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濃孤寂。舒骺豞曶
裡妃不靈。圓月皎潔,秋季的月總是清冷了些,連帶灑下的光澤似乎也透著淡淡的涼意。
「太子妃,夜深了……」掌燈的丫鬟一張嬌小清秀的面容,怔怔的望著夜色中一身單衣的女子,風撩起她的裙擺,清秀素雅的面容在皎潔的月色下倒顯幾分蒼白。
「靈兒,太子呢……」雲若煙薄唇微抿,明眸望著朦朧的月色,眼中也彷彿渡上一層淡淡迷濛。一身素白的衣似乎染上了秋意的蕭瑟和清冷,單薄的身子整個籠罩在月下之下,配上眼角那淡淡的哀傷更顯孤寂。
「太子尚未回府,聽總管說好似今日太子讓宮中之人傳話回來,今日不回府,就在皇宮歇下了,娘娘,你身子單薄,還是早早歇下吧。」靈兒一臉擔憂的望著風中單薄的女子,即便佔了太子妃之位那又如何,卻是日漸削瘦,形單影隻,太子來太子妃這裡的次數已經屈指可數,再不是外面傳聞的,獨寵太子妃一人,這相見相守的次數還不如當初不是太子妃的時候,佔了詩君雅之位那又如何,聽聞皇后娘娘已經在為太子選羅各家官府千金,這一次太子好似並未拒絕,大概再過不了多久,冷清的太子府也就熱鬧了。
「那日裡的話語你沒有讓人帶給太子麼?」想到那日裡在街上被人羞辱,雲若煙眼底快速閃過一絲狠戾的光澤,一定是殷秀做的,是那個叫做詩艷色的女人吹的耳邊風,否則哪裡敢有人欺負到她的頭上。而這幾日太子都在皇宮裡,她即便去了,他也忙於公事,兩人根本沒有見面的機會。
「奴婢差人和太子殿下說了。」靈兒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惶恐,生怕自己會不小心觸怒了雲若煙一樣。
「太子怎麼說,有沒有讓人替我報仇。」雲若煙嗓音清冷了幾分,那樣的羞辱和恥辱她豈能咽的下去,恨不得將那個人生吞活剝了才好。以往若是有人敢欺負她半分,離哥哥也決計不會讓那個人好過。而這一次,那些平民竟然敢欺壓到她的頭上。
「太子說……」靈兒整個身軀微顫,被雲若煙眸子一掃頓時跪倒在地。
「說什麼?」雲若煙眸中儘是狠戾的光澤。
「太子說人言可畏,此事就此作罷,以後讓太子妃少出府邸,至少等這陣風頭之後。」靈兒戰戰兢兢的說道,她本來以為此事太子妃已經忘了不會提及,方才隱瞞著不敢說出來。
雲若煙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一腳狠狠的踹在靈兒的胸口,「你騙人,離哥哥不會這麼對待我的。」雲若煙的聲音有些尖銳,聽在耳底分外的刺耳。
「奴婢所說句句屬實,太子妃息怒。」靈兒整個人被踹出了好遠,狼狽的跌倒在地,頭顱撞擊在桌角,頓時鮮血淋淋,卻是顧不得檢查自己身上的傷口,慌亂爬到雲若煙的腳下跪伏在地。「娘娘,太子如今大權在手,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朝堂震盪,幾個皇子虎視眈眈,此刻正是非常時期,流言蜚語民間傳聞向來可怕,太子心疼娘娘只是希望不要將此事惡化,息事寧人,大家自然能夠感覺到太子妃的寬宏大量。」
聽靈兒如此一說,雲若煙的臉色倒是緩和了幾分,靈兒說的有道理,離哥哥現在正是榮登帝位的關鍵時期,自然不能落下任何的把柄任由民間肆意散發,但是此事讓她就此作罷,實在難以甘心,何況,此事還牽扯上了那個女人,明的不行,暗的總可以吧。
靈兒見到雲若煙眼底的戾氣,整個身軀微顫,一直以為太子妃溫軟可人,想不到竟然還有如此狠戾的一面,而且這樣的一面隨著坐上太子妃之位愈發的明顯。
「選妃之事太子是如何表態的。」雲若煙似乎想到了昨夜裡送到府上的一大堆畫像頓時低聲問道。每年都會有這麼一次,只是離哥哥從來都不屑其他女子一眼。
「奴婢不知道,此事是皇后親手操辦。」靈兒戰戰兢兢的回答道。「不過聽聞太子沒有拒絕,看那堆畫像只說了一句此事任由母后做主。」
雲若煙剛剛緩和半絲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手掃落桌上的茶壺茶杯,滾燙的茶水盡數倒在靈兒的身上,雲若煙像是發了瘋一樣見到東西就砸,原本華麗的內室瞬間狼藉一片,雲若煙似乎還不能解氣,就站在那狼藉之間狠狠踹著跪伏在地的靈兒。
「太子妃,以後太子就是未來的皇上,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娶各家官府千金為妻乃是必要的途徑,哪個君王不是後宮佳麗三千,只要太子妃是皇后,只要太子妃獨佔太子寵愛,即便其他女子來了又如何?」靈兒也不敢反抗,任由雲若煙一腳接著一腳踹在她的身上,即便疼的厲害,也只是微蹙了眉目,「太子妃,各家千金不足為懼,不過是太子上位的踏板而已,皇帝病重,各家都在收集勢力,太子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太子妃如此愛太子,該是明白太子的苦心才是。」
「你說的對,不過是些女人而已,我才是未來的皇后,若然她們敢有半分的造次我再一個個的收拾。」雲若煙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淺笑,伸出手輕輕的將靈兒扶了起來,卻見靈兒滿臉是血,緩緩捲起袖角輕輕擦拭著靈兒額頭上的血漬,動作又輕柔又緩和,「過幾日我讓你去見一趟你家人。」
「多謝太子妃。」靈兒一臉感激涕零的說道。
「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靈兒,你可是我最乖巧的丫鬟。」雲若煙淡淡一笑。
「對了,還有一事靈兒也是無意間聽三皇子和總管大人提及。」靈兒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低聲說道,頭顱微微垂著,眼底儘是厭惡的光澤,跟在這樣一個主子身邊只能怪她自己命苦,若是自己一人就罷了,偏偏她的家人都捏在太子妃的手裡。
「什麼事情。」雲若煙緩緩走到走廊之上,拽地長袍隨風搖曳,及腰髮絲隨意的散開著,女子嘴角擎著一抹柔軟的淺笑,眸光似水,清婉的麗顏在月色的照耀下倒有幾絲脫塵的美態。
「聽聞前幾日凌王的夜妾失蹤,太子命人尋找,而且親自從皇宮出來去看那女子的情況,不過好似被凌王快了一步,只見了個面,說了兩句話。」靈兒低聲說道。
「靈兒,把我的琴拿出來……好久沒有彈琴了。」雲若煙像是沒有聽到靈兒的話一般徑直說道,水眸幽深,迷濛的眼神更加的陰冷。披散在身後的一頭秀髮在風中招搖,妝容未施。
「太子妃……」靈兒一手執著燈火靠近雲若煙,蒼白的面容在燈光下倒是有了幾分色彩。
「去吧……」雲若煙眼神一凜,不容置否的說道。
「是……」靈兒把燈留下,嬌小的身形消失在門後,很快抱著一把晶瑩剔透的古琴從內室走出,小心的放在一旁的玉桌上,雖然比不得焦尾,倒也是一把難得一見的好琴,「娘娘,琴已經備好了。」uq5f。
「靈兒許久沒有聽過我彈琴了吧。」雲若煙端坐在琴前,玉手輕輕的撫摸著冰冷的琴弦,臉上浮現出淡然的微笑,這琴,甚至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殷離而學,只因為那個叫做詩君雅的女人什麼都會,她琴她更是下了十足的心思,以往離哥哥還會親自指導,可是自從那個詩君雅的女人死了之後,他便一次都沒有再聽過。13446637
「是……」靈兒小心的望著臉上的表情,生怕自己說錯話,惹怒了主子。
「是麼,反正也沒有人聽,靈兒你可要仔細聽好了……」緩緩的琴音從玉手下調皮的流動,聲緩若玉珠在玉盤上輕舞,寂靜的夜色裡,蕭瑟的琴音異常的孤寂。
離哥哥我這麼的愛你,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也願意學,你說,煙兒,你要做到和詩君雅一樣好,就為了你這句話,我放下自己的身份,放下自己的驕傲,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女人用心的學習她所有細小的習慣,學習她的才華,離哥哥,我做的並不比她差,可是為何你卻看不到,反而在那個女人死了之後,我所有學的東西好似成了你心底的刺,連碰都不願碰,反而心底戀戀不忘的成了那個本是我替身的詩君雅,你喜歡她,那位就變成她,只要你喜歡,我不介意的,我更加用心的學習,穿衣打扮習性乃至是說話的口氣都學得一模一樣,而你反而更加的不待見我,我已經為了你連自己都失去了,為何你還是看不見我,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再次疼惜我。
琴音突兀,光潔的琴弦在手心劃出一道道凌厲的傷痕,艷紅的血液在黑色的琴弦上顯得那麼的嬌嬈,她的手卻不曾停下,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唇,尖銳的疼痛在每一寸肌膚蔓延,詩艷色,心中愕然出現這樣一個令她無比憎恨的名字,那個女人,和詩君雅很像,面容不像,卻給她一種異樣熟悉的感覺,好似當初暗地裡看著詩君雅學習她的習慣一樣。而且也姓詩啊,離哥哥,寧願看一個長得不像詩君雅的女人,也不看我。
嘴裡的血腥味猶如瘋狂的種子一樣令她全身無比的暢快,恨意在心中滋長,以一種肆無忌憚的姿勢肆虐著,她不甘心,離哥哥是她的,只能是她一個人的,為了他,她連自己都失去了,看著鏡中的自己,她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雲若煙還是詩君雅,他怎麼能夠冷落她呢,他不能,他只能疼愛她一人,只能愛她一人,這是他當初說好的,煙兒,我只喜歡你,詩君雅不過是你的替身而已,曾經他是那樣告訴她的,離哥哥是你忘了麼,而現在你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雲若煙,詩君雅的替身,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你忘了你有多久沒有來看過我的了麼,你忘了你有多久沒有叫過我的名字,嘴角出隱隱可見艷紅的血液,琴音渺渺,霎時失去了溫度,張揚的聲音像是一種無聲的肅殺,冰冷的氣息在四周縈繞。
詩艷色,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因為你的出現,離哥哥才會再次想起詩君雅,想起那個死了的女人,你活著一天便會是我心口處剜不掉的毒瘤,隨著時間的遊走,只會一日日成長,然後折磨的我痛不欲生,你就像是另外一個詩君雅,只要聽到你的名字都會讓我想起牢中那個分明已經面目全非等死的詩君雅,那份從容和冷傲看了讓人恨不得摧毀才好。詩君雅都死了,滄祁幾乎成為傳奇的女子都死在我的手裡,而你不過是個夜妾罷了,一個夜妾我有千萬種讓你死的方式。
詩君雅死了,她親眼看著的,隔著窗戶遠遠的看著,那個女人孤零零的被逼死在梅林裡,屍體被丟到亂葬崗,屍骨無存,詩君雅死了,即便是替身也只能是她雲若煙,詩艷色,你一個夜妾憑什麼和我鬥,要你死便死,死無葬身之地。
愕然琴弦應聲而斷,枯槁的琴被狠狠的摔在一旁的地板上,古琴發出沉悶的聲響,猶如刺耳的魔音令雲若煙霎時失去了控制,頭髮被風吹得更加的散亂,蒼白的面容上有著猙獰的仇恨,琉璃眸中毫不掩飾的恨意和疼痛在一起糾纏著,冷風吹過,纖細的雙手握得死緊。
不再是白日裡那個溫柔婉約的娉婷女子,此刻的她宛若被惡魔附體的修羅一般,怒火與疼痛燃燒了她的理智和驕傲,此刻那張婉約的面容看起來異樣的醜陋猙獰,哪裡還有半分詩君雅溫軟動人的清雅模樣。
靈兒嚇了一跳,遠遠的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靈兒,明日替我請那個低賤的夜妾到府中來。」雲若煙看都未看一眼地上那殘破的古琴,目光冷冷凝望著清冷的秋月,眸中儘是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