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你想死嗎。」
莊妮用盡全力推擠著我,不但不因為我避免她摔倒而領我的情,反而非常生氣。
一身黑色長裙的她,每次乘地鐵都要戴手套,今天的手套是一雙薄薄的白色一次性手套,儘管是即用即扔的,用以隔絕跟男性間接接觸的物品,仍然頗具美感,,這大概是屬於百合愛好者的矜持了吧。
實話說,我並不是非要用右臂把莊妮緊緊摟在懷裡,來佔她的便宜,另一邊的宮彩彩要馴順多了,也柔軟多了。
然而地鐵在緊急剎車之後,突然又緊急啟動了,搞得車上的乘客東倒西歪,怨聲載道的,有人罵起了粗口。
「司機吃錯藥了吧。」
如果我現在放手,莊妮就要向後倒去,後腦著地可不是鬧著玩的,於是我一狠心,不但不理會莊妮的反抗,反而運起我的肱二頭肌,粗暴地把莊妮緊緊夾在臂彎裡,至少讓她度過這段特殊時期。
「放手……你放開我……」莊妮被我勒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她的反抗明顯變弱了。
我想起老爸在飯桌上跟我談過的,古代歐洲女子曾經盛行穿鯨魚骨製成的束腰緊身衣,為了能突出胸部,而把腰勒得非常非常細,比中國的纏足危害還大,因為會把內臟壓得變形,那時候的貴族女士隨身攜帶嗅鹽瓶,以防有同伴因為穿著束腰,呼吸不暢而昏倒。
也就是說,對腰部的強烈壓迫,同樣會阻礙呼吸,使得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女子遇到一點貓躥狗跳就會受驚昏倒,也使得莊妮在我的臂彎中出現了輕度的窒息。
莊妮身體輕顫,髮絲抖動,終於在我的懷裡老實了一會,讓我們度過了地鐵重新加速的這段危險期。
等到地鐵穩定下來,並且停靠在下一站,我立即鬆開了莊妮,宮彩彩在之前就很小心地不再倚靠著我來保持平衡了,她找到一個鋼管扶手之後禮貌地向我道謝:
「對不起,都怪我們沒站穩,多虧了葉麟同學,不然我們就要摔倒了……」
「葉麟同學經常做好事,還不告訴別人,我覺得,葉麟同學應該不會是露體魔人的……吧。」
宮彩彩之所以不能完全確定,是因為我最近就在她面前露過一次鳥,對白紙一樣純潔的宮彩彩,恐怕是終生不能忘懷的可怕回憶吧。
在從我身體上離開的時候,宮彩彩的胸部無意識地跟我磨蹭了一下,不由得讓我心思蕩漾,至今還沉浸在那種美好的感覺當中,,真是有點丟臉。
讓我奇怪的是,我明明已經鬆開了莊妮,莊妮卻沒有立即從我身邊跳開,她急促的喘息聲似乎表示她剛才耗費了巨大的體力,表情更是惹人側目。
臉色發白,只在嘴唇上有那麼一點紅暈,而且黑眼珠也開始上翻,露出了下方的大片眼白,如同是被拖到岸上的魚,更像是剛剛經歷過殘酷的絞刑。
我剛才有使那麼大力氣嗎,我這是差點把莊妮夾斷氣。
平心而論,換成是宮彩彩、班長,甚至身體更好的熊瑤月,剛才我都不會用那麼大力氣,對莊妮這個多次對我不利的人,我的確沒有特別憐惜。
於是我忽視了莊妮體質較弱的特性,她也許不到體弱多病的程度,但仍然經常處於亞健康狀態(胃十二指腸潰瘍常年不愈,並且可以靠這個來主動吐血),剛才我用力過猛,讓她身體缺氧,腦供血不足了。
眼看莊妮打著晃沒法站穩,我急忙拉住她的一隻手,並且對座椅上的乘客說道:「這個女生身體不好,你們有誰可以讓個座位給她。」
正好有人在這站下車,於是空座兩旁的人各自比出「坐在這」的手勢,我和宮彩彩一起把莊妮安排在空座上了。
頭頸靠在椅背上深呼吸了好一陣,莊妮才恢復了神智,她驚覺自己坐在長椅上,立即左右看了看,看見兩側的乘客均是女性,才勉強接受了自己的新位置。
「彩彩……是你把我扶過來的。」莊妮盯著宮彩彩問。
宮彩彩天生不會說謊,此時她生怕莊妮動怒地回答道:「是……是葉麟同學幫忙一塊把你扶過去的,你剛才臉色很不好看,我們怕你昏倒。」
莊妮哼了一聲,用白手套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似乎要抹去我剛才幫扶她的痕跡。
她身邊兩側的乘客,對於莊妮的奇怪態度也不甚理解,用好奇而不解的目光觀察著我們。
宮彩彩破天荒地出言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冷場:
「葉麟同學,莊妮同學和我是打算去文化公園參觀國際花卉節的,莊妮同學知道我很喜歡植物,最近心情又不太好……」
說到一半宮彩彩不敢往下說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一半是因為對我的誤會,一半是因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掉了自己最喜歡的小兔子。
「文化公園。」我問道,「西城區的那個文化公園,在千鶴女子學校旁邊的那個。」
當年小芹做千鶴女子學校的大姐頭的時候,誤把打傘逛公園的牛十力給當成了我,一頓亂拳將其打進了醫院,對於牛十力、小芹,甚至我來說,文化公園都是有特殊意義的地點。
「嗯。」宮彩彩點頭道,「就是那座文化公園,聽說這次會有很多地區的珍稀植物在公園裡展出,還會在公園的正門外佈置5公里長的鮮花大道,我非常期待。」
談起她愛好的事物,宮彩彩的眼睛裡充滿了夢幻般的華彩,好像她已經先一步來到了那個花團錦簇的童話王國。
專門破壞小清新的莊妮卻隨口說道:「鮮花只不過是植物的生殖器而已,5公里長的生殖器大道,實在是讓我有點作嘔,要不是為了陪你……」
宮彩彩剛才還春光燦爛的臉立即哭喪起來。
「莊妮同學你怎麼這麼說,我的夢想除了轉世成扇貝以外,就是生活在一個鮮花環繞的仙境裡,現在這兩個夢想都破滅了。」
轉世成扇貝的夢想是被維尼戳破的,當時維尼說:「你不是有幽閉恐懼症嗎,如果變成了扇貝,貝殼一關,你豈不是要發病。」
至於鮮花環繞的仙境,在莊妮的一句自然科普之後,鮮花環繞變成了生殖器環繞,的確是挺毀氣氛的。
我不由得對著莊妮板起臉來,教訓她說:「你的毒舌用在別人身上就好了,不要用在宮彩彩身上,宮彩彩這麼柔弱的女孩,你欺負她難道心裡沒有負疚感嗎。」
宮彩彩受到我的維護,頗有幸福感地紅了臉,站在我身後一聲不吭。
「和彩彩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對她很好的。」莊妮雙手置於膝頭上說道,「只不過今天見到了你這個禽獸,所以我變得心情不好,控制不住自己的舌頭了。」
都說逗比的思維路徑不可捉摸,就算是小茵也不能完美地模擬熊瑤月。
我發覺自己也有一點逗比,我一聽到莊妮說起舌頭,馬上就頭腦風暴地想到了「舌燦如花」這句成語,然後立即又聯想到了「妙筆如花」。
於是我問道:「莊妮,大喇叭把你上次丟在地鐵上的那支鋼筆,還給你了吧。」
莊妮輕蔑地把目光從我身上挪開,「被你污染過的鋼筆已經不能用了,我把它投進學校的垃圾焚化爐裡,給了它應得的下場。」
那可是一支不錯的鍍金筆,受老爸的影響,對文具很珍惜的我,覺得莊妮這麼做實在太浪費了。
「有意義嗎,凡是男性碰過的東西都避免接觸……你避免得過來嗎,有本事別用愛迪生發明的電燈泡啊,有本事別用卡羅瑟斯發明的尼龍啊,你不是喜歡穿絲襪嗎,可尼龍是男人發明的。」
宮彩彩在我身邊露出吃驚的表情,她的表情很好讀懂,一定是在欽佩我的學識淵博,居然知道尼龍發明者的名字。
其實話一出口,我自己也蠻吃驚的,因為尼龍發明者美國化學家卡羅瑟斯,並不是我在現實生活中讀到的知識,而是在夢境輪迴中,聽小茵讀書的時候記住的。
夢境裡的知識也是知識嗎,可惜是這種沒用的知識,小茵你讓我在夢境中背英文單詞豈不是比這個強多了。
然而並沒有經過夢境輪迴的莊妮,在知識面上仍然對我有壓倒性的優勢,她冷冷說道:
「愛迪生死於尿毒症,卡羅瑟斯則是喝氰化物自殺的,他們兩個因為羞愧自己男性的身份所以去死了,你打算什麼時候死。」
「胡扯,愛迪生是活到80多歲才死的,他才沒有因為自己是男人而羞愧,你別以為我讀書少就可以騙我,你才是在自欺欺人。」
這個時候我的智能手錶突然震動了起來,我因為沒有藍牙耳機,地鐵上又嘈雜,於是就開啟了免提功能。
結果電話是龍叔打過來的,更要命的是,他打錯了電話,這個電話可能是要打給三合會的某個殺手的。
「瘸狼,你封在水泥裡的那個二五仔,今天趕快丟進海裡去吧,不然再放兩天就發臭了,還有那個敢賣假貨給我們的深圳奸商……」
我趕緊把電話給掛了,但為時已晚,至少莊妮兩旁的乘客是徹底誤會了,我倉皇掛電話的神色被她們誤解成了做賊心虛,她們急急忙忙地站起身,裝作下一站要下車,遠離了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宮彩彩同樣嚇得夠嗆,只有莊妮捂著嘴噗嗤一笑,對我諷刺道:「瘸狼,你這個新外號可真夠貼切的,他們終於發現你有時候走路像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