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失蹤的時候,班長壓抑住自己的感情,為了我能成功獲救,做了理性而明智的一系列決定。
我感謝班長為我所做的一切,雖然有點不吉利,但總覺得,班長是我交代後事的不二人選。
無論身前身後事,都會替你安排的妥妥帖帖,保管你開心下葬,含笑九泉。
你的遺願會得到盡量滿足,你的親人會得到貼心安慰,但是在一切辦妥之後,在眾人散去之時,又有誰來安慰她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反觀小芹,則完全是感情佔了上風,使得她不管不顧,隻身一人牽著奧巴馬來尋找我,這種希望和我同生共死的熾烈感情,確實令人感動。
雖然小芹帶走我的t恤衫,使得警方的搜救犬無計可施,但我不會因此責怪她,小芹冒著生命危險,到有野獸出沒的山林來找我,如果這樣的她還要被責怪,那我實在是太沒良心了。
而且小芹心急如焚的時候,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班長會冷靜地通知警方,警方還會帶過來搜救犬。
即使因為小芹的關係,客觀上推遲了我獲救的時間,造成我因為飢餓吃掉藍閃蝶,以至於患上病毒性心臟病,並且有可能毒發而死……我也不責怪小芹。
身處陷阱底部,用顫抖的手寫下遺書的過程中,我重新認識到了許多平時所忽略的,寶貴的東西。
哪怕我剩下的壽命真的沒有多少,我也很感謝上天賜給我的這段額外的時間。
悲觀點想,至少可以不用遺書的方式,而是可以親口告別吧。
我個人認為,小芹唯一可以指摘的地方,就是她孤身進入密林,沒有顧及她媽媽的心情,間接導致任阿姨出了車禍。
郁博士告訴我,任阿姨的情況,已經在昨晚穩定下來了。
小芹架著我的胳膊,把我攙扶出無名山以後,略通醫術的彭透斯給昏倒的我做了簡單檢查,然後又轉交給聞訊而來的郁博士。
這時郁博士已經從同學們的談論當中,知道小芹是任阿姨的女兒,他摸了摸我的頸動脈,武斷地告訴小芹「這小子只是餓壞了,屁事沒有」,然後讓小芹趕緊去特殊教育學校的附屬醫院,看望自己車禍受傷的媽媽。
瞭解小芹在得知我沒事以後,又去任阿姨的病床前哭著向媽媽道歉,最後才流著眼淚睡著,我心下稍安。
希望小芹能從此領悟到,一個人的生命不僅僅是屬於自己的,像是她說的要為我而死,以使我永遠記住她的想法,也不要再出現為好。
「那個,郁博士,任阿姨肚子裡的胎兒……」我終於問出了一直關心,卻沒有勇氣發問的問題。
「胎兒。」郁博士做了個很誇張的表情,「姓任的那個女人,懷孕了還把自己當鐵人王進喜使喚,還想保住胎兒,大人沒留下後遺症就不錯了。」
我心中一涼,知道自己還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就這樣和我擦肩而過了。
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就是這個沒能降生的孩子,是代替我這個哥哥而死的。
都是我的錯吧,我不應該在遺書中寫,如果是男孩,就讓他跟我叫同樣的名字……是不是黑白無常勾錯了魂,才讓我這個哥哥苟活於世呢。
雖然從時間點上來看,任阿姨流產在我寫下遺書之前,構不成因果關係,但我還是覺得心中十分難受,畢竟這一系列事件都因我而起。
老爸和任阿姨的婚事,會不會也因此泡湯啊,這樣一來,小芹還會成為我的義妹嗎。
小芹倒不知道媽媽住院是因為流產,為了向女兒隱瞞自己懷孕的事實,任阿姨騙小芹說,自己是被碎玻璃片刺傷了肚子。
母親的心理都是很複雜的,看到小芹平安返回,雖然身上有不少擦傷,但並不嚴重,總體上可以說安然無恙,於是任阿姨又開始默默哀悼,自己腹內孩子的逝去了。
由於一直以來懷孕的事情都對小芹保密,所以此時此刻,也不能讓女兒和自己分擔哀痛,唯一可以傾訴愁怨的對象,就成了一直在病床前照顧她的我老爸。
雖然在路上說過「你的孽種早該死了。」這樣過分的話,但是當這個「孽種」真的死了以後,任阿姨一下子變得非常傷心和消沉,郁博士表示,她很可能得了流產憂鬱症。
面對突然變得脆弱起來的任阿姨,老爸發揮出了一個男人應有的責任,盡心盡力地安慰她,顯出少有的,非常靠得住的樣子。
在任阿姨流產已成定局,而我和小芹還未獲救之前,老爸就鼓起了那份做男人的勇氣,幫助任阿姨度過了那最難熬的幾個小時。
老爸後來告訴我:他之所以沒有被打垮,是因為在床邊守護,不覺昏沉入夢的時候,夢見了一個渾身發光的小孩向他揮手告別,並且奶聲奶氣地說:
「哥哥和姐姐不會有事的。」
猝然驚醒之後,小孩的面貌已經記不真切,但是那句話卻深深印在了自己腦海裡。
並不迷信的老爸,因為這個夢,而內心傷感,卻也因此對於我和小芹會最終獲救,抱有了盲目而固執的信心。
當時那種情況,任阿姨極度脆弱而情緒不穩,如果老爸跟著她一起崩潰的話,後果是不可想像的。
雖然信奉唯物主義的我,更願意把老爸的夢解釋成「潛意識中,對不幸遭遇的自我補償」,但是我騙不了自己,我會永遠記住這個沒能降生在世界上的,沒有名字的親人。
而小芹出現在媽媽接受治療的附屬醫院,證實了老爸勸慰任阿姨的話,(因為郁博士嚴令警告,不准在他治療我的時候有人來打擾,所以老爸也沒辦法立即來看我,)
在那之後,在小芹趴在任阿姨的床邊睡著,老爸攙扶著患了流產憂鬱症的任阿姨,去洗手間的時候,老爸一時嘴欠,向任阿姨提起,他幾個小時之前做的那個夢。
結果引得任阿姨嚎啕大哭,擔心吵醒小芹才竭力把後面的聲音壓低,老爸尷尬地抱住撲在自己懷裡的,用拳頭捶打自己的任阿姨,慶幸如果不是任阿姨流產後身子虛弱,自己就要先一步歸天了。
「別傷心了,對身子不好。」老爸拍著任阿姨的肩頭安慰她,「總算小麟和小芹都找回來了,不然的話……」
「可到底還是丟了一個孩子啊。」任阿姨為自己曾經想要打掉,又說他是「孽種」的那個孩子,發出痛入心扉的悲鳴。
老爸也被勾引得眼淚上來了,只得將懷裡的任阿姨抱緊,「紅璃,你別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這麼懂事的孩子,他要是願意,就讓他下次再跑一趟吧,下次我一定不會讓他出同樣的事……」
任阿姨不置可否,紅著眼睛,隔著衣服死死咬住老爸的肩膀,控制自己不大聲哭出來。
經歷了這一番波折,我覺得雖然任阿姨流產了,但是她和我老爸之間,卻建立了一種比從前更緊密的聯繫,也就是說,兩個人還有戲。
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郁博士雖然脾氣古怪,在給我治療的時候不讓人靠近,畢竟是艾米的私人醫生,和我一起都身在艾米的房車救護室裡面。
所以我醒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艾米耳朵裡,昨晚只睡了4個小時的艾米,氣沖沖地穿著袖口扎有紅緞帶的睡衣,在彭透斯的陪同下,站到救護室的玻璃門外面了。
「這麼久都沒有治好男僕,你這個庸醫。」艾米的聲音隔著玻璃,有些沉悶地傳進來。
郁博士知道我和艾米是兄妹關係,彭透斯估計也知道郁博士知道,但是艾米不清楚郁博士知不知道,所以當著他的面還是叫我男僕。
我覺得,相比於「哥哥」,艾米更喜歡叫我「男僕」或者「死男僕」,所以郁博士不說破,她也揣著明白裝糊塗,好免去叫我哥哥。
郁博士懶得和艾米爭吵,就從內部打開了封閉玻璃門,然後遵守和我事前的約定,對艾米說:
「葉麟完全被我治好了,以後他再想著法把自己弄死,可就不關我事了……」
「真的好了嗎。」艾米的藍眼睛忽閃著,滿臉狐疑地看了看郁博士,又看了看在坐在手術床上的我。
為了不讓艾米起疑,我主動跳下手術床,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運起兩膀的肌肉,向妹妹顯示自己的強壯。
「我沒事了,一點事也沒有,現在讓我參加地下拳賽我都敢去。」
看著妹妹擔驚受怕而稍顯憔悴的臉,我又柔聲道:「你再去睡一會吧,你的嗓子都有點啞了,小歌星不愛護嗓子怎麼行……」
我故意生龍活虎的樣子,看來是騙過了艾米,她臉上的憂色漸去,換成了一種有點生氣的模樣。
「你蹲下來。」她對我發出了奇怪的命令。
為了顯示我身體一切如常,我快速地蹲在她面前,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結果,當我的面部大約降低到跟她的肩膀等高的時候,她伸出小手,不算很用力地在我臉上拍了一下。
是耳光嗎,跟班長、維尼打過的耳光相比,你這個耳光是草履蟲等級啊,一點都不疼啊,而且你事先命令我蹲下來,是因為我站直身體的話,你翹著腳也夠不著嗎。
「哼,明明是這麼低等的男僕,居然敢讓我這麼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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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阿姨會流產的劇情,可以說早就存在於我的大綱裡,但是恰逢地下室妹子懷孕,使得我對任阿姨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處理,產生了猶豫,9、10月份的更新緩慢,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結果還沒等我想出更好的處理手段之前,地下室妹子先於任阿姨流產了,還真是無妄之災,所幸地下室妹子沒有太傷身體,以後還有機會。
於是我只能按照先前的大綱,對不起任紅璃女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