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醫務室的時候,陳穎然不在,班長半坐在床上,雙手捧著一杯咖啡,眼神目視前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又茫然不解。
看見我走進來,班長大概是聽陳穎然說,是我把昏倒的她背回學校來的,所以稍微有點臉紅,不過很好地藉著咖啡的熱氣掩飾住了。
「沒想到小芹居然這麼厲害……」她自言自語道。
這麼說,班長已經窺破了小芹武術家的真面目了?堂堂的武學天才卻要使用木棒打倒對方,真是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墮落了啊!
「你們,究竟是因為什麼又吵起來的?」
既然班長和小芹中午一起到小吃街上吃過飯,說明她們初開始的交談還比較和平,後來到底是哪句話激化了矛盾呢?
「吵起來?我們沒有吵起來啊?」班長驚訝道,「小芹答應我以後不再向老師扔粉筆頭了,我也破例幫她隱瞞這一次……對了,小芹她要不要緊?」
誒?你被人家打了還問人家要不要緊,腦袋被打壞了吧?
「小芹有沒有受傷?」班長再次問道,語氣比剛才更急迫。
「她有超級賽亞人血統,怎麼會受傷?」我聳聳肩,「她只是沒臉見我,所以自己跑回家去了。」
班長嚴肅起來,「小芹為什麼會沒臉見你?就算被我發現她其實超能打,也跟你沒關係吧?」
誒?這是腦震盪導致的後遺症嗎?你被小芹打得撲街還向著她說話,正義魔人變聖母了啊!
班長把咖啡杯放到床頭櫃上,歎了一口氣。
「因為小芹的母親是世界散打冠軍,所以自從她替我打排球那件事以後,我就懷疑小芹也是武術高手,果然在今天親眼見到了……可惜我拖了小芹的後腿啊!」
「等等等等,先別歎氣!」我眉頭皺起老高,「班長你都把我弄糊塗了!今天你和小芹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啊!難道不是小芹把你打昏的嗎?」
「小芹?打昏我?」班長同樣高高皺起眉頭,「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小芹是在保護我啊!」
此時我才注意到,陳穎然並沒有在班長的頭上纏繃帶,也就是說沒有出血點,那麼小芹手握的木棍上的血跡,並不是屬於班長的。
聽班長講起事情的始末,我才知道,自己大大地冤枉小芹了。
班長和小芹一塊吃完午飯後,正打算返回學校,卻有一個初一的小男孩跑過來,對班長說,小巷裡有一隻野貓因為偷魚吃,被人用鐵絲倒吊在牆頭,再沒人管就該死掉了。
身為愛貓黨的一員,班長沒有分辨真偽,立即跟到小巷裡去找那只「奄奄一息的野貓」,不料卻被四個奇裝異服的小混混給圍住了。
他們自稱是趙光頭的手下,要為老大報仇,那個欺騙班長進入小巷的初一男生,是長期受到這四個人逼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
「你就是舒莎?」領頭的一副鄉村殺馬特的派頭,擺弄著手裡的半截教鞭,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聽說你外表清純,其實特別喜歡勾引男人,連葉麟和二傻子李存壯都心甘情願給你當打手?看今天你一個人怎麼辦!害怕的話,就跪下來求我們吧!」
這四個倒霉蛋,完全沒有把班長身後的小芹放在眼裡,還以為小芹低著頭是已經嚇傻了。
正在班長思忖如何突破不利局面,讓小芹跑出去求救的時候,小芹的臉色變了。
被四個年紀相仿的男人圍住,並且惡言相向,小芹的恐男症一下子到了過山車的頂點,觸發了她的防禦機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將小頭目踢飛,然後奪過對方手中的教鞭,在所有人都大驚失色之際,第二個小混混也中了掃堂腿,摔了個狗啃屎。
班長原本伸手進裙子兜裡,暗暗扣住一枚一元硬幣,打算向敵人扔出,好趁亂脫逃呢,此時異變陡生,反而讓她亂了陣腳,不知道這枚硬幣該用在何處。
因為小芹跟班長一樣穿的是校服裙,所以她這次黑化的程度不夠深,至少沒有痛毆刑部五虎的時候深,恐怕是她潛意識裡害怕走光的緣故。
虧得如此,不然面對完全黑化的小芹,班長真的要不明不白地被「幹掉」了。
倒下兩個同伴之後,小混混們才反應過來,吃驚之餘,分別從後面向兩個女孩發起了進攻。
班長眼見小芹打倒兩人之後,立足未穩,而身後的敵人合身撲上,來不及多想,就把掌心裡的硬幣拋了出去,還別說,真對得起最近一段時間的苦練,正好擊中對方的眼角。
「啊呀!」怪叫一聲,原本就對小芹不造成威脅的小混混,被班長的硬幣打中之後,又挨了小芹一棍子,像一灘爛泥一樣倒下去了。
然而班長光顧著小芹的安危,自己卻被人揮拳擊中後腦,昏倒在地上了。
之後的事情班長並沒有親見,但是想猜測出來並不困難。
班長為了保護小芹而受傷,進一步激怒了半黑化的小芹,她非常狂暴,非常殘忍地教訓了敵人,以至於木棍頂端帶上了他們的血跡。
小混混們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嚇得互相攙扶,藉著對地形的熟悉,倉惶逃走了,而小芹握住帶血的木棍,一邊謹防對方去而復返,一邊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
跟我的「狂戰士狀態」類似,小芹的黑化狀態也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而恰巧在這段時間,我收到了曹公公的報信,進入小巷見到這幅情景,以至於誤會了小芹。
原來小芹說班長「完全是自找的」,指的是班長出手幫忙完全沒有必要,反而害得自己撲街了嗎?
本來就因為班長捨己救人的行為,而感到彷徨無措的小芹,又遭到了我的斥責,所以才大哭著跑掉了啊!
我……我真該死啊!怎麼能沒弄清事實就隨便懷疑小芹呢!正是因為小芹在場,班長才免於被小混混們欺負的命運啊!她現在去哪了?回家了嗎?
「班長,你看上去沒什麼大問題的樣子,那麼下午幫我請個假,我有事情必須要辦啊!」
「你去做什麼?」
我沒有回答班長的問話,疾步走出了醫務室。
小芹的手機沒人接聽,顯示已關機。
小芹家的固定電話也沒人接聽。
給任阿姨打了一個電話,任阿姨在嘈雜的片場聽不清我說話,但是隻言片語中,我已經判斷出,小芹沒有去找媽媽。
現在的問題是——小芹到底去哪了?
我本以為自己對小芹已經足夠瞭解了,但是今天我錯了,她不但沒有傷害班長,反而救了班長。
想要推斷出小芹去了哪裡,我必須再一次用我對小芹的瞭解,來分析她的思路。
小芹不是一個肯吃啞巴虧的人,除非欺負她的人是我……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有些羞愧。
那麼,這次受了冤枉,她絕對要把自己的怨氣釋放出來,釋放的出口在哪裡呢?
那四個小混混就是罪魁禍首啊!
先是讓自己會武術的事情在班長面前暴露,然後又讓自己欠了班長一個人情,最後又使得自己被我誤會……這三連擊豈是痛揍一頓就可以了結的?
絕對要狠狠地報復啊!既然他們出場時自報家門說是趙光頭的手下,那麼小芹一定會找到趙光頭的老巢,把那裡攪得地覆天翻啊!
難道小芹一個人去找趙光頭一夥算賬了嗎?這個我推演出來結論雖然聳人聽聞,但是小芹正是不按常理出牌,喜歡一意孤行的人啊!
我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握緊了。
趙光頭上次被李存壯、唐江,以及班長聯手送進了醫院,出沒出院不清楚,但是他的黨羽仍然很多,而且越是年輕,越仗著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
儘管小芹戰鬥力爆表,但是以寡敵眾,始終是兵行險招,萬一有個閃失,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行!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到趙光頭的老巢去打探一下消息!如果小芹真的去了那裡,那麼我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她安全回來!
打定主意以後,我坐一輛出租車來到了靠近冬山市郊區的「土橋」公交站。
這就是上次宮彩彩坐過站迷路的地方,拜那件事所賜,二十八中的學生用上了手機。
不過這實在是一個不宜久留的險惡之地。
大片等待改造的危房和棚戶區,成了不法之徒的樂園,土橋賭場是冬山市公開的秘密,屢禁不絕,據說還有人在地下進行毒品交易。
趙光頭的老巢也在附近。
在一棟年久失修的四合院裡,趙光頭經常和十幾個手下一起分贓、玩牌,有時候還把四合院當成行私刑的場所。
跟周圍坍塌的殘垣斷壁相比,這棟四合院倒也算鶴立雞群,院子裡還有他們偷來的沙發等傢俱,儼然是水滸中「聚義廳」般的存在。
現在的時間大概是下午4點鐘左右,陽光依然很強烈,乾燥的風讓人有一種孤立無援的荒涼感。
「圍起來!把她剛掉!」一個嘶啞的聲音隨風傳來,「被一個女的打成這樣,傳出去咱們以後還混不混了!?」
心裡咯登一下:幸好我來了,看來我還是比較瞭解小芹的,不管她是用什麼手段查到了趙光頭的老巢所在地,總之她的確是來大開殺戒了。
聽院子裡不斷有人倒地的聲音,果然是小芹佔上風吧?雖然我可能是多此一舉,但是既然我來了,就沒有理由讓小芹獨自戰鬥。
說是大材小用也好,說是殺雞用牛刀也好,就讓我們兩人攜手並肩,把趙光頭一夥殺得片甲不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