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高高突起的石塊上,盤坐著一個十七八歲少年,眼皮半瞇,呼吸輕緩,極富有韻律,四周林木叢生,風吹搖曳,少年的身體似與自然融合,鼻尖一張一翕,寧靜安謐。
可在突石周圍,那一具具轟然倒地的龐大屍體,卻將靜謐破壞無疑,顯得格外刺眼。
尖刺蜈蚣,大力魔猿,爆裂蠻熊,幾十頭蠻獸凌亂的倒在地上,雙眼間都有一個手指大小的血洞,墨綠色,赤紅色,深褐色的血液,從傷口咕咕流出,遍灑泥土,少年盤膝坐在石上,卻置若未聞,直待月落日出,第一道光忽然照射而來,少年才緩緩睜開眼,佇望東方,隱有一團紫氣飄來。
「紫氣東來,卻注定是殺戮之日!」這個少年,正是楊泓,他輕聲自語,隨即站起來,舒展筋骨,嘴裡吐出一股青氣。
「哥,你真決定,要一個人去!」楊雪臉色依舊白皙,捧著一隻包袱,放在楊泓身旁。
楊泓轉身輕撫著楊雪的額頭,目光瞥向石塊下的一處洞口,微微歎了口氣,手指忽然張開,地上的包裹就被攝入手中,呼啦一聲響,一襲漆黑衣衫,凌空鋪展,穿在楊泓身上。
「小雪,剿殺了莫家,我就帶你離開,踏遍整個大陸,也要治好你的玄陰體質!」楊泓激射出去,聲音遙遙傳來,楊雪沉默良久,忽然跳下石塊,對著周圍道:「想去,為什麼不去?」
石塊旁的洞口,一陣視線扭曲,沈煥略顯頹廢的臉龐,顯現出來。
「我…!」沈煥語塞。
「你應該知道,我哥拿你當兄弟,才讓你與他同去,並非是需要你協助,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些事情,若不是他不願讓我涉險,我早就隨他去了!」
沈煥低垂著頭,楊雪見狀,發出一陣冷笑,隨即也不說話,一個閃身,進入石室當中。
沈煥身體倏地一顫,隨即吸了口氣,抬起腳步一躍到石塊上,蹲下身體,望著石塊上凌亂刻著的字跡。
落石鎮三個大字,刻在一塊突起的石碑上,久經風霜,也不知多少歲月,此刻鎮裡熙熙攘攘,人們都已出來勞作,楊泓穿過密林,站在石碑面前。
一襲黑衣,凜冽作響,楊泓負手而立,望著古樸石碑,久久佇立,人群越來越多,他忽然抬腳踏步,身體如彗星彈射,直衝鎮中心,他的速度之快,人群中只見一道殘影,在街道中跳躍彈動,漸漸遠去,隨即轟然一聲巨響,一股煙塵直衝雲霄,緊接著便是競相怒喝的聲音,大肆傳出。
那赫然是莫家的一處商舖,此時毫無徵兆的,轟然坍塌,引起一陣喝罵。
「大膽,你是誰,連我莫家的商舖都敢損毀,嫌命長了麼?」
「啊,不好,這個人是楊泓,家主一度通緝過他,關於他的懸賞,還沒有撤銷,來人,速速稟告家主!」
雜亂的聲音,整個落石鎮徹底沸騰了,楊泓站在一家商舖面前,手指連點,凝聚出一滴滴水滴般的真氣,殺人於無形中。
「是那個楊泓,他竟然回來了,我聽說莫家為了逼他出來,連他父親楊裕的墳都給挖開了,他肯定是來復仇的!」
「十個月前,楊泓異軍突起,斬殺人變修士,這次回來,聲勢浩蕩,難道他有覆滅莫家的神通?」
「這個楊泓我認得,是獵戶楊裕的兒子,不過一年前還是煉骨階段修士,怎麼如今這等厲害!」
人們競相猜忌,十個多月前,楊泓斬殺莫家客卿長老高烈,天才弟子莫林,致使一名人變巔峰階段的太上長老,強橫人物,也無故瘋癲,事情早已在落石鎮中傳開,他的名聲之顯赫,已經被神魔化,再加上莫家乃是落石鎮的大土豪,霸佔鄉野,惹得怨聲載道,楊泓的作為,似是替他們的敢怒不敢言,出了一口惡氣。
尤其是楊泓一年之前,還只是區區煉骨修士,短短數月,搖身一變,成為足以喊殺莫家這等豪族的人變修士,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零零索索的事情,只要關於楊泓的,都被查了出來。
「莫玄雲,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交出我父親的屍骸,伏地叩拜,自刎謝罪!」遠處,一幅人變異象轟然展開,碩大幽森的魔星,懸掛在天空中,正是楊泓的人變異象,血煉爐潛入星體當中,層層迷霧將魔星表面遮擋,顯得神秘而詭異。
楊泓如魔死鬼,一路滅殺,但凡商舖門前懸掛著莫家印記的地方,幾息之間,就被他轟然碾壓,徒勞反抗者,就地格殺,至於趁機慌亂潛逃的,他也沒有追趕阻截。
短短半個時辰,一路上莫家的商舖,就被損毀大半,楊泓黑衣獵獵,踏步樓宇,如履平地,頭頂的人變異象,太過駭人,一些覬覦楊泓,想要獲得莫家懸賞的散修修士,頓時喪失膽氣,四散逃開。
「快,快去莫家府邸,楊泓徑直過去了,一場大戰,就要展開!」
「這個楊泓太強橫了,手段滔天,揮手間,樓房坍塌,氣海修士都抵擋不住,化成血霧。莫家有難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人變異象,簡直亙古未見,竟然是一個霧氣纏繞的星體,我見過大宗門的修士,也沒有他這等厲害!他的修為,恐怕已經超過人變巔峰了,莫不成是先天大修士。」
「不,不可能,他才多大,頂多十七八歲,稚氣未脫,就算大宗門裡,一千年也出不了這等人物啊!」
隨著楊泓凶威碾壓,許多修士,都連忙跟在他後面,要去莫家府邸一彈究竟。
楊泓站在一棟屋頂上,轉頭望著底下似是恐懼,又似好奇的眾人舉動,臉上微微一笑,隨即再次跳出,頭頂異象越加磅礡,龐大的真氣在血煉爐的擠壓,匯聚下,凝結成汩汩流淌的液態真元。
一滴液態真元,就能殺死一名氣海修士,這還不是徹底的真元液體,否則就算是人變巔峰修士,都得洞穿隕落。
「莫玄雲,出來!」楊泓暴沖冷喝,聲音浩蕩傳出,暗含真氣,整個落石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此時卻無人不聞,只覺得彷彿一陣鐘聲,嗡嗡作響,經久不息。
莫家佔據了落石鎮最為繁華的地帶,將近三分之一的商戶攤市,都被其掌控,鎮裡其餘幾個家族,尤其是近幾年中被莫家刻意打壓的楚家,已到了苟延殘喘,岌岌可危的地步。
可如今,楊泓從鎮口突進,輾轉之間,就摧毀大半,真正的莫家核心弟子,卻無一人阻擾,直待楊泓立身莫家府邸門前,冷聲怒斥,一大群青衣修士,這才整齊現身,一連冷霜。
這些人都是莫家的弟子,客卿,最低的修為,都是衝穴階段,以氣海修士居多,如此陣容,不愧是落石鎮第一豪族,旁觀的修士,都暗自心驚,一些夾雜在人群中其它家族的修士,都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這!莫家的底蘊,怎會如此深厚,氣海修士,足足有三十多名,還有十一名護體修士,長老級別的人變修士!」
「莫家這是要立威了麼,借楊泓的手,震懾整個落石鎮,以悍然的實力,威脅我等家族,統一勢力!」
「恐怕此戰過後,莫家要清洗勢力了!」
但凡家族修士,不光是注重實力修煉,一些詩書禮儀,也自不可少,絕非目光短淺的莽夫,楊泓轟殺第一處莫家商舖時,這些人就接到家主密令,暗藏在人群中,探查經過,此番看到莫家如此多的氣海修士一湧而出,無不悚然。
氣海修士,是一個家族的中堅力量,中流砥柱,昭示著這些家族的底蘊與未來,尤其是這群整齊跨出的氣海修士,年紀並不老邁,最大的只有四十多歲,甚至年輕的,只有十六七歲,這就更加駭人了。
「快,快,立刻回去宗族那裡,稟報家主,莫家勢力大了,恐怕落石鎮要改換天地,是莫家一枝獨秀的年代了!」
「家主,有人來報,楊泓在府邸門前叫囂!」莫家客堂中,一名修士恭敬對著端坐在堂上的青年回稟。
這名青年閉著眼睛,卻掩不住暴戾的氣息,左手把玩著兩隻鋼珠,聞言啪嚓一聲,兩枚鋼珠化成鐵粉,隨即猛站起來。
「好,時隔數月,他終於還是現身了。莫巖,將那堆骨頭給我拿出來!」這個青年,赫然是莫家的少主,如今已端坐莫家家主之位的莫玄雲。
六個月前,莫淳風衝擊先天境界失敗,不治斃命,莫玄雲繼承父位,成為莫家新一代家主。
莫玄雲神色陰鶩,似是從骨髓血液中散發出來一股冰冷氣息,周圍恭敬跪拜的修士,都不由打了個寒戰,他雙眼橫掃,射出兩道血色光芒,跪在地上的諸多修士,哪怕人變階段的長老級人物,都克制不住恐懼,微微縮身。
「莫風,莫土,莫子虛,你等四人,分別去張家,方家,韓家,讓他們傾巢而出,與我斬殺此人,若是拒絕,就直接告訴他們,此戰一過,落石鎮的勢力將會重新洗牌!」莫玄雲口氣平淡,臉上的暴戾已略收斂,不過眼瞳中,仍舊有血色閃過。
「那楚家呢,要不要警告一番?」一名六十多歲的莫家長老,人變階段實力,恭敬詢問。
「楚家?」莫玄雲端坐高堂,派遣修士,一幅運籌帷幄,掌控先機之姿態,聞言擺擺手,冷笑道:「楚家一直與我莫家作對,此戰一過,我親自出手,摘了楚人王的頭顱,以後落石鎮就再也不會有楚家了!」
「是,家主英明!」眾人齊聲恭維,忽然一個黑衣修士,踉蹌衝進來。
「稟報家主,楊泓在府邸門前,大肆殺虐,他實力太厲害了,許多客卿長老都已殞命!」這名氣海階段的修士,衣衫破敗,口吐鮮血,卻依舊神色冷峻,強行按耐住傷痛,顯然訓練有素,堪稱家族死士之流。
「既然如此凶悍?快,你等四人各自行事,其餘眾人隨我出去,斬殺此獠,為長老報仇,揚莫家雄偉!」莫玄雲大喝,拔身射出,一道血色腥氣散發,眾人轟然湧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