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千含並沒有昏迷,她很快恢復了意識。舒蝤梟裻儘管全身疼痛難忍,儘管腦子裡面依舊是昏昏沉沉的。可是只要有一絲機會,她就絕對不會放棄。
在眼睛睜開的那一剎那,展千含猛地一掌劈出,擊向抱著她的那個人。這是她本能的反應。從小到大,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展承天都需要她去保護,所以她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赫連辰沒有注意,生生受了這一掌,頓時悶哼了一聲。展千含的那一掌劈在了他曾經的傷口處。因為連日來查探展千含的消息,他原本就沒有好好處理,如今又受了這一掌……幸而展千含身受重傷是沒有力氣的,否則他那條胳膊就要廢了。
「長公主……」他眼睜睜的看著展千含的身體搖搖晃晃,在她就要倒下去的那一瞬間,上前將她抱在懷裡。
「……赫連辰?」展千含蒙了好一會子,最後才敢確認。仔細回想,隱隱約約的,她似乎記得赫連辰來救她了。可是,她只覺得那是在夢中,不敢相信濡。
赫連辰點了點頭,四處看了看,再次打橫將她抱起來:「我來帶你回宮。」
此時尚在外面,赫連辰孤身一人,又是受了傷,那些刺客如果再追過來,到時候他們就都危險了。
我來帶你回宮至。
只有七個字,卻讓展千含怔住了。就連赫連辰將她抱起來都沒有察覺到。因為這七個字,展千含在不知不覺間掉下了眼淚來。
她是展千含,她是長公主。就算差點丟了性命,她卻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在她支撐不住的時候來救她。
赫連辰抱著她跑出去好遠,展千含用滿是鮮血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好。」她將頭靠在他的胸口,心裡面是前所未有的安靜。
展千含全身疼的厲害,也冷的厲害。她滿身都是傷痕,又是好久沒有吃東西,如今得了這樣一個溫暖一些的懷抱,很想就這樣繼續睡下去。
可是她不能睡。因為她知道現在情況緊急。以前是她一個人命在旦夕,如今是她和赫連辰兩個人身陷險境。她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強迫著自己清醒。
赫連辰抱著展千含不知道疾奔了多久,天色依舊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展千含聽到了赫連辰粗重的喘息聲,還有胸腔裡面那顆心「砰砰」的跳動聲。
冬日的夜裡很冷,赫連辰將自己的衣裳脫下來全都裹在展千含身上,自己上身赤,裸著。展千含努力抱著他,兩人互相取暖。不知怎麼的,展千含在赫連辰的身上突然摸到一些黏黏的東西。她心中一驚,手指順著那黏黏的東西繼續摸上去,清楚的摸到了赫連辰肩頭的那一道劍傷:「你……你受傷了!」
「別說話!」赫連辰低喝。展千含頓時噤聲,下一瞬便聽到身後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聽那聲音,絕不止是一個人。
那些人……展千含身體一哆嗦,那些人還是追上來了,還是追上來了!
赫連辰腳下動作加快,抱著她的胳膊緊了一緊。展千含睜著眼睛,默默的看著他。她感覺到了他的胳膊在不斷顫抖,她感覺到了,有溫熱的、黏黏的液體從赫連辰的身上流下來,流淌在她的手背上。
「赫連辰……」展千含啞了嗓子,「你……放我下來吧。」她自己不能走,赫連辰又受了傷。兩個人一起走是沒有可能的了。放下她,他還有逃生的機會。
赫連辰嘴唇一抿,沒有說話,抱著她的胳膊又緊了緊。
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展千含的身上還是痛的厲害,可是在這個時候,她反而什麼疼痛都感覺不到了。她又說了一遍:「赫連辰,放我下來。」
「別說話!」那些人都是好手,如果再說下去,只怕會被追上的更快。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要節省力氣。
就算明明知道這樣沒有什麼用,可是他堂堂一個男人,就算是與那些人同歸於盡,也決計不能將一個女人丟下自己逃生。那不是他赫連辰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展千含努力用最後一點力氣在赫連辰懷裡掙扎:「你……你放我下來!」放下一個人,讓另一個人逃命,雖然聽起來殘忍,卻是最佳的選擇。
她是長公主,她要計較的是整個羌國,所有,沒了她一條命而給赫連辰逃生的機會,是很值得的。
「赫連辰,這是……這是命令。」
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展千含依舊喋喋不休。赫連辰兩隻胳膊都在抱著她,根本就沒有手來摀住她的嘴。心急之中,赫連辰想也未想,低頭吻住展千含的唇。
展千含怔了。
赫連辰卻是一碰就離開,抱著展千含繼續往前奔。眼看著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赫連辰心中計較著,閃身躲進一個窄巷。為今之計,他想利用狹窄的小巷,看能不能躲過一陣子。
可是閃進去走到頭了赫連辰才發現,這是一個死胡同。只有一個出後,只能進,進來了卻再也沒有機會轉身出去。
赫連辰抱著展千含,身體靠在牆上,張著嘴,努力無聲的喘著粗氣。
展千含緊緊抱著他的上身。他的上身赤,裸,在冬日裡已經凍的很是冰冷。可是展千含卻覺得,這是世上最溫暖的懷抱。
此時此刻,隨時都可能會沒命。展千含卻是異常的平靜,心裡面很是安逸。就算是下一刻就要死了,這世上有一個男人肯拼了命的來救她,那就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的了。
只是,此時此刻,她和赫連辰危在旦夕,她心中牽掛著的依舊是在帝都之中的展承天:她死了,就只有承天一個人面對朝堂上的那些奸臣了,就只有承天一個人面對宇文亓了。他獨自一個人,究竟該要如何面對?這個時候,她還是放心不下。
腳步聲漸漸近了近了,然後匆匆跑過巷口。展千含在赫連辰的懷裡依舊大氣也不敢出。因為她知道,那些人追不上他們,遲早會返回來查的。到時候,他們依舊是逃不過。
赫連辰抬頭看了看上面,這是一個窄巷,窄巷的另一邊是什麼,他根本就不知道。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也不怕它再繼續壞下去。
赫連辰抱著展千含,提一口氣,飛身從牆上掠過,落在院牆裡面。院牆裡面是一個花園,很大的花園,雖然是在夜間,可是花園裡面仍舊掛著燈籠,可供人在夜間行走。
展千含怔了一怔,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急道:「這是官府的後花園!我們快走!」她在禹州被追殺多日,卻從來沒有找過官府的人稟明自己的身份,就是因為,禹州這裡的官員,是宇文亓的門生,這是宇文亓的人。來到這裡,就相當於進了狼窩。
「這裡是宇文亓的人,我們快走!」
赫連辰卻站著沒有動,他低頭看著展千含:展千含全身上下都是傷,她自己沒有察覺,可是他抱著她,卻是明白,她的傷口都沒有癒合,都是裂開的,那些從傷口裡面流出來的鮮血,已經濕透了他的衣裳。
這裡的確是危險,可是如果他再抱著她繼續逃下去,她就會死的。此時此刻,她是強撐著一口氣。再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不要說話,聽我的。」赫連辰抱著展千含沿著院牆慢慢的靠了過去,查探了幾處地方,最終選擇躲進柴房裡面。
這邊的柴房有一個好處,它就在廚房的隔壁,而且柴房一個角落裡面多柴草。赫連辰將展千含小心翼翼的放在柴草上,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低聲道:「你等著,我馬上回來。」
展千含原本就支撐的困難,此時躺在柴草之上,只覺得暈暈沉沉,似乎立刻就要暈了過去。她強制著讓自己冷靜,可是依舊是抵不過身體虛弱,漸漸失去了意識。
展千含再醒來,又是因為疼醒的。那個時候,天還是沒有亮,外面漆黑,只有遠處的燈籠隱隱照過來幾絲亮光。這個夜晚,很長啊。似乎怎麼都到不了盡頭。
藉著那弱光,展千含看到赫連辰就在她面前。
赫連辰手中一手拿了一塊不知道從哪裡撕下來的布,一手端著一個盆子,盆子裡面盛滿了水。
展千含疑惑,他這是……
卻見赫連辰就著盆子喝了一口水,卻不下嚥,只是在口中存著,過了一會子,他將口中的水慢慢吐出來,吐在另一個手上的布上,拿了布靠近展千含,一點一點,為她擦肩頭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