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軒首先想到了謝醫師,那位催眠大師的手法驚人,楚影在她那裡想到些前世的片段,亦竺塵封的痛苦回憶,或許可以通過催眠找回來。
小白被交代不允許告訴任何人他聽到的事實,哪怕是老族長也不可以,為了安全起見,白墨軒帶著小白離開青丘,陪同亦竺去做催眠。
謝醫師聽完白墨軒的講訴,同樣斷定這是選擇性遺忘:「白墨軒說得沒有錯,這是典型的逆行性遺忘,但是呢,這又是其中比較特別的一種,遇到嚴重刺激的時候,在那一刻,心理素質和心理防禦都會嚴重下降,對於這個受到刺激時間段發生的某些事情產生了遺忘。」
「沒錯,和亦竺叔的情況一樣。」白墨軒問道:「要怎麼解決?」
「正常來說,一般給予適當的心理干預或者安慰會自動好轉的,與人積極交流是最重要的治療方式。」謝醫師說道。
可惜,亦竺在發生那件事情以後,就搬到了青丘最偏僻的地方,除了給族人看病,就埋頭呆在屋子裡做各種試驗,青丘狐族生病的機率很低,所以,他一年基本上見不了幾個族人,就連族中的祭祀活動也未必出席,這是某種程度上的自我封閉讓情況越來越嚴重,他自己又沒有找準病因,出現了現在的情況。
「可以通過催眠治療嗎?」白墨軒知道謝醫師也是陰人組織成員,也就直言相告了:「亦竺叔是和我一樣的人,這樣的人,可以通過催眠進行治療嗎?」
謝醫師倒抽了一口氣:「這樣的人,我從來沒有試過,不過我願意嘗試一下,沒有幾個心理醫師能有我這樣的機會。」
「我記得我以前和你們講過,我們充當的角色其實就是暗示者,他必須接受我們的暗示這樣才有成效。」謝醫師看向亦竺:「你可以做到嗎?我知道你們這一類人的自我防禦能力與普通人不同,我恐怕很難破除那層屏蔽。」
亦竺看著身邊的小白,然後閉上了眼睛:「我會。」
目送兩人走進催眠室,嬰寧有些忐忑不安:「真的可以嗎?」
「是啊,謝醫師第一次流露出擔憂。」白墨軒說道:「這很罕見。」
這一次,催眠結束得很快,謝醫師一走出來,便微微地搖頭:「的確很難……幸好,他的配合度很高,今天恐怕不能一次到位,我建議明天再進行一次。」
「成效不太好嗎?」白墨軒問道。
「考慮到對象的特殊性,這一次其實算成功,他很高度地配合我的暗示。」謝醫師說道:「先讓他回去休息一下,再進行下一次的治療。」
亦竺走出來,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嬰寧關切地說道:「怎麼樣,亦竺叔叔,你現在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嗎?」
「看到很多模糊的東西。」亦竺實話實說,接受謝醫師的心理暗示之後,腦子裡的確有看到一些景象,但是都像隔著一層紗,模模糊糊,怎麼也看不真切,但是那個地方是熟悉的,那個影子也是熟悉的,那張突然出現在自己上方的臉也是熟悉的,一切的一切,只需要一個口子,一旦找到,扒開來,過去的一切便都可以看到。
白墨軒帶著亦竺去古董店,將臣與玄鏡已經不在,美酒雖好,但沒有留下他們的步伐,酒狐狸獨自一個留在古董店,見到亦竺前來,不禁大笑道:「喲,這是刮了什麼風,我們的青丘大夫居然肯走出屋子?亦竺,你怎麼這幅樣子?」
「有酒嗎?」亦竺劈頭就向酒狐狸要酒。
酒狐狸順手拿起一碗,這是他剛剛倒出來的:「順便替我試試。」
亦竺一口氣喝光,馬上打了一個酒嗝:「這是什麼酒?」
「無聊剛釀出來的,怎麼樣?」酒狐狸興奮地說道。
「不怎麼樣……」亦竺實話實說:「淡,一點酒味也沒有。」
「還是老樣子,一點假話也不懂得說。」酒狐狸意興闌珊道:「說吧,你怎麼會出來?」
「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亦竺輕咳一聲:「順道過來看看你,怎麼樣,進展順利嗎?」
酒狐狸面色一變:「異禹那個多嘴的男人,幾時也這麼八卦了?」
這倒是提醒酒狐狸了,過來這麼久,剛剛有點進展的時候,玄鏡和將臣出現,自己就一股腦地投入到與他們的品酒生活當中,反倒是無視了自己真正的重點,自己是衝著雪紛來的啊,衝著雪紛!
這兩人的對話真是夠蒼白無力的,亦竺無心品酒,倒是雪紛一眼就看出點不對勁,扯著白墨軒到一邊:「怎麼回事,亦竺怎麼會出來?你們又在玩什麼?」
「不是玩,是正事。」白墨軒說道:「姑姑,此話說來話長,以後再解釋,我們只是帶亦竺叔過來看看你們,是時候帶他走了。」
謝醫師不是說了麼,讓亦竺多與人交流,可惜亦竺心事重重,根本沒有心思與酒狐狸他們溝通,待回到寫字樓裡,亦竺剛一進門,就躺在地板上,雙手雙腳攤開,蘇柏的聲音響起:「你們終於回來了。」
是蘇柏,他無聊地坐在電腦前面,看到亦竺,蘇柏輕聲問道:「怎麼樣了?」
白墨軒看著小白,突生一個念頭:「蘇柏,你可以帶嬰寧去幽冥,可以帶這個孩子去羅浮山嗎?」
蘇柏明白白墨軒的想法,他略一沉吟,終於說到:「你既然開口,死就死了,我就帶這麼一回好了,小白,你過來。」
小白乖乖地走到蘇柏面前,蘇柏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但是你要緊緊地跟著我,不要亂跑。」
「好啊,不過,我要去什麼地方?」小白天真地問道。
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亦竺,蘇柏便用眼神詢問白墨軒,白墨軒攤攤手,蘇柏便沒有什麼顧忌了:「我帶你去見一個重要的人,走吧。」
待到了陰陽界,蘇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小白,你現在其實是少年的樣子吧?」
「你想讓我見的是母親嗎?」小白說道:「如果是,我想讓她看看我小時候的樣子,我就是這麼想的。」
「不愧有我們幽冥的血統。」蘇柏說道:「你的想法很不錯,你的母親一定會很高興,小傢伙,上來。」
小白一下子跳到蘇柏的肩上,蘇柏扛著他,瞬間移動到羅浮山入口處,剛一進去,迎面就撞上狐兒,她正在附近轉悠,蘇柏當下明白過來,她是想尋找到羅浮山的出口,離開這裡,去找自己的兒子和愛人,可是,這並不符合幽冥的規定,在看到蘇柏的一刻,狐兒萬分尷尬,正想求情之時,她便看到了小白,一股強烈的感應襲來,狐兒激動地說道:「我的孩子……」
「小白,她是你的母親,還不過去。」
蘇柏推著小白的身子往前,小白疑惑地看著羅浮山,最終將視線集中到眼前的女人身上,他沒有任何遲疑就叫著:「媽媽。」
蘇柏突然覺得一陣心酸,想到柏凌,他轉過身去,說道:「小白,時間不多,十分鐘後我來找你,不要讓其他人看到。」
狐兒帶著小白離開,蘇柏候在那裡,突然說道:「杜大哥,已經來了,為什麼不出現?」
「你私自帶人闖入我羅浮山,我若是出現,是當作看見,還是沒看見?」杜子仁笑道:「索性就晚出來一會,當作沒看見好了。」
杜子仁也是性情中人,蘇柏感激道:「多謝杜大哥體諒。」
「狐兒的事情是意外,並非她所想,事情已經發生,總要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杜子仁說道:「你們有什麼主意嗎?」
蘇柏聽出一些弦外之音:「杜大哥是想成全他們?」
「狐兒能夠生下孩子與青丘的食物有關,沾染了青丘的靈氣才有了後面的事情,所以,從血統上來說,狐兒已經不是純粹的幽冥血統,我有足夠的理由驅逐她出羅浮山。」杜子仁說道:「但她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
蘇柏一拳打在杜子仁的胸口:「杜大哥,你真是……你這個朋友我沒有交錯。」
「好了,我先走了,眼不見為淨。」杜子仁聽到不遠處的動靜,立刻避開,小白和狐兒重新出現在眼前,兩人親暱地牽著手,狐兒臉上滿是笑容,近了,便對蘇柏致謝:「多謝你,謝謝你帶他過來。」
「我應該叫你一聲阿姨,但是感覺不太合適。」蘇柏笑道:「以後我們就省去稱呼好了,我希望這段期間,你可以安心地留在羅浮山,小白有我們,你不需要擔心,我們一定會想到兩全的辦法,屆時,就是你光明正大地離開羅浮山之時。」
狐兒聽到這話欣喜不已,越發摟緊懷裡的小白:「真的嗎?」
「個中深意,想來你也想明白了。」蘇柏笑道:「我先帶小白離開,小白,我們走吧。」
狐兒站在原地,目送兩人消失在眼前,不禁將雙手抱在胸前:「亦竺,我們終於有相見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