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見有人搭檯子拍賣國畫,好奇地圍觀了一陣,等到拍賣結束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走回自己家的小區,感覺週遭的空氣很是濕熱,抬頭忽然看見,小區的天井裡,密密麻麻地飛著許多蜻蜓,一開始沒太在意,稍微一數,發現居然不下500只!這特麼是搞非法集會啊!你們向政府申報註冊了嗎!你們這些蟲子是不是對社會主義不滿!?小心官大人碾死你們啊!
它們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間又紛紛散去了,只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疑惑。
突然感覺皮膚沒有那麼鬱熱了,空氣突然涼爽了不少,甚至……出現了一股想讓你從內心裡打哆嗦的寒氣。
不知什麼時候,天色完全黑暗了下來,夜的大幕籠罩著冬山市內的一切,月色不明,星光黯淡。
我遲疑地停住了腳步,天有異象,按中國的傳統,不是聖人出世,就是妖魔降臨。
難道……住在這個小區的我的某個鄰居,正要生出未來的國家主席嗎?
這個時候,毫無預兆地,從我身後的暗影中,飄來了一串空洞而機械的聲音。
「你……想要力量嗎?」
「啥?」
「你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臥槽嚇死爹了啊!何方妖孽在這裡妖言惑眾?你《無限恐怖》看多了吧?我的人生是青春校園無厘頭蛋疼輕喜劇,別給我隨便染上穿越異界修仙修魔的玄幻色彩啊!
不過這聲音實在人,我急忙躍開一步,才敢回頭看聲音的主人是誰。
第一感覺,我看到了一個漂浮在半空的人頭。
差點驚叫出來的我,仔細辨認,才發現對方只是選擇了一個十分湊巧的站立位置,導致光影在他身上交疊,只讓我看清他的頭部,他的脖子以下都隱藏在陰影中,看得不甚真切。
第二感覺,是這傢伙好像是個瞎子。
他清瘦的面孔給人無慾無求的印象,兩隻眼睛睜得很大,瞳孔的顏色卻極為淡薄,淡薄得幾乎透明,我甚至在他的瞳孔內部,看見了更小的一圈瞳孔。
錯覺,一定是錯覺。
「你是誰?你認錯人了吧?」
我壯著膽子問他,心中不知為何存在不曾有過的恐懼。
「我沒認錯人,」他緩緩說道,外表像是失明的淡薄瞳孔,以超出想像的快速鎖定了我的方向,「葉麟,我是來給你選擇的。」
「選、選擇什麼?」
這一個從恐怖片裡蹦出來的傢伙,渾身上下都透露出詭異的氣氛,他知道我名字這一點尤其讓我嚇尿。
他生命力枯竭的嘴角,充滿神秘感地向上彎起微小的弧度。
「yes,還是no?」
「no!絕對的no!完全的no!連你也給我趕快no掉啊!」
「怎麼這樣呢,」他略微皺眉道,「會死的啊……」
「誰會死啊!別烏鴉嘴好不好!而且你還沒說你自己是誰啊!」
他短暫失神,似乎回憶起自己的名字要花好大的力氣。
「我在這一紀元的名字,應該是叫方信。」
方信?諧音是「放心」對嗎?可一點也不叫人放心啊!這是誰家沒拴好把他放出來的啊!我斯巴達的心臟都要被你嚇出來了啊!
「你不必害怕,或者說,害怕也沒用。」方信用他那對看穿前世今生的眼眸凝視著我,「然後,也不要深究我的身份,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是不能知道的,會死的。」
「喂喂喂,你剛才就說死呀死的,到底誰會死啊!」
「你最愛的人。」
我怒從心頭起,「你這是在咒我嗎?信不信我揍你!?」拳頭威脅著揮舞起來了。
「你不會揍我,」方信淡然道,「因為阿卡夏記錄裡面沒有出現你揍我這件事,你的命運是很奇怪的,但不會奇怪到揮拳攻擊一個神靈……」
我靠,雖然中二病時期的一些少年會認為自己是神(我小學一個男同桌還認為自己是聖鬥士),但是方信這傢伙怎麼看也有30歲了,說不定接近40歲,居然中二了這麼多年,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是神嗎?
「哈?如果你是神的話,你下界來找我幹什麼來了?」
「不是我來找你,而是你找上了我,」方信抬頭看著晦暗的月亮,陷入對遙遠過往的沉思當中,「在數個紀元以前,你很不幸地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並且偶然遇到了我,我一時心血來潮,就帶你參觀了宇宙深處的阿卡夏圓盤,讓你看到自己的前生來世,希望你能明白一切都是虛幻,不值得為失去而感到傷心。」
「但是你看到之後的某個紀元就是現在你又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因而感到雙重的悲慟,於是你跟我約定,讓我來改變那個悲劇性的結果,作為交換,那一紀元的你提前結束了生命,鮮血濺在阿卡夏圓盤上,導致跟你有關的那一部分紋路模糊不清,連我也不能完全看穿。但是不論如何,我根據約定,再一次站在你的面前,如果想改變命運的話,就遵從我的諫言吧。」
我張大的下巴,幾乎砸在腳面上。
居然給自己編了這麼繁複的出場設定,看來你不是中二病晚期患者,活脫脫是個騙子啊!「施主你印堂發暗」這樣的騙子啊!
我決定替天行道,拆穿他的騙局。
「哼,事先說好,你給我什麼諫言,我也不會給你一毛錢!」
方信淡薄地微笑,「在命運之輪面前,金錢毫無價值,你在前世已經付出了改變命運的代價了,我不會再拿取你的任何東西。」
這騙子還挺敬業!裝得賊像賊像的!我不信問不出你的破綻!
「好,既然你不要錢,你說說看,我最愛的人是誰?」
「阿卡夏圓盤上關於你的部分,已經模糊不清了,所以我不知道你最愛的人是誰,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
「那,我最愛的人為什麼會死?」
「我暫時也不知道,但是如果聽我的話,就能避免悲劇發生。」
「怎麼聽你的話,把全部家產都捐給你嗎?」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啊……」
「廢話!你說自己是神,哪個神經正常的人會相信你啊!」
「沒辦法,我就稍微證明一下,我是神好了。」
臥槽要來真的啊!你是要手捏法訣,口誦咒語,來個天傾西北,地陷東南,還是要分開紅海,天降青蛙啊!
「我要說一個預言。」
搞了半天還是要耍嘴皮子啊!我還以為你為騙錢不惜血本,要演雜技變魔術,用高科技玩障眼法呢!
「不久之後,你的手機會救你一命。」
「哈?」
「你的手機很快就會出現故障,但是不要去修理,也不能換手機,你的手機將會拯救你的性命。」
這預言聽起來挺牛逼,其實很好實現啊!現在大家用的大多是智能手機,智能手機出故障是家常便飯。至於被手機救命什麼的,我吃飯忘帶錢,用手機交朋友過來救急,算不算救我的命?我路遇劫匪,用手機打110,警察及時趕到算不算救我的命?這簡直是跟「下個月會下雨」一樣穿幫率極低的預言啊!
「就算這預言實現了,也不能證明你是神吧?你乾脆來個利索點的……」我伸手一指小區花園裡的一塊醃鹹菜石,「你把它變成金子,我就相信你!」
「這也不難。」他說著向前邁了一步。
不……不難!?我、我要冷靜,這個騙子真下血本啊!難道他是魔術大師,真能變出一大塊金子出來?他別是艾淑喬請來忽悠我的吧!
可是他離開陰影籠罩的那個角落之後,我立即看清了他身上的衣服,對於點石成金的期待頓時就洩了大半。
尼瑪他穿的是一條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左胸的位置上別著一個病號卡,用鮮明的字體寫著「冬山精神病院,第113號病人」。
我勒個去!還真是神……神經病!我居然跟一個神經病說了這麼多話,是不是代表我最近智商又下降了啊!狂戰士模式會帶來智力下降的副作用,我應該盡量少用啊!
「石頭的主要成分是硅酸鹽,我只要輕輕摸一下……」
仍然用高深莫測的語調跟我交談的方信,因為他穿了一身精神病院的病號服,已經說服力大減了。
冷不丁從他後面跑上來兩個穿白大褂,身強體壯的男護士。
「原來方瘋子跑到這兒來了!按住他!」
「別想再跑了!回去吃藥!」
方信一臉平靜,毫不反抗地被兩個男護士左右架住,拖向小區門口的救護車。
「葉麟,你想改變你的命運,以後就來找我吧,你知道在哪裡能找到我,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在被鎖進救護車隔離籠之前,方信如此說道。
廢話!你想離開精神病院,也得出得去啊!我好好一個人去精神病院跟你探討人生,估計醫生會把我也關進病房啊!差點被精神病人忽悠了這件事,我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說出來被別人笑話啊!
當天夜裡,獨自在家的我做了一個怪夢,夢見方信非要送給我一隻寶石墜飾,結果這顆寶石把我和小芹、班長,以及其他同學帶到了不可思議的世界,在那裡我們幫助妖精帝國對抗邪神聯軍,千辛萬苦打到最終boss,才發現邪神頭目就是方信本人,他現出渾身倒刺、遍生觸手的醜惡原形,只一張嘴,吐出的放射能就把小芹和班長打倒了。
我渾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是開著窗戶睡的覺,我起身去關窗戶,卻無意中發現,樓下花園裡的那塊醃鹹菜石,悄無聲息地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