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前幾天,林挽陽在桃園裡採擷了一些花瓣,想要準備著再釀一罈子酒埋在桃花樹下。舒骺豞曶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日林挽陽的勁頭特別的好,一大早的就洗漱了,拎著一隻小籃子到桃園採摘。忙活了一個上午,出了一身的細汗。到了下午的時候,低聲咳了幾聲,她覺得身上冷,便意識到,要出事了。
宇文亓還沒有死,可是她的風寒,先來了。
林挽陽想要瞞著,奈何咳嗽聲總是瞞不住的。珍瑞和有蘋不敢大意,連忙告知了守門的侍衛,讓幫著去請太醫。
林挽陽雖然被軟禁,但是一切用度均是按照從前。甚至宮中有傳言說,皇上之所以囚禁林貴妃,不過是想要讓林貴妃暫避一下朝堂上的風頭。等到宇文皇后再度被廢啊,這新任的皇后肯定就是桃夭殿林貴妃謇。
這些年了,你見到了那麼多妃嬪被廢,可曾見過皇上真的放棄過林貴妃?
不管外面怎麼傳,反正林貴妃病了要請太醫,那是絕對不會有人膽敢怠慢的。
來的是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可是就算是最好的太醫,風寒就是風寒,他寫的方子開的藥,依舊是按照風寒的病症來的菰。
當那碗漆黑的湯藥放在林挽陽面前的時候,林挽陽抬頭看了一眼:「不過是小小的風寒,等過幾天就會好了。」
珍瑞將湯藥端給她:「娘娘,您的身體弱,就是風寒也應該小心翼翼。您還是喝了吧。這湯藥外面的宮女試過了,沒有問題。」
林挽陽看著,微微彎了彎嘴角:任何人喝這碗湯藥都沒有問題。唯獨她,不行。對於她來說,這最為普通的風寒湯藥,就是毒藥啊。
林挽陽看著珍瑞和有蘋堅持,便道:「你們先下去吧。這碗藥我等一會子再喝。」
珍瑞和有蘋雖然不願意,但是還是退下了。等到房中僅剩了她一個人。林挽陽端著那碗湯藥聞了聞,然後揭開旁邊香爐的蓋子,將湯藥全都倒了進去。
她不怕死。可是現在,她還不能死。
林挽陽放下藥碗,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仰頭望著金黃色的琉璃瓦:老天,你一定要保佑,保佑挽陽可以再多活幾日,可以手刃仇人。
只要再讓我等幾天,為了這幾天,哪怕林挽陽死的時候痛不欲生、淒慘無比,挽陽也心甘情願。
前幾次的湯藥,都被林挽陽倒掉了。眼看著林挽陽的風寒越來越嚴重,體溫已經是居高不下,摸著都燙手,珍瑞和有蘋不斷向太醫施壓,甚至是搬出了皇上來。可是湯藥不進,任是有神丹妙藥,林挽陽的風寒也不會好的。
夜裡的時候,桃夭殿違背尋常的點了好幾個火盆,加了好幾床棉被,林挽陽依舊是冷的厲害。
珍瑞和有蘋還以為是林挽陽的寒症發作了。可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寒症發作的時候,林挽陽的臉色是白的,如今看著卻是一種驚人的紅。寒症發作的時候,摸著她的手都跟冰渣子一樣,可是現在,她的身上燙的如同火炭。
珍瑞和有蘋心中著急,林挽陽卻強說自己沒事,堅決不要她們再找太醫,並且以性命相逼:如果你們膽敢去告訴皇上,我就立刻死在你們面前。
湯藥依舊熬了送過來。珍瑞和有蘋心中懷疑,在林挽陽叫她們出去的時候,躲在窗戶外面,透過一條縫隙,兩人親眼所見,林挽陽將湯藥全都倒掉了。
珍瑞衝進去,抓著林挽陽的手,紅著眼睛質問:「娘娘,您到底在做什麼?您不要命了麼!」
抓著她的手的,都感覺到陣陣熱氣傳來。那熱度讓她渾身顫抖:「娘娘,您到底在做什麼啊?!您忘了……」您忘了您的深仇大恨了嗎?宇文亓還沒有死,您怎麼可以現在就如此輕生?
林挽陽一把將她掙開:「該做什麼我自有打算,你不要多管閒事!」她惡狠狠的盯著珍瑞和有蘋兩個人,「如果你們再多說一句廢話,我立刻就殺了你們!」
珍瑞和有蘋心驚,不明白林挽陽為什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前幾日她還是特別溫柔的一個人,這幾日……
兩個人退出去,林挽陽緊緊抱住自己,努力用功力來壓制身體的寒冷。宇文亓還沒有死,她不能出事。她絕對不能出事!
珍瑞和有蘋商量著,又讓人熬了一碗湯藥過來。珍瑞舉著湯藥跪在林挽陽面前:「請娘娘用藥。」
有蘋對著林挽陽重重的叩了一個頭:「請娘娘用藥。」
林挽陽看了她們一眼,轉過頭去。
珍瑞和有蘋道:「請娘娘用藥。如果娘娘堅持不肯喝藥,奴婢們就跪死在娘娘面前!」
林挽陽看著她們,起身道:「如果你們真的是為了我好,就不要逼我吃藥。這藥我是不會吃的。如果你們願意跪著,那就一直跪著吧,別再起來了。」
林挽陽說完就要走。她的身體很弱,她很想睡一覺。現在她就要回寢殿的床榻上躺著去。只是她還沒有走出一步,身體便顫了一顫,有了有蘋的攙扶,才沒有摔倒在地面上。
「娘娘!」
珍瑞和有蘋對視一眼。有蘋抱住林挽陽的身體,鉗制著她的胳膊,珍瑞捏著她的下巴,端著藥碗就要往裡灌。
珍瑞到底是一個奴才,就算是捏著林挽陽的下巴也不敢太用力,讓林挽陽一扭頭就掙脫了。藥碗「啪」的一聲打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漆黑的湯藥濺了一地。
林挽陽推開有蘋。有蘋倒在地上,手掌不小心按在碎片上,立刻有鮮血湧出來。林挽陽揚起手,似乎是想要打珍瑞耳光,看到她眼睛裡面的淚水,她的心軟了。
「本宮的事情,用不著你們兩個奴才來管!」
林挽陽進了寢殿,栓了門閂。任是珍瑞和有蘋怎麼敲門,她就是不理會。林挽陽蜷縮著身子躺在床上。她的眼皮沉重的厲害,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睡了過去。
珍瑞和有蘋在外面急的沒有辦法。兩人看著對方,一句話同時脫口而出:「找皇上!」
雖然桃夭殿的吃穿用度不會短缺,可是要見展承天這件事情,珍瑞和有蘋一說出口去,便被守門的侍衛拒絕了
「皇上有旨,不見桃夭殿的任何人。」
有蘋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她抓著一個侍衛胳膊的大喊大叫:「你去找皇上!立刻去找皇上!讓皇上來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病了!」
「姑娘,如果貴妃娘娘身體不好,我們可以再去請太醫,但是,皇上是絕對不會來桃夭殿見貴妃娘娘的,姑娘就死了這條心吧!」
有蘋氣急,雙手抓住那侍衛腰間的長劍,架在那侍衛的脖頸上:「你去不去通傳?你要是不去,我就一劍殺了你!」
林挽陽身邊的宮女,到底是不同凡響啊。不會想著自殺,但是會想著殺人威脅。只是……有蘋那句話剛說完,身後一個宮女出手點了她的昏睡穴。
有蘋倒了下去。那宮女讓開,眼睜睜的看著她倒在地面上,然後接住那把長劍,「刷」的一聲長劍回鞘。那宮女對珍瑞道:「姑姑,您還是回去吧。既然貴妃娘娘身體不適,姑姑應該回去親自照看著才是。」
珍瑞看著倒下去的有蘋,直直跪在侍衛和宮女的面前:「我求求你們了。侍衛大哥,我們家娘娘……貴妃娘娘,她怕是要死了啊。」
「如果皇上再不來,貴妃娘娘真的就要死了!」
「如果貴妃娘娘死了,你們卻不通傳、不讓皇上見到貴妃娘娘最後一面,皇上一定會殺了你們的!」
一眾的宮女、侍衛的臉色立刻蒼白。
林挽陽迷迷糊糊的睡著。她覺得自己身上冷的厲害,所以她緊緊抱住自己。可是手指一觸碰到自己的肌膚,便覺得燙的厲害。到底是冷是熱,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在這冷熱交替之中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突然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人抱起來,然後,嘴唇上便貼上了一個軟軟的東西,濕漉漉的。隨後,有液體進入了她的口中。
林挽陽掙扎,可是那一雙臂膀抱她抱的很緊,她掙扎不開。而且,她也沒有力氣掙扎。焦急之中,林挽陽睜開眼睛。
她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臉,那是她最熟悉的、這段時間最為想念的一張臉。那是展承天。
林挽陽喜極而泣,她捧著他的臉,不確定的問:「承天,是你?真的是你嗎?」
展承天看著她,因為她醒來浮現在臉上的驚喜表情瞬間消失:「你不喝藥,讓自己病成這個樣子,就是為了讓我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