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宮的修士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座密林,渾然無視那顯而易見的危險。
第一波四道閃電輕易地被大星官攔下,這多少讓陳雲生有些意外。對手既沒有施展複雜的法訣,也沒有祭出法寶,單單用兩隻手就擋住了四道金雷的轟擊,這讓他不得不對星官的實力重新界定。
陳雲生布下的法陣暗合四象,外露三才,第一輪金雷轟過後,第二輪就是烈火焚燒。四團火焰圍繞著方圓十里的地域快速旋轉著,火勢被風一吹,越發的猛烈。頃刻間就有一名站位靠外的修士引火燒身,瞬間燒成了黑炭。
但是星宮的修士也都身經百戰,為首的星使衝在最前,他們一個個施展水法,六七條跳動的水蛇擋住了火焰向中間擴散的趨勢。
此時,星日馬加速向地面墜去,他雙腳剛剛挨地,只聽得一聲炸雷般的轟響從腳下爆發出。三根尖銳的石錐從他腳下竄出,刺中了星日馬的腳心。
這一下來的毫無徵兆,星日馬急忙向空中飛去,一邊飛,一邊伸出右掌,幾乎不用掐訣,掌心便放出一道張手雷。雷光閃爍之間,那三道不停向上升起的石柱便被轟開了花。
不等他稍微喘息,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巨力,星日馬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掌。他掌緣上閃爍著一層淡淡的紫光,光芒外圍是一層青光。
一陣巨響之後,石屑亂飛。原來襲擊星日馬背後的是一個石頭巨掌,足有丈許長短,被星日馬一掌拍成了齏粉。此時腳下的震動並沒有停止,一段尖銳的石柱彷彿雨後春筍一般蓬勃而出。而四周的火牆也有向內擠壓的趨勢。九名星使已經滿頭大汗,看樣子支撐不了多久了。
星日馬一聲大吼,身上的衣衫全部震開,露出虯結的肌肉。肌肉上有一道道白色的紋路,看起來十分的狂野。他髮髻凌亂,長髮被週身激發的氣息吹起,彷彿一叢紛亂的野草。
星日馬雙手間的紫光大盛,人如一個陀羅一般衝入腳下的石陣之中,人如旋風拍打在嶙峋突兀的岩石之上。一時間石屑橫飛,如水桶一般粗細的岩石居然被他一根根隨手拍斷。
星日馬身上裸露的白色印痕此時突出在體表,身體的顏色變成了古銅色,整個人彷彿一塊塊銅塊堆砌而成的。
在高空中,鬼金羊酸溜溜地看著一身龍馬的星日馬,此人的勇猛和耐力是他嚮往卻不可得的。對於不得的東西,人們多半會由向渴望成嫉妒,再慢慢變憎惡。這彷彿是一朵鮮花枯萎最後變成塵埃的過程。
而鬼金羊的情緒更加簡單,他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憎惡之情,朝腳下的星日馬吐了一口濃痰。
「老天給你一副好皮囊,可以修煉如此霸道的煉體功法,可是你腦子卻少一根弦,沒辦法,今日看樣子要吃虧。在星宮,你這樣的修士太多了。」
在百丈深的地下,陳雲生和鬼金羊的心思完全不同。他有些擔心自己的法陣能否堅持到底。直到現在,他才對星官們的神通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當日在須彌塔前,有三十多名金丹修士群攻兩個星宮的星官。那群金丹修士之中還有如樊氏兄弟,楊碧落,侯自直外加一個隱藏極深的俞大猷,可謂高手如林。最後也不過是慘勝而已。
現在他一個人面對一名大星官,的確感覺到了那種壓力。元嬰修士陳雲生並不是沒有遇到過,也不是沒有交過手,只不過這次的感覺完全不同。
隨著碎石簌簌落地,第三輪的攻擊接近尾聲。他神念微動,彷彿一條看不見手輕輕開啟了第四輪的攻擊。森林中逐漸瀰漫起濃重的水汽。這些水汽的顏色微藍,一股股寒意緩緩升起。
在寒冷氣息的氤氳下,水汽逐漸凝結成冰晶,巴掌大小,邊緣鋒銳如刀的冰晶旋轉著劃過樹林。那些合抱粗細的大樹就這樣被緩慢且無聲地割斷,咯吱一聲驟然傾倒。
星日馬猛然回身,手掌自上而下劈在一塊透明的冰晶上,一聲清脆的響聲後,那片冰晶裂聲了數片。雖然這一下並沒有對他造成傷害,可還是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星日馬不敢再行托大,身體飛在半空中,暫時躲開腳下那寒意凜然的冰晶流。看了看九個滿頭大汗,正在抵抗火焰的星使,星日馬怒喝一聲,手臂上冒出一件閃著白光的刀鋒。這柄刀鋒彷彿從他身體內長出一樣,並沒有刀柄。通體釋放著璀璨的白光。
星日馬的表情扭曲,刀鋒的長度暴長,十丈長的白色刀刃橫著掃出,將那一圈火焰從中斬開。去了勢頭的火焰迅速熄滅下去,這是陳雲生始料不及的。即使他調整了法陣的輸出,仍然無法避免那團火焰偃旗息鼓。
將一塊魂石放在身旁,陳雲生開始吸納魂石中的魂力,同時運轉著位於法陣中心的那塊幻塵寶鑒。這塊石頭雖然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可是卻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法陣中心閃爍其綿長的藍色光芒,藍光宛如繁星一般,一閃一閃,世界彷彿變得極為安靜,樹林間那些懸浮的冰晶彷彿都停止了飄動。
鬼金羊微微蹙眉,緩慢地將自己距離地面的高度提升到了兩百丈。他有種不妙的預感。陳雲生在他的心中早就從一個獵物變成了一個合格的對手。
星日馬依然我行我素,彷彿一隻奔騰不息的野馬,時刻展示著自己的憤怒和力量。他瘋狂地衝向地面,他相信對手就隱藏在此間的地下。他幻想著將對手從土中挖出所帶來的快感。彷彿將一隻仍帶著泥土的秋蟬的幼崽從土中刨出,渾然不顧它的反抗和掙扎。
不過他落向地面的過程似乎有點長。眼看著四周的景物迅速向後,自己的腳尖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卻永遠也無法落在地面上。眼看著地面的枯枝敗葉就在眼前,可是那一聲堅定的落地聲久久不響起。四周冰晶停了下來,他轉頭,看見自己麾下的修士呆呆地漂浮在距離自己頭頂二十丈的高度。詭異的是,這個高度彷彿從來就不曾改變過。
這個過程讓人能產生無比的挫敗感,從而懷疑自己的感覺是否出了問題。星日馬是星宮的大星官,腦子裡最多的東西就是自信。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手中那抹白亮的光劍再次閃爍起來。他揮劍向四周砍去,卻如同砍中了空氣。劍芒下,四周的空氣發出吱吱的響動,除了這些別無他物。
星日馬突然意識到自己飄在一塊虛空之中,向前向後向左向右向上向下都無法前進一分一毫。無論他多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幻術!」
從來沒有中過幻術的星日馬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這個事實。不過他能做的十分有限,他努力揮舞這光劍,在虛空中留下一道道凜冽的劍芒,但是卻絲毫改變不了他此時不利的境地。
在地下百丈深的陳雲生,迅速將那塊消耗光魂力的魂石丟在一旁,再次拿出一塊新的魂石。催動那塊幻塵寶鑒消耗的魂力是可觀的,尤其是在這個沒有經過精挑細琢的法陣之中。
施展幻術的同時,陳雲生分出一股神念繼續操縱法陣。這種本事在當年他坐陣回霜山冰湖之時是不具備的。冰晶迅速旋轉著,掃向空中那群疲憊不堪的修士。面對冷厲的冰凌,這群星宮的修士戰力得到了充分體現。雖然在對抗烈火的過程中,他們已經消耗了不少靈元和體力。不過面對新的危險,他們並沒有首先想到撤退。而是飛快的佈置了一個戰陣,以犄角之勢對應法陣的攻擊。
很快攻防就進入了拉鋸戰。這是陳雲生所期盼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斷更換法陣陣眼上耗空的靈石,而對方則需要不斷消耗靈元和自己相抗衡。至於那個星官,則需要在幻陣中待上一陣。他不想這麼快對星日馬動手,因為陳雲生擔心這樣做會打破自己精心佈置的幻陣,反而弄巧成拙。
鬼金羊高高在上,彷彿一個事外之人觀看著戰局的發展。而他派遣出去的六隊人也已經盡數返回了。熟悉這位星官的星使們從他分派任務的眼神就可以推測出他的真意。他們合作布下了一個局,成全了陳雲生的法陣,卻沒有想到星日馬是如此的頑強。
鬼金羊甚至有些後怕,如果沒有星日馬,自己明知腳下有陣也一定會闖之。如果自己陷入了法陣之中,會有怎樣的結果?
與此同時,在五百里外,一隻神秘的隊伍浮現在空中,這群人數量足有五百。身上的甲冑整齊劃一,胸甲右上角印有一個詭異的面具圖案。毫無疑問,這是星宮的修士。為首的一人正是星宮的左司天,他坐在一個巨大的金色高腳椅上,而這把椅子則安放在一個巨大的戰舟之上。左司天盯著前方不停閃爍著光芒的樹林,安靜地等著戰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