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發現艾米騎著一輛租來的喜羊羊電動車,十分歡樂(並且十分緩慢)地在商場的環形區域裡轉來轉去,而熊瑤月拎著大塑料袋裝作怎麼追也追不上的樣子,差點把我的鼻子氣歪。
5分鐘不到就又找了新的娛樂項目啊!不聲不響地離開原來的地方,差點把哥急死你知道嗎!
我跑過去攔住她們倆的時候,艾米反倒嫌我回來的早了。
「急什麼急?沒看見我和維尼玩得正高興嗎?」
我一愣,「維尼是誰?」
艾米一指旁邊跟班模樣十足的熊瑤月,「你的這個挺有趣的同學說,千萬不要叫她熊姐,叫她『月月』或者『小熊』都行……說起『小熊』來,自然而然就會想到『維尼』啊!」
熊瑤月本人對這個外國名似乎相當滿意,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搖著我的胳膊:
「喂喂,這個名字是不是很帥?你說句話啊!很高端洋氣吧?我明天就讓同學們都這麼叫我!」
我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明天是星期日啊……」
「誒誒誒誒!??——原來明天是星期日嗎!」熊瑤月大喜過望,「那麼說我的作業又可以推遲一天寫了!!太棒了!萬歲!!」
我稍微躲遠了點,在來往的人叢中裝作不認識熊瑤月的樣子。
「維尼,你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艾米破天荒地主動向熊瑤月發出了邀請,似乎剛剛享受到「賜名」榮譽的熊瑤月很得艾米的賞識。
「哎呀,這個恐怕不行。」熊瑤月發愁地撓了撓頭髮,「我中午十二點有一個家庭聚會,不參加會挨罵的!」
我抬起左碗看了看表,提醒她:「已經11點40了。」
「已經這麼晚了嗎!」熊瑤月一跳多高,把裝玩偶的塑料袋往肩膀後面一甩,飛速地衝下旁邊的扶手電梯,一個中年大叔幾乎被她撞到。
「今天玩得很高興,以後再見了啊!」熊瑤月百忙之中回過頭來向我們揮手告別,就這麼一溜煙地從6樓一直衝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熊瑤月小麥色的皮膚讓艾米回憶起了美國的夏威夷,平時鄙視一切的她似乎對熊瑤月比較有好感。
「我覺得,」艾米矜持了一下才評價道,「她比叫任小芹的那個暴力女好多了!」
哼,無非是能討你歡心並且沒什麼心機而已,真是跟慈禧太后的人生觀一樣,對你好的就是好人啊!而且裝成熟評價他人之前,先從喜羊羊的兒童摩托車上面下來啊!
艾米的體力相當有限,一上午的娛樂讓她很想回家休息了,所以午飯也沒有發生什麼值得記錄的事。
在商廈門口遇見等待多時的彭透斯之後,我把艾米完整無缺地交到了他手裡,並且保證艾米只喝了一瓶可樂,沒有超標。
至於那一肚子冰激凌我就管不著了。
要把胸袋裡的墨鏡還給艾米的時候,艾米很嫌棄地說:「因為被你戴過,已經髒掉了不能用了,你留著裝好人吧!這種墨鏡我有的是!」
其他的說法暫且不論,居然看出來我能用這個墨鏡假扮成好人嗎?(話說為什麼要用「假扮」這兩個字?)
總之今天還是很有收穫的,消費大大小於我預計的支出,獲取了內衣大盜的準確藏身所在,還得到了可以偽裝(?)好人的道具。
另外,如果沒有讓熊瑤月誤認我是同性戀就好了。
當天下午,打地鼠的機器就被004和005等人從遊戲中心拉了回去,從此成了一干保鏢消磨時間的新寵,不值班的時候他們都搶著上機,美其名曰「為小姐報仇,狠狠收拾嘲笑過小姐的地鼠」,其實只是為了能創下新紀錄,然後輸入一句髒話保留在顯要的位置。
許多英語過硬的人第一次看到打地鼠的top屏幕都會發出會心的微笑,只是我反應很慢,經常要經人指點才能理解那滿屏的髒話。
下午一點的時候我接到了小芹的電話,她小心翼翼地問我為什麼不來片場,但是這個電話打到一半就被任阿姨發現了,所以最後什麼都沒說成。
轉眼之間到了週日,冬山影視城,宮殿戲,終於輪到我的聾啞惡僧正式丟人現眼了。
由於主演凱爾受傷,今天幾乎成了艾米的專場,我戴著透氣性不佳的假頭套,穿著綴滿金屬零碎的古怪僧衣,臉上還由化妝師畫了一道疤痕,分別在樓閣、假山、台階和石橋上被艾米一腳踢飛。
我吸取了上次臨時扮演金甲武士的教訓,叫的非常慘烈(哎∼呀!!),結果任阿姨非常生氣,用劇本捲起來的紙筒指著我,大喊道:
「你演的是啞巴!你亂叫什麼啊!」
哎呀,百密一疏,光思考怎麼表現聾啞惡僧的內心掙扎了,居然把他的人物屬性給忘了,真是丟人。
「葉麟同學摔得真帥!」小芹在媽媽身後不管不顧地聲援我,「這兩下摔得已經是奧斯卡水準了!千萬加油啊!」
任阿姨不知對女兒說了什麼可怕的威脅,小芹才老老實實地不吱聲了。
說實在的,在拍今天最後一場的墜橋戲的時候,我有點緊張。雖然池塘的深度不足以將我沒頂,不會游泳的我還是心裡七上八下,生怕出現溺水事故,倒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只是覺得到時候怪丟人的。
在我撲通一聲掉進水裡以後,艾米站在橋上確認我不會淹死之後,就轉身讓化妝師為自己補妝去了,小芹被任阿姨隔著不能過來,倒是今天同樣有不少拍攝任務的蘇巧,在工作人員趕來之前,把手裡的道具竹劍伸下來,幫助我脫離了浮著許多蓮花、水底下都是黑泥的水塘。
「那個,葉先生,辛苦您了。」蘇巧還是對我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讓我很不習慣。
不過這一個星期她身上發生了顯而易見的蛻變,為生活奔波的焦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要如何把握住機會的緊迫感,曾經略顯蒼白的臉出現了些許血色,類似明代侍女服的戲服也比全身盔甲要涼快得多。
總而言之,在戲裡戲外都經常低著頭梳理長辮子的她,正做著灰姑娘參加王子舞會的美夢,既幸福又緊張,生怕神仙教母的魔法失效,自己又落回有「人肉佈景」之稱的群眾演員隊伍裡去。
「葉先生,下周好像有咱們兩個的配戲,到時候就請多多關照了!」
蘇巧向我深鞠一躬,我隱約記起,劇本上似乎是這麼寫的:身為鮮血七衛中最凶狠、最齷齪的聾啞惡僧,他居然大逆不道地調戲自己主子血王子的侍女,結果被血王子用一把重劍給劈成了兩半。
誒?這麼快我就死了嗎?我這個演藝生涯有點短啊?原以為會持續到學校放假呢,結果由於凱爾受傷打亂了拍攝安排,居然這麼快就輪到我嗝屁了嗎!話說演血王子的那個澳洲演員有點嚇人啊,他不會掌握不好分寸,真劈到我身上吧?
另外血王子侍女的扮演者不就是蘇巧嗎?說是和我配戲,結果是要我調戲你嗎?劇本上原文寫的是「撕裂了胸口的衣服」,美國人你們還真是很黃很暴力啊!我一個花季少年就要為藝術犧牲,被迫非禮一個比我大3歲的女孩嗎?幸虧聾啞惡僧的妝非常重,不然以後被人認出來真是會讓我十分困擾啊!
一整天的緊張拍攝結束後,被禁止這個週末和我單獨接觸的小芹灰溜溜地被任阿姨的朋友送回了家,任阿姨在散場的人群中找到了無所事事的我,告訴我演戲的報酬她替我領回來了。
「誒?那可太好了!」我興奮地幾乎像旺財一樣吐出舌頭,「那個,有多少銀子,什麼時候可以給我呢?」
任阿姨晃了晃手中不薄不厚的的牛皮信封,但是並沒有把它交給我的意思。
「你是未成年人,直接把這麼多錢交給你沒什麼好處,你這種年紀最容易學壞了!」
頓了頓後,又補充道:「你可能早就學壞了,但是我不能讓你變得更壞了!這筆錢我得交到你的監護人手上!」
這個……我的監護人目前只有老爸一個,而且他去旅館編輯教材了我都沒有找過他呢!
聽說我老爸最近沒和我住在一起,任阿姨沒來由地發了一通火。
「居然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裡嗎?真沒責任心!淨給人添麻煩!——他賭博嗎?」
「誒?不、不賭啊?就是有時候喝點小酒……」
不知跟童年的經歷有沒有關係,我在任阿姨面前總是直不起腰來。
「哼,不賭還好!要是賭博的話,這錢不但不能交給你,連他也不能給!他住外面是吧?住旅館?地址是哪?我親自把你的工資送到他手裡去,至於他怎麼用,是買酒喝還是直接給你我就管不著了!你是他的孩子,我這麼做已經仁至義盡了!」
任阿姨是急性子,有什麼事情必須當天就做,她向我問了地址,帶著三分火氣鑽進了自己的大黃蜂跑車,一踩油門開遠了。
結果我只好自己坐地鐵回家,路上還挺擠的。
更為不幸的是,那天晚上任阿姨去旅館給老爸送錢的時候,好死不死,被破門而入的掃黃大隊給撲了個正著。
雖然兩人並沒有脫衣服,但是掃黃大隊一口咬定他們已經「完事」,並且任阿姨手裡的錢是「嫖資」,把任阿姨給氣得半死。
後來聽老爸講起這件事的時候,我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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