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吱呀」一聲關上,展承天的背影被那兩道華麗的木門隔絕。舒殘顎副
林挽陽伏在地上,身體依舊顫抖的厲害。已經有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眼睛裡面掉落。她的臉上卻是笑著的,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終於從「嗤嗤」的低笑變成「哈哈」大笑。
林挽陽單手從地上爬起來,將身旁桌子上的東西一下子揮落。茶盞、茶壺嘩啦啦碎了一地。
林挽陽環視著整個大殿:牆上掛的畫是他精心挑選的,匾額上的字是他親手寫的。旁邊架子上的那兩隻花瓶是他興高采烈的給她送來的,便是這大殿之中的擺設,都是當年桃夭殿落成的時候,他和她一起商量著佈置的。
這一切的一切,都滲透著他的關心他的寵愛他的一顆真心謇。
皇帝的一顆真心,也是仇人的……一顆真心。
在入宮之前,她什麼都想到了,什麼都計劃好了。唯一不在她意料之中的,便是這個男人會如此寵愛她。寵愛到骨子裡,寵愛到,讓自己變得如此卑微。
她不斷拒絕,他終於讓她徹底淪陷郾。
她想要一心一意的還他一顆真心。可是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她還要用力去維護。她的親弟弟,還有她曾經的初林。她可以出事,任何事情都可以,反正她遲早都是要落那樣一個下場,不過是多添幾個罪名而已。
她的親弟弟不能有那樣的下場,她曾經的初林,也不能被她牽連。
所以,放棄他,傷害他。讓他憤怒,沒有理智再去想事情的不合理。讓他絕望,可以在事情敗露的時候,毫不猶豫的一劍殺了她。
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這是一個很好的結果,可是……為什麼還會心痛呢?為什麼還會絕望呢?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門,接著響起珍瑞的聲音,「娘娘?」殿門打開一條縫,露出珍瑞的臉。
林挽陽想也不想,抓起地面上的一個碎片就扔了過去:「滾!」
珍瑞一時沒來得及閃躲,那碎片就直直的打在她的臉上,在額頭上劃出一道傷口,鮮血立刻就湧出來。
鮮血啊!隔得這麼遠,她似乎已經聞到了那嘔人的血腥氣。整個世界都是鮮血、入眼的全是殘缺不全的肢體……
林挽陽跑到門前,將珍瑞推出去,猛的關上殿門拴上門閂。
她嗚嗚的哭出聲來,聲音越來越大。她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襟,恨不得就將手插,入胸膛,緊緊握住那顆依舊在跳動的心。是不是抓的緊一點,它就不會那麼疼了?
聽到林挽陽的哭聲,珍瑞在外面更加著急了,她一手擦去傷口中冒出來的血:「娘娘!娘娘!娘娘您開開門……」
林挽陽咬著牙:「滾!否則我立刻殺了你們!」
珍瑞和有蘋頓時噤聲。
過了片刻,兩人低聲商議著是否要去找找皇上的時候,殿中突然想起辟辟啪啪的聲音。是林挽陽在砸東西。
牌匾、字畫、花瓶,哪怕是傢俱擺設,全都一一毀在林挽陽的手中。所有曾經代表著他關心和寵愛的東西,她全都毀了。
告訴自己,不要沉淪。也告訴展承天,她,到底可以絕情到什麼地步。
那一整天,林挽陽都躲在大殿之中,不見任何人。珍瑞和有蘋想要出門去找展承天,被守在宮門口的侍衛給攔住了,說,皇上很忙,沒時間見貴妃娘娘。
那個時候,珍瑞和有蘋發現,門外守候的侍衛增加了一倍。曾經錦潤公子想要進來看一看,都被侍衛給擋了回去。
不准任何人出,不准任何人進。這就是如今桃夭殿的情況。後來,桃夭殿內的宮女又增加了一倍,那些全部都是從奉冶殿中調過來曾經侍候過展承天的。
皇帝身邊侍候的宮女,不管是做事還是別的什麼,自然與別處不同。
林挽陽每日做的事情,事無鉅細,包括吃了什麼吃了多少,全都寫成文字送到了展承天那裡。是監視,也是保護。
那晚過後,展千含沒有再回赫連家,她住進了太舒殿。林挽陽的事情,她不能不管。還有展承天和錦潤公子瞞著她的那件事關的夏杭的事情,她心裡也很是擔憂。
赫連辰……就像是以前展千含住在宮裡的時候一樣,每日會過去看她,在事情結束的時候,會回赫連家。
宮裡面,誰都知道那晚發生了大事,可是誰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展承天將這件事情遮蓋的很嚴密。
赫連初音看著赫連辰的模樣,每每心疼,都是玉嫣然將她攔住。玉嫣然聽從赫連夫人的意見,讓赫連初音住到了錦繡閣。
在第二日的時候,展承天去看了夏杭,錦潤公子緊跟其後。
「老師,這件事情,我不想讓別人知道。」言下之意,就算是錦潤公子也不可以。
錦潤公子卻是異常堅持:「皇上,夏杭跟在我身邊五年,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
展承天和錦潤公子一起去了牢房。不是淩雨閣,是宮中另一處關押犯人的地方。
夏杭正在打坐調息,聽到兩人來了,睜開眼睛,看了眼展承天,將視線落在錦潤公子身上:「公子,你可還記得我們遇難那次到過的小漁村?」
錦潤公子點頭:「記得。」
「那小漁村旁邊的大山深處,我發現了大量的糧草和兵器。」
錦潤公子的身體顫了一顫:「你回來就是為了這個?」今日早上,他們已經收到了赫連初軒傳來的消息,也是發現了宇文亓籌備的大量糧草和兵器,地點與夏杭所說的一模一樣。赫連初軒的消息裡面,還包括糧草和兵器的數量,以及看管的人數。
夏杭點頭:「是。」他不放心,所以特地來宮裡走一趟,親自將這個消息告訴錦潤公子。
錦潤公子卻搖頭:夏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一來,給你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錦潤公子對著展承天,道:「皇上,夏杭他什麼都不知道。」
夏杭已經站在他們身前,對著展承天伸出手:「皇上,夏杭來回宮沒有任何惡意,現在可否將那半塊玉珮還給我?」
展承天看著他:「你可知道,那半塊玉珮代表什麼?」
「還能代表什麼?玉珮就是玉珮而已。以前我還曾經拿這個換過銀子。只是現在,它對我很重要。這是我出門之前,我妻子又重新交給我的。」
展承天皺眉,看著夏杭久久沒有說話。以前沒有發現,現在仔細看,真的能夠從他的眉眼之間看到幾分熟悉的模樣。
只是……到底是,還是不是?
「把你的劍給我。」
夏杭皺眉:展承天向他要劍?可是他雖然懷疑,還是將長劍遞給了展承天。
長劍出鞘,劍光一閃。一眨眼之間,夏杭的腕間已經多了一道傷口,展承天的腕上有同樣的傷口。
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在地面上漸漸聚集。
展承天的手在顫抖,他緊緊握著拳頭,讓自己的血滴落在夏杭血的旁邊。瞪大眼睛,看著那鮮血,一點一點的融合,最終匯成一灘,再也辨不出到底是誰的血。
單憑半塊玉珮,他不願意相信。總要親眼見到鮮血的證明才可以。可是,真正見到了,要怎麼做呢?
錦潤公子看著地上相溶的血,身體猛地一震。他猛然想起他遇刺的那一日,有他的血,也有她的血。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當時他們的血是不是也相溶了。那樣的情形,是不是被她發現了?
身上流淌的鮮血,是血緣關係的最好證明。
夏杭的臉上露出的驚訝,他看著展承天:「你,和我……」
展承天一抿嘴唇,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半年。」
「什麼?」夏杭還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展承天道:「你在這裡留半年,這裡的一切我都會命人打點好。半年之後,你廢了武功,我放你離開。」
夏杭怔了半晌,隨後就明白了,他看看錦潤公子,又看看展承天:「你們認為,我就是傳的那個死的很冤枉的展承胤?」
錦潤公子沒有說話。展承天道:「你身上的那半塊玉珮,是當年的貢品。還有,血……」
夏杭笑:「我對『展承胤』這個名字沒有興趣,我對你們展家這個姓也沒有興趣。我姓夏,從我懂事起,我就姓夏,我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願望。」
他看著展承天:「把玉珮還給我,我離開。我答應你永遠不入帝都。「
展承天沒有答話。
夏杭冷笑:「你以為誰都稀罕你們展家的姓?別說當年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就算是看到我和皇上的血相溶了,在夏杭眼裡,也不是什麼值得去記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