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有件事情不明白。」無念低著頭,盡量不去看天元的眼睛。
「不明白就自己去想明白。」天元轉身走回屋中。
無念跟了進去,執著地說道:「這件事情埋在徒兒心中很久了。師父為何不派重法寺的高手去完成這件事情,就是弟子也可以代勞,為何偏偏找他們兩人?」
天元老邁的眼睛掃過無念,渾然沒有方纔那般和藹可親,他漠然道:「天數如此,我等自當依照天數行事。在天道的面前,就算是為師也不過是螻蟻。就算有幸生出膜翼,也需要依照風的方向飛行。」
「師父佛眼一開,洞悉天道,為何不將那金色骷髏背後的秘密告訴他們,也省得大家胡亂猜忌。您方纔還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怎麼出爾反爾。」無念倔強地說道。
天元歎了口氣,老邁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他沉默了良久,緩緩說道:「你現在只需要相信我,並且相信他們。這樣做無論對誰都有好處。」
無念鬱悶地搖了搖頭,仍然想說些什麼,卻見天元僧大袖一揮,一股精純的勁道撲面而至,將無念掃出斗室,重重摔在石板之上。
無念呆呆地盯著萬里無雲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自己相濡以沫數十年的恩師居然如同陌生人一般。
此時陳雲生和柳曉山被兩名知客僧引入了一個巨大的洞穴。洞內的牆壁上鑲著無數塊巨大的晶石,將洞內照的很亮。
這個山洞並不長,但是洞內的空間格外寬敞,圍繞洞壁陳列著十幾個巨大的粗木書架。不知什麼時候建造的,木質已經發黑,堅如頑石一般。
書架上放著各種各樣的書籍,或厚或薄,或舊或新。兩名知客僧將陳雲生和柳曉山引到最後一面書架前,指著九層書架說道:「這裡有七十二本典籍,每層八本,記錄的是小須彌諸天法相圖。是本寺鎮寺至寶,師尊吩咐過,讓你們隨意挑選。」
柳曉山率先拿起最上層最東邊的一本,打開來一看,赫然發現上面寫著幾個古篆字——《伽藍魔相》。
「真是師姐的金身法相!」
「沒想到這裡居然有她的金身法相。」陳雲生在妙空兒手下吃過苦頭,自然知道她的法相是何等的凶悍。
「這裡還有無念和尚的法相。」
柳曉山拿起了另外一本,封皮上畫著一尊羅漢盤膝而坐的圖景,一旁寫著光明羅漢四個篆字。
「你不如選伽藍魔相,師姐的神通你是見識過的。」柳曉山一旁建議。
陳雲生搖了搖頭,雖然妙空兒神通不錯,可為人過於乖戾,沒準就是和修煉這種邪門的法相有關。
他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將那小須彌法相盡數看了一遍,卻找不到紅拂的千手菩提相,不覺有些失望。他內心深處對於此法相還是有些期待的。
他從最下層的角落中拿起一本蒙塵的典籍,拂去表面的塵土,露出四個篆文,金剛羅漢。陳雲生手中握著這卷書,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悸動,金剛羅漢法相,單從名字上說應該是一種防禦力比較強悍的法相,這對他來說正好適用。
「我就選這本了。」
悟明,悟亮相互看了一眼,臉上那露出一絲奇怪的神情。柳曉山雙目如電,她對於滿架的功法不感興趣,這兩個和尚的表情卻逃不出她的眼睛。
「怎麼,這本書有什麼不妥嗎?」柳曉山問道。
悟明躊躇了一會兒,道:「小僧人微言輕本不應該說些什麼,不過陳施主選擇的功法大有問題。金剛羅漢法相是小須彌諸天法相圖中唯一一個不曾有人練成的法相。」
「哦?請師傅說明白一些。」陳雲生也好奇起來。
悟明道:「這架子上的典籍除非沒有人修煉過,剩下的都有人成功修煉出金身。唯獨這金剛羅漢法相圖從來不曾有人成功過。」
「也許修煉此法的僧人資質不行。」柳曉山道。
悟明笑道:「恰恰相反,修煉本書的僧侶都是本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德高僧。修煉不出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這本書記載有誤。」
陳雲生翻開手中那本明顯顯得古舊的典籍,其中的字體和紋路無論和其他哪本書對比,都顯得舊了很多。雖然線條和字跡有的地方模糊不全,做書之人下筆果斷,絲毫沒有猶豫的意思,從這點上看,並不像記載有誤。
悟亮說道:「陳施主若看中這本功法就選走修煉,雖然修煉本功的僧人無法練出金身,可身體的強度極大提高,也不能說本法就一無是處。修煉功法最為講究緣分,有些功法只有在特定之人身上才能體現出價值。」
陳雲生點頭道:「師傅說的不錯,我也覺得這本功法不錯,那就選這本了。」
悟亮看著柳曉山道:「女施主不選嗎?」
「我等著你家師尊傳授通天佛眼呢。」柳曉山笑嘻嘻地說道。
這兩名僧人雖然其貌不揚,顯然見過不少世面,對於柳曉山的話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驚訝。
悟亮微微蹙眉道:「既然如此,兩位隨我去見師尊,由其安排你們接下來的修行。」
四人原路返回,一路上,陳雲生隨便翻了幾眼那本古舊的典籍,便被其中一句句深奧的話吸引,不停咀嚼著其中深意,不覺間已經到了草廬。
天元僧睜開眼睛,看到陳雲生手中的書,不由得微微皺眉,卻沒說什麼,他招呼兩名知客僧退下,讓陳雲生和柳曉山二人在他身前坐下。
「我們不是佛門子弟,也能修煉金身法體嗎?」陳雲生問道。
天元點頭道:「金身修不得,法相卻可修得。」
「金身和法相有什麼區別?」
「金身蘊於內,法相放於外。修成金身之佛徒無懼輪迴,無懼病痛,無懼陽壽,壽元綿長悠遠,只不過要渡劫就是了。而法相則是金身附帶的效果,可以理解為金身所衍生出的超過人類極限的能力。你們身體內修得的是無相道法,修不得金身,可法相卻不受限制。」
「對於佛徒而言,造就金身需要數個輪迴或者更久一些,不過單修法相則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你可以將這法相圖當做一門功法來修煉就是了。」
「至於你,想要學習那佛眼卻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對於沒有慧根的人幾乎不可能。我可以在你身體裡種入一絲慧根,並將那佛眼的能力注入你的體內。不過能否成功就需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種入慧根之後不會讓我時刻想出家吧。」柳曉山擔心地說道。
天元笑道:「自然不會。天下具有慧根之人不在少數,卻不都是佛徒。如果姑娘有意出家,擁有慧根之後倒是事半功倍。」
柳曉山搖了搖頭,道:「出家這輩子我是不會了。」
「對身體有什麼影響嗎?」陳雲生問道。
「種下慧根之後,只會讓她的身體更加輕靈,靈根更加精純,對於道基也大有好處。若說對於身體有什麼好處,嗯,人應該會更漂亮吧。」
陳雲生瞅了柳曉山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愫,這種感覺只有在兩人最親密的時候才會流露。柳曉山自然知道這一眼中所蘊含的意味,可令她著惱的是,對面那個老和尚也眼蘊笑意,顯然知曉兩人之間的默契。
「悟明曾說過,這本書記載有誤,從來不曾有人修煉成功,不知大師如何看這件事。」陳雲生問道。
天元點頭道:「他說得不錯。不過我不認為這本書記錄的修煉方法有問題。也許是它還沒有遇到合適的主人。佛門弟子對於選功法頗為謹慎,也講究緣法。那小須彌諸天法相中一共記錄了七十二種法相,沒有一種強於另一種的說法,因人而異。一門法相落入適合它的人的手中,必然發揮出更強的威力,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陳施主既然看中這本,就不要放棄,也許會有不同。」
「謝大師指點。」
柳曉山問道:「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
天元想了一會兒,道:「陳施主什麼時候能勝了悟明,而柳姑娘能勝了本寺的另外一位女尼,就是你們下山之時。」
陳雲生微微一驚,他沒想到那個平庸的丟入人群中就找不到的悟明居然是一個高手。
「他是等覺的僧人嗎?」
「悟明剛剛開啟自覺,今生之內未必能有等覺的境界。」
「我現在可以和他比試嗎?畢竟大師委託的那件事情很急迫,修煉的話我們可以在路上進行,這樣兩不耽誤。」
天元笑了笑,道:「陳施主知道他是何人嗎?」
陳雲生一愣,搖頭道:「不知。」
「他就是無念向你們提起的方舟國的王子。雖然佛法不甚精湛,可道基的修為卻不俗,已經有了元嬰道行,你要勝他未必容易啊。」
陳雲生心中一驚,以他那驚世駭俗的神念居然無法探出對方身上所隱藏的道基修為,可見佛門功法之深湛遠超他的想像。
「我面對的那位女僧人是什麼人?」柳曉山問道。
「她是赤巖國和蜀粟國爭得不可開交的那個女子,俗家的名字叫上官婉兒,法號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