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太陽那樣好,斜斜的穿過簷角,照在父親的臉上。忍好照斜。
他就躺在家裡後花園的那張躺椅上面,身上還蓋著厚厚的被子,曉蘇僵硬地站在躺椅邊上,時間怎麼會那麼的殘忍,父親竟然一恍惚老了那麼多?
宋父的臉一半在花蔭裡,一半是明亮的,久別的女兒突然回來,他是多麼的欣慰,卻一直都沒有站起身來,而是躺在那邊,他似乎是在笑,但他笑起來彷彿有點不真切,那笑容是虛的,眉心微微皺著,神色憂鬱而怔仲,彷彿想到了什麼,又彷彿什麼都沒有想。
曉蘇看著他一動不動地躺著,也不知道怎麼的,胸口一直猛烈地跳著,整個人更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定格了,可是她身側的手卻是一直都想要伸出去……
「……爸爸。」她忽然張嘴,突兀的想要伸出手去,撫平他的眉心。
宋父卻依舊是直直地凝視著女兒的臉,眼底似是欣喜的光芒在閃爍,可是雙唇卻是緊緊地抿著,就是不說話。
「爸爸……」曉蘇心中有些詫異,自己進來都好一會兒了,爸爸卻始終都躺在躺椅上沒有動彈,也不開口說話,就這麼看著自己,難道他還在生氣?
可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在生氣……
「蘇蘇啊,你爸爸他……」宋母站在曉蘇的身後,嗓音哽咽,「你爸爸他當年太激動,後來突然中風了,這一年,他都是躺在床上不能走路,連說話都很困難……」
嗡一聲!
彷彿是晴天霹靂。
曉蘇整個人都懵了。
怪不得從剛才進來開始,父親都只是看著自己笑著,卻是沒有開口說過任何的話,原來他……
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之中,然後就開始發抖,「媽……媽媽……怎麼、怎麼會這樣?爸爸他……」
爸爸當年可是警察,身體強壯,小病小痛從來都不願意去醫院,可是他今年才六十不到,他竟然
她鼻子一酸,眼淚瞬間湧上來,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嗓子眼一直都發酸發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爸爸。
這句話就在自己的嗓子眼裡,可是她的嗓子眼此刻就像是堵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為什麼言博堯沒有告訴自己,父親的病這麼的嚴重?
為什麼聶峻瑋也沒有提起過?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沒有告訴過她……爸爸竟然……竟然連話都說不了。
她無法接受,她知道,父親更加無法接受,如果你曾經身強力壯,而如今卻只能躺在床上,連說話都是一種奢侈,這是一種多大的打擊?
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
「你被那個聶峻瑋開槍打的掉入海裡的時候,你爸爸痛心疾首,我們當時並不知道,你爸爸那段時間的血壓一直都很高。後來警方說找不到你的屍體,確定你很有可能已經死亡了,你爸爸一時激動,就暈了過去。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醒過來的時候,就變成了這樣。」
宋母拉著女兒的手,曉蘇就這麼近距離地看著母親,也覺得母親蒼老了很多,她的眼眶紅紅的,說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是帶著顫音,「你爸爸……你爸爸一開始根本就接受不了,他情緒一直都很激動……我真的怕他會就這樣去了……那時候我想,我已經失去了女兒了,不可以再失去丈夫了,我花了好多的時間,才讓你爸爸冷靜下來……」
「蘇蘇,後來我才知道,讓你爸爸這麼堅持下來的原因,不是別的,只是因為他一直都堅信,你沒有死。」宋母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掌,說:「你爸爸這一年多,就說了一句話,他對我說蘇蘇不會死,我在等著她回來。」
那一瞬間,曉蘇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傻孩子,你沒有錯,你平安回來就好,你爸爸他一定很開心,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是他真的很開心。」宋母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女兒,還是在自我安慰,抱著女兒喃喃地說:「醫生說過,只要病人的心情好,意志堅強,雖然不能完全康復,但是還是可以說話的。現在你回來了就好了,你陪著你爸爸,他會好起來的……他會好起來的……」
曉蘇都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什麼,她一直都在哭,哭的嗓子都啞了,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一年多,父母都是對外保密了父親癱瘓的事實。他們還讓醫院的主治醫生也保密了,其實父親上半輩子都很英勇,一時之間當然也接受不了自己癱瘓的事實。所以外面的人並不清楚。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言博堯打聽過後只知道父親是身體不太好,卻並不知道原來他已經癱瘓一年多了,而聶峻瑋也並沒有深入地調查過宋家的情況。
曉蘇是在傍晚時分也離開宋家的,要不是為了陌陌,她今天都不想離開家裡。她答應了母親,隨後就會搬回家去,只是陌陌……
她覺得頭疼欲裂,現在父親這麼個情況,要是把孩子給帶回家,那不是刺激得他病情更加的嚴重麼?
可是父親都已經這樣了,她又怎麼可能放著他不管?
家裡的其他兩個姐姐,宋曉情一直都在外面出差,很少回家,不過每個禮拜都會回來看父母一次。至於宋曉念,的確是一個星期之前離開c市的,曉蘇並沒有多問,就聽母親說,好像也是工作調動的關係。不過也每天都會打電話回家問問情況。
彷彿這個家,一下子就好像是散了一樣。
其實她知道,兩個姐姐為了生活奔波一點都沒有錯,可是讓父親變成今天這樣子的責任卻都在她的身上。
心在抽痛,她心不在焉地走出家門口,好半響才聽到自己的手機在響,她回過神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幾乎是想也不想,瞬間按下了拒聽鍵,頓了頓又覺得煩躁,索性將手機的電池都給掰下了下來,丟進了包包裡。
她看著路口處停著的那輛車子,越發覺得刺眼。轉身就朝著另一個方向,很快在另外一個路口攔了一輛計程車,上了車說了醫院的名字,直奔目的地。
到了醫院之後,她找到了正浩的病房,推門進去的時候,言博堯正站在窗口講電話。曉蘇知道這一次他回來是為了一個很大的工程,現在正浩意外受傷,他肯定是受了些影響。
正浩的一條腿果然是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小小的身子縮在被子底下,此刻睡得正香。
曉蘇輕手輕腳地走近床邊,幫他掖了掖被子一角,剛放下包包,言博堯倒是講完了電話,一轉身看到了她,連忙從陽台走了進來。
「你來了。」
「嗯,正浩還好麼?」
「沒事,剛才輸完液可能有點累就睡著了,只是輕微的骨折,醫生說石膏打個一星期就好了,我不太放心才讓他住院的。」言博堯一一解釋。
曉蘇點了點頭,想著兩人站在這裡說話會影響孩子休息,就主動走進了病房邊上的小客廳裡,剛坐下來,言博堯也跟著走了進來,他伸手輕輕地關上了移門,見她情緒很低落,主動問:「怎麼了,臉色這麼憔悴,眼睛還紅紅的,你心情不好?」
也不知道怎麼的,曉蘇只覺得自己胸口一直堵著的一塊石頭像是突然重重地沉下來,可是壓住了五臟六腑卻是更加的難受,她忍不住伸手捂著自己的臉頰,眼淚重新湧上來,濕潤了她整雙手,她覺得難過,內疚,可是沒有地方可以發洩,言博堯的一句話,卻是讓她覺得自己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洩的通口
她的聲音哽咽得幾乎是讓人聽不真切,含含糊糊的說著,「博堯,我爸爸他……我爸爸他……怎麼辦,我是一個罪人……我對不起我爸媽……我對不起他們……我不孝,我真的很不孝……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言博堯聽著她斷斷續續的說著自己不孝,可是哭的卻是那樣的傷心,就知道肯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他連忙起身坐在了她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捏住她的手讓她放下捂著臉的手來,皺著眉頭柔聲問:「到底怎麼了?不要哭,你先不要哭,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她失控地撲在了他的懷裡,再也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我爸爸他……我爸爸他因為我的事情……一年前中風……癱瘓了……到了現在……到了現在他竟然連叫我名字的力氣都沒有……博堯,我好難過,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才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啊……」
「如果有報應的話,為什麼不落在我的身上?為什麼要折磨我的父母,為什麼要折磨最關心我的人……」
言博堯震驚不已。
他之前幫忙打聽宋家的情況,並沒有說宋父癱瘓的事情,消.息也只是說宋家夫婦的身體確實不太好,但是真的沒有人告訴過他,宋父癱瘓了!
謝謝大家的關心,女兒沒有什麼大事,有點咳嗽。
文文呢,確定是月底會結局的,情節都會寫仔細,交代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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