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生和柳曉山離開船隊,向東邊的北海船盟行去。北海船盟的總部設在徐福港最為繁榮的東區,壟斷北海的出海口以及八成的航運使這裡充斥著大量的財富,就連鋪地的磚石都鑲著極細的金絲。被陽光一照,同金光繚繞,彷彿到了仙境。
北海船盟並不難找,沿著東區最寬的大道向前走,道路盡頭那一片毫無風格的建築就是。陳雲生站在北海船盟前,唯一的感覺就是巨大,這一片方圓十幾里的區域被一片低矮的建築所籠罩。混亂且密集,彷彿一個個隨意丟棄的木箱子。
穿過一個高大的牌樓,陳雲生和柳曉山進入船盟接待外事的地方,這裡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屋子兩旁沒有人把守,和冷月國那彪悍的國風頗不相稱。
陳雲生一進屋子,便有一個中年掌櫃迎了上來,三綹鬚髯,身材高大,臉上帶著冷月國國人特有的冷峻,開口卻十分的客氣,「閣下是委託貨運,還是要代購一些海外的東西。」
「除了這兩樣,你們東海船盟還有什麼其他服務?」
掌櫃笑了,自豪道:「只要和北海有關的事情,我們船盟沒有不做的。」
「連暗殺也做嗎?」柳曉山冷不丁插了一句。
掌櫃臉上露出一絲冷峻,一閃即逝,仍被陳雲生捕捉到了,暗殺這種事情北海船盟一定做,只不過昨晚的事情卻不一定使他們做的。
掌櫃依然帶著職業的笑容,「如果小姐遇到什麼麻煩,可以僱傭北海船盟的修士做保鏢,這種事情我們是樂意代勞的。」
「我想出一趟海。」
「去哪裡?」
「黽洲。」
掌櫃臉上的笑容僵硬了,過了一會兒,才淡淡說道:「客人來的及不湊巧?
??船盟每年定期有發往黽洲的飛舟,只不過你錯過了日期,在夏至那天,今年的那艘船已經出海了。你恐怕要等到明年夏天。」
陳雲生臉上露出遺憾,接著道:「難道沒有什麼補救措施嗎?我可以多付靈石。」
掌櫃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們不出海。這個時候穿越北海就是送死。極北之地,天空中都是流動的冰晶,即便是我們的三叉戟也無法潛伏在天空的雲層中潛伏過長的時間。」
「寂滅海深處到底有什麼東西?」柳曉山問道。
四周頃刻間投來數道不善的目光,有不少來自於是委託事務的客人。掌櫃臉色變得蒼白,急忙說道:「客人不要亂說,海神的名諱是不能亂說的。是它保佑我們出海平安。」
陳雲生掃過屋內幾名掌櫃,他們修為都在練氣期,還有一人根本不是修士,這種級別的修士是不可能知道海中之物的真正為何的。
陳雲生看到毫無收穫,轉身欲離開,正在這時,從內門走出一個身穿紫袍的老者,額頭束著一條緞帶,雙目精光四射,高聲說了一句,留步。
陳雲生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是說我麼?」
老者點頭道:「就是說你。你想去黽洲是吧?」
「沒錯。」
「進一步說話吧。」老者指了指內堂。
兩人隨老人進入內室,關上厚重的木門,老人才放低聲音道:「在下姓卞,單名一個喜,北海船盟的大掌櫃。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我叫南天,這位是我的內人。」陳雲生並沒有以真名示人,柳曉山則瞅了他一眼,滿臉幸福的笑容。
卞喜道:「二位想去黽洲也不是不可,只不過要付出些辛勞,另外二位也必須有真本事才行。」
「何為真本事?」柳曉山問道,對於一個很少涉足紅尳紅塵的公主而言,這趟旅途真的是精彩極了。
卞喜笑了笑,老邁的臉上儘是菊花褶,道:「也沒什麼,我們北海船盟最近在北海發現了一頭海獸,叫做逆火鯨,想要召集一些修為高深的修士共同獵殺,所以才冒昧問兩位有沒有興趣。」
「北海船盟家大業大,怎麼會連一頭海獸都需要招募人手獵殺?」陳雲生試探著問道,他並不是要聽對方的答案,而是要看對方的表情。
卞喜十分自然地答道:「閣下必然不是冷月國的修士。船盟雖然在外人眼中是一個龐然大物,可本地人卻知道,其並非真的是鐵板一塊。船盟內部大致分為幾個勢力,由以常氏兄弟執掌的驍龍血盟勢力最大。而這條邀請則來自於勢力較小的海星盟,本人不才正是海星盟的成員之一。逆火鯨的價值閣下必然知曉,我就不說了。這種海獸原本只出沒於極北的海域,誰知鬼使神差地來到近海,這是我們海星盟的大好機會。如果給驍龍血盟知道了,我們只有喝湯的份,如果不告訴他們,我們又沒有實力獨吞這只海獸,所以當家人才出此下策。」
陳雲生盯著卞喜那被世俗磨得溜光珵亮的腦門,心中冒出一個疑問,對方為何將如此機密的消息透露給自己,倘若自己高密給驍龍血盟,海星盟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按下這個問題,轉而問了另一個關心的問題,「你方才說了,要有實力才能接受邀請,不知所謂實力如何評定?」
「這個容易評定,只要金丹後期以上都可以參與圍獵,為了限制規模,我們將人數限定為十人。想一想,十個高手足夠滅掉那只海獸了。」卞喜眼中露出一絲光芒。
「我自問隱藏修為的本事還算可以,你怎看出我們兩人符合要求。」陳雲生問道。
卞喜笑道:「南夫人的修為老朽看不出,不過閣下一定是金丹上品沒跑,老夫混跡於徐福港,也就這點本事,絕對不會錯的。」
陳雲生出門之時運轉戊土閉氣術,卻不料被對方看個通透,心中吃驚非小。他對老者說道:「這件事情容我們想想,明日再給你答覆如何?」
「老夫只求閣下恪守秘密,你可多考慮幾日也無妨。」
陳雲生辭別老者和柳曉山回到客棧之中。柳曉山一進屋便問道:「方纔你為何不答應他?難道還有其他的辦法去黽洲?」
陳雲生搖頭道:「辦法是沒有。我總覺得此人有問題,貌似不怎麼擔心我們將消息透露出去一樣。」
「也許是他覺得我們不敢這麼做吧。」
「這也解釋不通,他們為何不找本地的修士做這件事呢?沒有理由平白相信兩個外地的修士。」
「既然如此,打算拒絕他們咯?」
陳雲生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會答應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麼花招。只不過這件事情也不能過去輕易答應,那麼只會讓自己的底牌體現洩露,反而不利。」
柳曉山輕輕歎了口氣道:「這件事情有些複雜了,以我之間不如再尋其他途徑出海。」
陳雲生盯著柳曉山那璀璨的雙眸,充滿笑意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柳曉山本意是越熱鬧越好,可擔心愛人的安全,所以才如是說的,卻被心思如發的陳雲生看穿,不由得雙頰生暈,明艷不可方物。
「當然,如果能有點有驚無險的事情發生,也不無聊。」
兩人閒談數句,陳雲生叫來夥計,要了些食物。二人就在屋中隨便吃了一些,冷月國的食物大多是肉類,而徐福港則以魚類居多。種類雖多,可做法過於單一,很多省去烹飪的步驟,直接生食。修行之人本口欲清淡,這次突然來了重口味的食物,讓二人很不習慣。
用過午飯,兩人開始修行。身為修士,無論身在何處都不會忘了修行,這幾乎與睡覺和呼吸一樣。三個時辰轉瞬即逝,日沉月升,夜晚降臨。
陳雲生和柳曉山步入街巷之中。徐福港的夜通常比白天更為熱鬧,凡是商賈發達之地,夜生活也都格外豐富。積香閣是本地有名的青樓,陳雲生隨便招人打聽了一下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沿著洪福大街一直向前,走到第二個十字路口向北,距離很遠兩人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既不招搖,又格外的愜意。
柳曉山自然是此道高手,輕輕一聞便知道此地的檔次如何,她對陳雲生說道:「積香閣不簡單,但是這迎賓的檀香就價值不菲。」
陳雲生記在心中,但凡高檔的青樓妓館背後多半有強大的勢力涉足。這種情況下,自己在妓館中遇襲的可能性就變小了。畢竟哪個勢力也不希望在自家的地盤上發生意外。到此他更加相信那天晚上放出飛針的人是自己人,而自己此行的目的便是釣魚。
「積香閣佔地十幾畝,名字中有一個閣字,實際上是一大片樓閣的總稱。在這裡每個姑娘都有自己的閨樓,客人之間相互不會干擾,當然也有大堂,那裡是聚眾遊戲之地,今夜就有一出紅塵年華,您老要不要去看看。」沒等陳雲生步入積香閣,一個身穿蘭褐色長袍的年輕人便熱情洋溢地介紹起來。
不帶陳雲生說話,柳曉山隨手丟出一塊銀兩,足有十兩重,這奴僕高興的接過揣在懷中。單憑幾句介紹便有如此重的賞賜,就算積香閣的狎客檔次極高也不見得有這麼闊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