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瑞和有蘋曾經悄悄進來過一次,看到林挽陽蜷縮在床上,沒有敢打擾。舒骺豞曶桃夭殿外,一眾侍衛再次接到展承天的口諭:嚴格把守桃夭殿,任何人不准進入。
在口諭傳到侍衛耳中的時候,一道聖旨也傳到了那些調入桃夭殿的宮女手中:不管發生任何事,確保林貴妃安全無虞。否則,所有人為她陪葬。
那一夜,林挽陽蜷縮在床上,疼了之後睡著,睡著之後又被疼醒。折騰了一整夜。
那一夜,宇文奚入宮當值,好幾次經過桃夭殿,好幾次黯然離開。
那一夜,奉冶殿書房的燈燃了一整夜。天亮之前,赫連辰出宮了,錦潤公子也出宮了辶。
第二日,林挽陽起的很早。她還沒有死。但是臉色蒼白的難看,嘴唇紫黑的不像樣子。全身上下,都是疼的。因為一宿沒有睡好,已經有了嚴重的黑眼圈。
她早早的起來,給自己抹了胭脂,遮蓋住所有的不正常。她又為自己探了脈搏,依舊跳動的很快。
她就像往日裡一樣,等待著珍瑞將消息傳遞到她面前。可是那一日,顏樂樓的消息沒有到奮。
林挽陽緊緊握住拳頭,她已經有了某種預感。終於,在日頭偏了的時候,桃夭殿外響起喧嘩之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沒了往日的規矩。
林挽陽心中一動,抓起掛在牆上的長劍走了出去。桃夭殿依舊是安靜的。所有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情,只有珍瑞和有蘋比較驚慌。
見到林挽陽出來,一個宮女問道:「娘娘怎麼出來了?」她的腳上還有傷,她走路一瘸一拐。
而珍瑞比較詫異的是:「娘娘,您……上了妝?」這段日子裡,她從未見過她打扮。今日倒是用了不少的胭脂。只是,雖然臉上看起來很是正常,那單薄的幾乎是瘦了一圈下去的身體,卻讓人忍不住為她擔心。
林挽陽沒有搭理她們,而是緊緊握著手中長劍,仰頭看著桃夭殿上方的天空。就算那些人不告訴她,她也知道是宮裡面出了大事。
她的嘴角微微彎起來:老天,你終究還是憐憫挽陽的,是不是?
漸漸的,有打鬥之聲傳來,然後是宮女的叫喊聲,還有東西被砸碎的聲音。這樣的聲音,讓人忍不住就想到:亡國的話,也應該是這個樣子吧。
外面亂了很久,桃夭殿裡卻很是安靜。珍瑞和有蘋陪在林挽陽身邊,其餘的宮女個個保持警惕,一字排開站在門邊。
兵器相交的聲音,金屬入肉的聲音,鮮血噴出來的聲音。她們都聽得清清楚楚。然後,她們看到有鮮血從緊閉的門縫裡面滲透過來。
林挽陽持劍走下去。那些宮女看著她,齊齊跪在她面前:「請貴妃娘娘回寢殿。」
林挽陽眨了眨眼睛:「宇文亓逼宮了嗎?」根據這段時間她得到的消息,「展承胤」雖然反了,也有一部分人跟隨他,但是展承天一早就做了準備,鬧的並不厲害。如今這個局面,宇文亓除了逼宮控制展承天,挾天子以令天下,他再也沒有別的出路。
那宮女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不管什麼事情,奴婢們誓死保衛娘娘安全!」
她的話音未落,桃夭殿的大門便被撞開了,一個人的屍首衝著林挽陽就飛了過來。好幾個人的屍首倒下去。
林挽陽伸手將那具屍首抱在懷裡,見是宮內的侍衛,小心將她放在地上。而那十幾個宮女已經與闖進來的人戰在了一起。
雖然闖進來的士兵個個手拿兵器,但是那十幾個宮女的功夫也是了得。不管那些士兵再怎麼勇猛,一時半會還是打不進來的。
珍瑞拉著林挽陽就往寢殿裡面躲:「娘娘,我們回寢殿!」
林挽陽沒有拒絕,帶著珍瑞和有蘋入了寢殿。她看著她們,道:「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你們去辦。如果你們成功了,我們就可以逃過這一劫。」
珍瑞和有蘋對視,心中均是詫異。
林挽陽走到床榻前,不知道觸碰到了哪裡,靠在牆上的多寶閣開始移動,很快就露出一個洞口來。
珍瑞和有蘋驚訝的睜大眼睛:這個……她們在桃夭殿的時間不短了,卻從來不知道這裡有個密道。
「去裡面給我找個東西。指甲蓋大小的,白色。什麼時候找到了什麼時候再出來見我。」
珍瑞和有蘋還在怔愣,卻被林挽陽一把推了進去。多寶閣移回原位。一切恢復平靜。林挽陽看了看手中的長劍,微微勾起嘴角,一瘸一拐的走出寢殿。她腳上的傷口還沒有好,走了這幾步路,傷口已經裂開了,有血液透過繡花鞋滲透出來。一步一血印。
珍瑞和有蘋被關在黑漆漆的密道裡,兩人很是慌亂,不是為自己,而是擔心林挽陽。既然桃夭殿有這麼一個密道,她自己為什麼不躲進來呢?她留在外面,到底要幹什麼?
林挽陽出去的時候,那十幾個宮女都已經倒在了地面上。一眾士兵手握兵器,如豺狼般狠狠盯著林挽陽。
林挽陽卻笑了,她連長劍也未拔,而是像與人聊天一樣,隨意問道:「宇文奚呢?讓他來見我。」
那些士兵相互看了一眼,沒有人說話。林挽陽笑,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來:「讓宇文奚來見我。立刻。馬上!」
那士兵見是代表宇文奚身份的令牌,立刻就跑出去了。剩下的人盯著林挽陽,防著她突然出手。
林挽陽沒有看他們,而是將長劍拄在地上支撐著身體。她仰著頭,仰望桃夭殿上方的天空: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她忍不住開始笑,先是低聲的笑,笑靨如花,讓看著她的士兵都晃了眼。不管什麼時候,一身紅衣的林貴妃,永遠是最風流嫵媚的。
漸漸的,她的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哈哈大笑。因為笑得太過激烈,她居然讓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俯下,身子開始忍不住的咳嗽。
眾人看著她,越看越覺得心裡面不踏實。
就在這個時候,宇文奚來了。他站在林挽陽的面前,在她身前跪下:「姑娘。」他喚的不是「貴妃娘娘」,而是「姑娘」。
「宇文亓入宮了嗎?」
「是。」
「現在在哪裡?」
「正在去奉冶殿的路上。」
林挽陽點了點頭:「該是兌現你諾言的時候了。」讓她手刃宇文亓。
林挽陽提劍要走。宇文奚卻沒有動。林挽陽看著他:「怎麼?」宇文奚一個頭重重的叩在林挽陽面前,「屬下求姑娘,放我們一條生路。」
他說的「我們」,自然是他和宇文流光。林挽陽看著他,嘴角微微彎著:「今日讓我滿意了,我就答應。」
一眾士兵看著,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挽陽前腳走了,宇文奚對那些士兵道:「去別處看看。我帶著貴妃娘娘去見義父。」
宇文亓去了奉冶殿,可是奉冶殿裡面並沒有展承天。他皺眉,察覺到不太對勁,從侍從的手中一把拽過聽藍公主,拎著她的衣領徑直走向鳳虹殿。
聽藍公主在他的手中胡亂掙扎,宇文亓厲喝一聲:「再動我就殺了你!」一向倔強的聽藍公主,當真就不再掙扎了。
宇文流光一直靜靜的在鳳虹殿中等待。她看著宇文亓拎著聽藍公主進來。自回宮以來一直平靜的她,淚水立刻就湧了上來。她撲過去要將聽藍公主抱在懷裡,宇文亓將手一挪,宇文流光撲了個空。
她來不及爬起來,抬頭就去看聽藍公主。這一看,便驚住了。
她的聽藍,一直捧在手心裡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原本就不胖,現在可以稱得上是瘦骨嶙峋。而最讓她心疼的是,那一雙軟軟的小手,已經變得非常粗糙,手指上還有裂開的傷口。
這就是聽藍,這就是她的聽藍!
宇文流光的淚水掉落下來,她看著宇文亓搖頭:「你也太狠了些,她不過是一個孩子!」
宇文亓冷冷一笑,另一隻手掐上聽藍公主的脖頸:「展承天在哪裡?」是她給他的消息,說展承天就在奉冶殿之中。
聽藍公主被掐的漸漸喘不上氣來,她抓著宇文亓的手,不斷掙扎著,開始哭泣,卻不是對著宇文流光,而是對著宇文亓。
聽藍公主泣道:「老爺,我求求你了!奴婢知錯了,您就饒了我吧!」聲音很稚嫩,可是話說的卻很順溜。
宇文流光不可思議的看著聽藍公主:到底要受多少的苦,她的聽藍才會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