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華沒料到沙卡會這麼難於說服,對自己的實力自負到了極點,他想了想,說道:「難道大人對風沙鎮的那些屁民就有那麼大的興趣嗎?格雅的死和他們也沒有關係啊。想我沙匪在八荒縱橫數萬年,憑的不是殺伐果斷,而是威懾力。所謂威懾力,就是威而不戮,懾而不殺。沙匪每天用的靈石,製作法器的材料,提升修為的丹藥,都是這些屁民在土裡刨出來的,殺了他們百害而無一利。請大人三思而行啊。」
沙卡看著他許久,說道:「沒想到一個區區的落魄修士還有這般見地,不過憑你三寸不爛之舌,畫條道就讓我沙卡走,我紅鬼豈不是很沒面子?」
慕華哂笑了一聲,道:「想要他們的性命,有本事你現在就讓這群沙匪衝上去。」
沙卡狂笑一聲,大吼道:「你在威脅我嗎?狂鬼,帶著一百人衝向鎮子,將風沙鎮夷平。靛藍魔,帶一百人阻截。英招,帶一百人包抄左翼,商陽,帶一百人包抄右翼。不能放走一隻蚊子,聽到了嗎?」
慕華絕望地喊道:「沙卡大人,您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只會逼走那兩個人。」
沙卡一揮手,一巴掌重重砸在慕華臉上,把他橫著打出了帳篷。他大手一揮,頗有氣勢地說道:「衝鋒,讓風沙鎮寸草不生。」
……
看到前方聯營之處塵煙四起,柳曉山淡淡說道:「看來我們高估了沙卡。這件事並不是按照你的設想進行。這樣也好,你就不用隻身挑戰他了。」
陳雲生苦笑一聲,回望身後風沙中瑟瑟顫抖的房屋,眼中充滿了無奈。他能做的就是堅守到最後一刻,萬萬不會把自己性命丟在這裡的。
陳雲生雙手飛快的在陣盤上移動著,一道道玄奧的陣紋在不大的陣盤上跳動著,一股股幽藍的靈氣從陣樞逸散開去。黃沙鎮的外圍突然刮起了風暴,能見度從幾十里下降到了數里,緊接著連十丈內的物體都看不清楚了。沙子呼嘯著打在牆壁上,發出嘩啦嘩啦的響動,彷彿暴雨來襲。
陳雲生身周蕩漾起一層氣息,吹得柳曉山向後退了幾步。女子心中暗道,看起來他這次是拼了。
八卦陣原本的威力就極大,再加上陳雲生改良過一次,毫無保留的發動起來威力更是驚人。遠處的煙霧之中露出一道道藍色的閃電,橙紅色的火球在煙塵之中時隱時現,緊接著就傳來一聲聲淒厲的嚎叫。
陳雲生雙眸緊閉,依靠神念和元磁將方圓百里內的情形都繪在識海中。他突然說道:「曉山,你去西邊幫我擋一下,那邊的法陣有點危險。記著一定要在正西十里之內,別被誤傷了。」
柳曉山轉身離去。
陳雲生咬破指尖,在空中畫了一道法符,隨手一打,那帶著血色的法符就逸散到陣樞之上。法陣輕微的震動著,細微的沙塵劇烈晃動著,被震到了空中。瞬間震動加劇,崩裂成無數更為細微的粉塵隨風逸散。
風沙鎮四周的煙塵中傳來了更淒厲的慘叫聲。眼看著身旁一個個修士被突如其來的風暴撕碎,靛藍魔徹底傻眼了。他不明白第一次衝過來的時候為什麼法陣沒有發動,突然他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難道對手一開始就打算麻痺自己?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一個個沙匪在空中,地上,地下被狂躁的氣流撕裂,被肆虐的閃電擊碎,被熾烈的火焰燒成灰燼。隨他衝擊的百名修士中有半數都死在了風沙鎮四週五十里範圍之內。
狂鬼面對的情形和靛藍魔類似。極具諷刺的是,他一生都以土行功法自居,這次居然被一個小輩的法陣弄的暈頭轉向。他修為精純,可以祭出強力的法寶防禦,可他周圍的沙匪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帶著麾下頂著狂風向前衝,狂鬼眼睜睜看著身旁的沙匪一個個倒下。
其餘兩大金剛也是如此,左翼的英招對法陣之道頗有幾分造詣,拼著損去六成沙匪的代價率先衝入了法陣的內沿,並且找到了一條攻擊較弱的方位,沿著這個方位可以直逼法陣的中樞,卻不想遇到了柳曉山。
整個方位寬度極窄,僅容一人通過,並排走兩個修士就會被四周凌厲的閃電擊碎。英招和柳曉山在法陣的邊沿大打出手,他身後那四十個沙匪進也不能,退也不能,被困在法陣之中。右翼的商陽看到法陣之後索性帶著麾下撤了出去,在法陣的外圍安靜地觀察著事態的進展。
整個攻擊一直持續了兩個時辰,這對於修士鬥法而言,已經算是非常長了。五百人分成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殺入風沙鎮,退出來的時候只有不到兩百人。四大金剛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痕,其中受傷最重的是英招,被柳曉山一劍貫穿了右胸,傷了肺葉,胸前一片殷紅。
沙卡冷冷地看著風沙鎮天空中仍然不落的煙塵,他心中宛如翻江倒海一般。這次強攻無果,讓他對陳雲生的恨更盛一籌。
「去告訴那個人,說我應戰。」他頭也不轉,拋出這樣一句話。
慕華只知道風沙鎮四周的法陣不一般,卻沒想到有這般大的威力。聽到沙卡如此說,當即心花怒放,他就怕陳雲生一走了之,或者沙卡退兵。
他急忙躬身道謝,然後化作遁光飛向風沙鎮。此時煙塵正在逐漸轉淡,陳雲生依稀看到西斜的殘陽中有一個孤零零的修士飛來,正式慕華。法陣已經被他停止了,這座法陣威力雖然大,由於佈陣材料有限,所以每次啟動對法陣都有不小的損害。如果對方再次發動衝擊,他就無能為力了。
慕華來到陳雲生面前,恭敬地行禮道:「慕華不辱使命。三個月後,在碧玉城的八荒競技場,沙卡迎接你的挑戰。」
陳雲生目光彷彿兩柄刀子一般盯著他,說道:「那他們為什麼還要衝鋒。」
慕華趕緊解釋道:「上一陣他們贏的太輕鬆,所以沒把你們放在眼裡。這次你給了他們足夠的教訓,沙卡痛快地答應了下來。他已經在這份魂契上滴血,從此以後,你們如果違背的誓言,就會有天劫降臨在你們身上。」
陳雲生並不是第一次接觸魂契這東西,自然不用慕華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解釋。他知道沙卡不會再對風沙鎮民下手之後,長出了一口氣,虛脫地躺在沙地上,任由西風將干冷的沙子撩起,把自己覆蓋。
慕華看著陳雲生面無表情的臉,心中微微觸動了一下。這個男人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沙匪都忠義,確切的說有點傻。
「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我要是你就趕緊走,因為曉山她看到你回來,一定會殺了你。」陳雲生冷冷地說道。
慕華不是傻子,聽到這話,頭也不回地駕遁光離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犯不上枉自送了性命。一邊飛他心中一邊祈禱,「老格雅,從此你我之間兩不相欠,你在九幽之地就安心的長眠吧。」
……
陳雲生來到潘伽的房子前,這個紅鬍子漢子已經在門前等待了。街上人很少,風沙鎮的鎮民還不知道戰鬥已經結束了。潘伽看著殘陽下橫七豎八的屍骸,臉上露出了一絲慘笑。
「你贏了?」
陳雲生搖了搖頭,說道:「三個月後,碧玉城,我會挑戰沙卡。勝負到那個時候才能見分曉。」
潘伽留下淚水,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為什麼為這些素不相識的人做了這麼多?你是會飛的大修士,為何會低下高昂的頭,去看我們這些卑微如螻蟻一般的人?」
陳雲生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說道:「曾經我也是螻蟻中的一個,就算現在是修士,在有些人的眼中,也不過是螻蟻而已。我幫你的同時,也在幫我自己。讓我的信念更加堅定,讓我的道心更加執著。」
「三個月後我會在碧玉城看你和沙卡的決鬥。我會向黃沙之神祈禱,你一定會贏的。」潘伽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
此時柳曉山已經和潘塔的兒子道過別,從潘伽的院子中走出。陳雲生看了看天色,天空中已經繁星寥落。他朝潘伽拱了拱手,拋出穿雲舟,帶著柳曉山疾馳而去。烈風吹痛了潘伽的臉頰,可他仍然站在星光下,固執地盯著天空中那漸行漸遠的飛舟。
……
星光下,柳曉山嘟著嘴說道:「為什麼你如此衝動?」
陳雲生盯著她,柔聲說道:「我什麼時候衝動過?」
柳曉山不悅道:「挑戰沙卡這件事情上你就很衝動,我幾次三番的勸說都不管用。」
陳雲生嘿嘿笑道:「你不是也開了佛眼了,不妨預測一下這次挑戰的結果。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勝沙卡。」
柳曉山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憑什麼勝人家?他可是元嬰上品的修為,一隻腳已經邁入化神的境界。」
陳雲生臉上的笑容逝去,認真地說道:「八荒一路下來,有哪次不是在搏命?我到現在仍然不死,只能說明老天還不想讓我死。我們不是有三個月的時間嗎?從此地一直到碧玉城,我們一路上殺光所有沙蟲,錘煉金剛羅漢法相,未必就沒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