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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籠中鳥 文 / 夜雨連天

    越來越多的人從屋子裡走出來,他們臉上帶著卑微的虔誠,彷彿在看神靈一樣看著陳雲生和柳曉山。大家安靜地將兩個人圍住,不知是誰帶了一個頭,一個個俯下身子,及其恭敬地給陳雲生行跪拜的禮儀。彷彿一群奴隸給新主人行認主的禮儀一樣。

    陳雲生滿臉悲憫地環視這群滿臉虔誠的鎮民,他們多半瘦弱,皮膚在常年風沙的洗禮下變得粗糙不堪,眼睛多半是乾澀的,手掌大多是粗大的。在風沙鎮,不勞作就沒有生計,更有甚者從十歲就加入了勞作者的行列。正是這樣一群勤勞卻卑微的人養活了如蝗蟲一樣多的沙匪。

    「你們為什麼不能自己管理自己呢?為什麼要聽命於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祇發號施令呢?難道你們沒有靈魂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陳雲生冷冰冰地說道。

    從鎮民茫然無措的眼神中,陳雲生法訣自己那番話是對牛彈琴了。更有幾個鎮民將這番嚴厲無比的指責當成了神靈對他們的考驗,無比虔誠地在地上不斷的叩頭。直到腦門上的鮮血在地面的石板上浸出了一個血印。

    第一個敲潘伽家大門的老人結結巴巴地說道:「神吶,請原諒我們這群有罪的人吧。我們肉眼凡胎怎麼能看清楚你老人家的真實身份呢?我們錯怪了潘伽,錯怪了潘塔的兒子。現在我們向你賠罪,我們需要你的光輝照亮自己乾癟的內心,如果老朽的死能夠換回你的寬恕,我願意獻上自己卑微的生命。」

    陳雲生頗為鬱悶地看著這群人,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這一切都如潘伽所言,風沙鎮離不開沙匪,鎮民離不開沙匪,就算被沙匪剝削的體無完膚,他們依然怡然自得。一旦有人改變了這種規則,那天地都將傾覆,他們就變得不知所措了。

    柳曉山來到陳雲生身旁,伸出手溫柔地拉住他的手,低聲說道:「這裡的事情我們無能為力了。黑鷹被滅了,很快就有其他沙匪取代他們的位置,風沙鎮很快就會落入其他人手中。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陳雲生搖了搖頭,彷徨地說道:「那我們做這些豈不是毫無意義?」

    柳曉山歎氣道:「你不是還救了潘伽的侄子麼?這就是整件事的意義所在。」

    陳雲生內心不願承認這一點,他這次出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潘伽的那番話刺激了他。讓他根深蒂固的想法產生了動搖,想要借除掉沙匪的機會證明自己是對的。如果這麼一場殺戮之後,什麼也無法改變,那真是莫大的悲哀。

    就在這個時候,潘伽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來到陳雲生眼前,抱拳道:「南天兄弟,不管別人怎麼想,我認為你說的是對的。人生來就是自由的。可是這裡的人被囚禁的時間久了,已經忘了自由是什麼滋味了,就像籠子中的鳥一樣。也許,我們的子孫後代不會如此悲哀的活著,也許他們有尊嚴,生活在陽光下,能夠把命運握在自己手中。」

    陳雲生無奈地點了點頭,至少潘伽認可了他的想法,這就是一個不小的進展,可是這個進展來的著實不輕鬆。看著被風吹起的黑色塵埃,陳雲生彷彿看到了一個個呼嘯著的沙匪的影子。

    「黑鷹背後不是還有一個紅鬼嗎?他們還是會來尋你們麻煩吧。」陳雲生問道。

    潘伽歎氣道:「南天兄弟,你就別管了。紅鬼的勢力極大,管轄著十萬里的沙漠,你們兩個無論如何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快走為妙。你們走了之後,如果他們追查下來,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脫到你的身上。沙匪並非完全不講道理,尤其是那些大的沙匪們。」

    就在陳雲生躊躇不定之時,一個文士模樣的人彷彿一朵白雲飄落在陳雲生面前十丈遠的地方。看到這個人身上的衣著仍然是黑鷹沙匪的樣子,陳雲生的手不禁緩慢地垂下,一股凜冽的殺氣油然而生。

    文士咧開嘴笑道:「不想問問我為什麼不走嗎?」

    陳雲生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不關心。黑鷹的沙匪不許踏入這裡半步,如果你還是黑鷹的沙匪,那麼便違背了這一條。」

    文士尷尬地說道:「何必劍拔弩張嘛。雖然我曾經是黑鷹的沙匪,可是黑鷹已經被你滅了。所以我也可以進入風沙鎮,不是嗎?」

    「說出你的來意。」陳雲生盯著文士的眼睛。

    「首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慕華。羨慕的慕,華美的華。是黑鷹的謀士。我很好奇是誰憑借一己之力就滅了黑鷹。要知道這個沙匪組織已經在這裡經營了百餘年了。」慕華語氣中沒有半點敵意。

    陳雲生也逐漸放下敵意,淡淡說道:「現在你見到了,該走了吧。」

    慕華笑笑,說道:「年輕人。我覺得你暫時不應該離開這個小鎮。如果你不願意看到這裡變成一片廢墟的話就留下來。」

    這話說到了陳雲生的心裡,他正在猶豫是否聽從潘伽的建議,離開這裡,去尋找沙蟲之母的巢穴。

    看到陳雲生沉默不語,慕華接著說道:「黑鷹的沙頭格雅背後的勢力是紅鬼。而紅鬼號稱八荒十大沙匪之一。下轄五個金剛。而你殺死的格雅恰恰是五金剛之一,號稱赤血金剛。所以紅鬼的沙頭沙卡一定會興師問罪。沙卡的憤怒不會那麼容易就平息的。當然,如果你感到害怕,也可以離去,只不過這些人就慘了。」

    陳雲生眼光落在潘伽臉上,從這個漢子臉上看得出慕華說的不假。他點了點頭,說道:「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慕華注視著陳雲生的眼睛,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厲,「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不想看到這群鎮民死掉。不想看到風沙鎮被夷為平地。不想看到這麼多無辜的人為了一個妄想者的愚蠢行而付出生命。」

    他說話聲音很大,跪倒在地上的鎮民都聽的一清二楚,事情發展似乎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這個年輕人似乎並不是修羅門的神仙,而且這個人似乎有離去的打算。聽明白一些來龍去脈的鎮民把頭磕的更起勁了,一個個嚎啕大哭道:「神仙老爺,你不能走吧。你走了我們豈不是要被沙卡活剝了。」

    在一片哭號之中,陳雲生微微蹙眉。一旁的柳曉山緊給他使眼色,讓他不要繼續趟這渾水。可陳雲生卻當作沒看見,堅定地說道:「我本來就沒打算走。我要把妄想進行到底,看它能不能變成現實。」

    慕華默默拍了拍手,說道:「話說的雖然響亮,可誰知道你會不會馬上就離去。反正本人也閒來無事,不如和你作伴,等著沙卡前來?到時候你若被他捉住,我可以為鎮民說兩句好話,讓沙卡只殺你而不殺其他人。」

    柳曉山柳眉倒豎,橫秋水劍就要去殺了慕華,卻被陳雲生拉住了。

    「曉山,冷靜。」

    柳曉山怒目逼視之下,那文士模樣的慕華怡然自得地緩慢轉著圈子,渾然沒有把修為遠高於自己的元嬰地仙的憤怒放在眼中。單單就這份淡定,就讓陳雲生頗為訝異。看來沙匪之中還真有不少奇人。從這個慕華身上,陳雲生多少發現了一些樂翔的影子。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極為簡單,陳雲生和柳曉山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住進了風沙鎮最為豪華的一間院子。在沒有完全弄清楚陳雲生底細之前,風沙鎮的百姓還是將他當作神仙來供奉。而慕華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他住在距離這座宅子不遠的一座小土屋裡。這座房屋除了門之外,就沒有能進光的地方了,關上門就如一個黑窯洞般。

    回到屋中,柳曉山氣哼哼地坐在了床上,不悅道:「你當時為什麼阻止我殺了那個慕華?我們來八荒是為了什麼?你沒忘吧。」

    陳雲生微笑著看著愛人,他知道對方發怒也是為了自己好。

    「我當時也想殺了慕華,只要讓我找到他說錯的地方。不過很遺憾,他說的沒有一點是錯的。就像格雅不會讓格木白死一樣,沙卡一定會找到這裡來的。如果找不到殺人者,相信他會發狂的。」

    柳曉山白了他一眼,說道:「我看那個慕華就是不安好心,用了一個緩兵之計將你留在這裡。恐怕沙卡一來,玉石俱焚,無論你還是鎮子都無法保全。」

    陳雲生鄭重說道:「我只是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保護這裡的鎮民。一切的前提都保證你我的安全之下。如果沙卡的勢力太大,我們力有不逮,那時再撤也來得及。論起逃跑的本事,我還是不弱的。」

    柳曉山朝他吐了吐舌頭,說道:「你的做法就如我柳家的祖訓一樣偉大且刻板。爹曾經說過,柳家之人,除了那位定下祖訓的祖宗外,沒一個人能做到。可報應來了,我偏偏找了你這麼一個人,真不知道這是我的福氣還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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