛苦,所以,他的願望已經變的非常卑微。
不要別的,什麼都不要。他只希望,他能陪著他的阿姐,好好的過完剩下的日子。
一年。他知道。可是,就算是只有一年,那也比一開始中毒的時候要好的多是不是?起碼,她還可以陪他一年。
他不怕死,林挽陽也不怕死。可是他怕林挽陽死,就像林挽陽怕他死,林挽陽看不得他受欺負一樣。
心知肚明,卻從不相認。從不相認,卻互相關心。
將師父埋入土中,錦潤公子跪在墳前,重重叩了三個響頭:「師父,我只求你,保佑我和阿姐,好好過完剩下的日子。
埋葬了師父之後,錦潤公子還是決定進山。赫連辰為他們搭建了一個小屋,他一直守在他們身邊。
錦潤公子曾經對他道:「你回去吧。」
赫連辰默了一默:「你們兩個人,我誰都不放心。」
錦潤公子歎了口氣:如果這個時候,夏杭在他身邊就好了。不由的心中又擔憂,不知道夏杭到底怎麼樣了。他離開的時候,受的傷很重。
他不想要赫連辰再跟著,他擔心展千含會找過來。可是,如果讓赫連辰走了,他們有些事情辦不到,又該怎麼辦呢?一個身患寒症、身中劇毒——林挽陽的毒並沒有解。換血之法換來那一年壽命,不過是身體可以承受毒素侵襲的一年。
一個從小身體孱弱,路走遠了都受不住。單靠他們兩個人,是無法在這山裡面生存下去的。
他們就這樣過了十幾天。期間,林挽陽又鬧過一次,鬧著要去扒師父的墳,被赫連辰和錦潤公子給阻止了。
這日,錦潤公子親自為林挽陽煎藥。拿藥罐蓋子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手,手一抖,又碰翻了藥罐子,滾燙的湯藥灑在他的身上。
在屋裡照看林挽陽的赫連辰聽到聲音,立刻跑出來。看著錦潤公子這般模樣,拿著旁邊一桶涼水潑在了他身上。
錦潤公子依舊疼的厲害,整張臉都是慘白的模樣。赫連辰想也不想,雙手抱起他,運起輕功趕向離這裡最近的一條溪水。
赫連辰將錦潤公子放在一塊石頭上,讓他燙傷的腿放到溪水裡面:「你告訴我,我接下來該做什麼?」
錦潤公子咬了咬牙:「黃連、當歸、生地、黃柏、薑黃。」
赫連辰立刻去尋藥。
等到兩人忙完返回去的時候,他們發現,林挽陽不見了。就在他們出去的這段時間裡,林挽陽不見了。
赫連辰和錦潤公子首先想到是林挽陽是不是被人帶走了。林挽陽身體不便,她就算要走也走不了多遠。
可是屋裡面很是整齊,根本就沒有掙扎過的痕跡。後來,他們又從桌子底下發現了一塊從林挽陽衣裳上撕下來的布料,那布料用血寫著一句話:我林挽陽,不要別人的命!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她自己走了。就算是身體不方便,她也依舊走了。
而她走了,在這深山裡。明擺著,她是真的不要這條命了。
赫連辰扔下那快布料轉身跑了出去。他必須要盡快找到她,暫且不說她的毒藥要是不小心再發作了怎麼辦,如果等到晚上,山裡的那些野獸出來,她又經常嘔血……
錦潤公子也要往外跑。只是他腿上有傷,一步還沒有邁出去,便跌倒在地面上。他帶倒了旁邊的桌椅,桌子上面的茶盞嘩啦啦全都砸在他身上。
在那一瞬間,錦潤公子的眼淚「唰「的掉下來。他從來沒有像這般恨過自己的身體孱弱。
這是赫連辰在,要是赫連辰沒在呢?要是赫連辰沒在,他該怎麼處置自己的腿傷?又該怎麼出去尋找林挽陽?
如果只有他陪著林挽陽,先不說他能不能翻山越嶺的找到林挽陽。就算是他能夠找到,只怕也要過了當天晚上,等到林挽陽被猛獸吃的只剩渣渣了。
錦潤公子爬起來,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他對著四周大喊:「阿姐!阿姐!」
「阿姐!」他在這邊喊。
「挽妹妹!」赫連辰的聲音從另一邊傳過來。
走出去不遠,錦潤公子便氣喘吁吁,再也走不下去。腿上的傷口也疼的厲害。他不得不停下來歇息。
看著周圍高聳的大山、茂密的灌木和樹林,錦潤公子再次感到了絕望。
「阿姐!阿姐,你不要嚇唬我,你出來好不好?」
「阿姐!我求求,我求求你回來吧!」
錦潤公子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只是不管他的願望再怎麼強烈,身體受不住就是受不住。
錦潤公子恨得一拳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
「阿姐……阿姐……阿姐你回來好不好?」
「阿姐,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條命的話,你一定要帶著我離開好不好?」
「阿姐,除了跟著你,我再也沒有別的去處了。」
錦潤公子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四面八方,他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尋找:阿姐,我求求你,你千萬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錦潤公子緊緊咬著牙:前所未有的絕望。前所未有的憤恨。他恨不得整個世界立刻崩塌。
他的願望已經這麼卑微了。老天為什麼就不肯讓他們過的稍微舒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