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生搖了搖頭,決定換一個問題,「你在地牢中作甚?」
洛殘陽神秘地說道:「當然是有事情做,否則誰願意久居地下。實話告訴你,我在看守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陳雲生忍不住順著對方的話問道。
「斷頭谷能有什麼東西?當然是人頭,圓圓的人頭。」洛殘陽聲音極低,卻一本正經,不過這個答案並不能讓陳雲生信服。
陳雲生決定不和他鬼扯,問一些正經的,「那晚為何我們回來的時候沒有發現你的蹤影。」
洛殘陽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彷彿嘉許陳雲生的問題問到了點子上,道:「那晚我很忙,我去放火了。沒有那把火,恐怕就連你的小跟班也會被一群憤怒的獅子撕碎了,嘖嘖,那群獅子貌似對人類的仇恨由來已久。」
陳雲生一愣,旋即恍然,原來那晚的火是他放的,對方口中的小跟班就是薛離等人,正因為他放了火,為自己解了燃眉之急,並且警示薛離等人不可靠近,才免了一場災禍。
不過陳雲生卻無法安然感謝對方,總感覺此人身上鬼裡鬼氣的,眼神中有一抹飄忽不定的東西,卻有說不出哪有問題。
他警惕的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洛殘陽笑道:「有些事情我想做,即使真神臨世也阻止不了,有些事情我不想做,即使天王老子也不能奈我何。」
陳雲生道:「除了放火,你還做了什麼『想做』的事情?」
洛殘陽拍了拍額頭,看著天空中初升的寒星,思忖了一會兒答道:「嗯……我曾經戲弄了一個小尼姑,讓她對著溪水發呆了一陣。」
這話說得輕鬆之極,可聽在陳雲生耳中卻如同炸雷一般,那哪裡是普通小尼姑,分明就是紅拂的高足,那個曾經幾乎將陳雲生逼入絕境的妙空兒。原來自己當日和柳曉山輕鬆逃出也是拜這人所賜,輕而易舉便讓妙空兒陷入幻境,此人的手段何其之高。他看向洛殘陽的眼神中不覺帶了三分的敬畏。
對自然偉力和遠高於自己的存在懷有敬畏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特質,和勇氣無關,與心性無關。
即使面前的人善惡不明,即使這人很危險,陳雲生也無法阻止自己向洛殘陽倒身下拜,這兩件事每件都直接幫到了他。
洛殘陽面無表情看著陳雲生躬身,當對方抬起頭的時候,他迅速說道:「你不用這樣謝我,剛才我說的清楚,我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沒人請求我也會做。放那把火是因為你發現了我,並且和我說了幾句話,要知道一個數十年不曾說一句話的人突然遇到和他說話的人,那種震撼並不是普通人能夠瞭解的。」
「至於小尼姑的事情,是因為我覺得你兩件事情做的不錯,深諳我意,才出手幫你,你也不用客氣。」
陳雲生好奇道:「哪兩件事情?」
洛殘陽道:「你超度了萬魂谷的亡靈,並且殺掉了黃沙豹。」
陳雲生一愣,道:「原來你一直跟著我!」
洛殘陽揚眉道:「不可以麼?跟著你也是我的樂趣所在。」
陳雲生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芒,道:「你此刻出現莫非還要幫我?」
洛殘陽喜歡對方的聰明,他點頭道:「不全對。要你做一件讓我認為有價值的事情之後,我才會出手,等價交換,很公平。」
陳雲生如同一個將溺之人握住一縷稻草,急切地說道:「什麼事情?」
洛殘陽臉上露出忽明忽暗的笑容,道:「回答我一些問題,若答的讓我高興,我便幫你,否則,你好自為之。」
陳雲生點頭道:「成交,請說問題。」
洛殘陽低下頭思忖了一會兒,陳雲生從他的側臉上看到其扭曲的表情,看起來這個問題的思考過程並不輕鬆。他不知道是問題本身難以描述,還是問題會牽扯起一段令對方不愉快的回憶。
終於,洛殘陽抬起了頭,臉上的神情又恢復了陰鷙,徐徐道:「你有沒有最為親密的兄弟,就是那種可以為之豁出性命的兄弟。」
陳雲生第一個念頭便想到了葉穿雲,繼而想到諸葛靖宇,能讓他搏命的人太多了,故而他點頭道:「有。」
洛殘陽面無表情,接著問道:「當你和最親密的兄弟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子的時候,你會怎樣做?」
陳雲生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無法想像自己和諸葛靖宇同時喜歡上柳曉山的情形,貌似諸葛靖宇並不是那種對女人感興趣的人。由於他代入感極低,並沒有切身體會到對方言語背後的那一絲絲沉重和焦灼,陳雲生淡淡說道:「我喜歡誰與跟誰做兄弟是兩回事。」
洛殘陽微微蹙眉,似乎沒有聽清對方的答案。
陳雲生再次回答道:「我不會放棄喜歡的人,也不會放棄兄弟,如果那人真是兄弟,自然不會為了這件事情而忿恨,畢竟喜歡是兩個人的事情,無法插入第三個人,相信他能理解。」
洛殘陽臉上露出一絲玩味,這種答案聽起來更像是隨口而發的,天下沒有哪個人如此舉重若輕。
「若那個女人因為你而死亡,或者受傷,或者遭遇了很大的痛苦,你又當如何面對當年成全自己的兄弟?」洛殘陽追問道,聲音很急。
陳雲生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如果是我的過錯,我會對那個女子說抱歉,如果她死了,我會陪著她一起死,如果她受傷,我就陪在她身畔,直到傷癒,直到心中的痛楚平息。這是我和那女子間的事情,和兄弟無關。對於情愛我不太懂,不過在感情的世界裡,沒有成全,只有救贖。」
洛殘陽輕輕歎了口氣,從樹後走到樹前,夜風撩起他殘破的衣衫,胸口嶙峋的瘦骨越發明顯,顯得極為蕭索。
「看起來你真是一塊玉,純淨無暇,是非分明,這席話原是我心中之言,只不過那人他看不懂,聽不明而已。」
陳雲生不知對方口中的他是誰,常年養成的習慣使然,他也不願去打聽別人的**。
「你的問題問完了嗎?」陳雲生說道。
「完了。你的答案讓我滿意,我可以幫你。」洛殘陽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陳雲生面露難色道:「我面對的困難很大,明月台我方勝了七場,對方勝了八場。比到現在,我手中已經無人可用,而對手卻仍有五品天仙修為的晨星子坐鎮。如果幫我,你將面對晨星子。請量力而行。」
洛殘陽仰天長笑,四周的大嶼樹樹葉簌簌作響,「天仙五品,好強的實力!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修為,沒法比較,不過我倒願意和這樣的高人較量一下。」
陳雲生摸不準對方的想法,故而沉默不語。
洛殘陽接著說道:「今天的事情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的師父。」
陳雲生一愣,道:「難道前輩和家師還有什麼淵源不成?莫非前輩也是天玄門的後人?」
陳雲生此言一出,越思忖越覺得肯定。
洛殘陽不悅道:「讓你別說就別說,哪有那麼多廢話,還想不想我幫你出手?」
陳雲生點了點頭,道:「當然想,我不說便是。」
洛殘陽沒有多做停留,身子緩慢向後退去,最終隱沒在樹林之中,樹林中霧氣漸起,陳雲生尋過去的時候,沒有感到一絲靈氣的擾動,這點讓他頗為詫異,難道對方真的沒有法訣?
帶著各種疑惑,陳雲生回轉行營,今日居然有了這樣的收穫,他心中豁然開朗。雖然不確定這位隱藏的高手能否對付晨星子,不過從他戲弄妙空兒的手法上看,至少不會比自己親自上台更差。
回到自己的木屋之中,陳雲生趺足做好,看到金靈仍在聚氣修行,濃重的金靈氣在粗木的地板和大門上留下了一道道如同貓抓過一般的痕跡。他平靜神念,開始修煉金靈聚氣術,和金靈一同修煉的效果極佳,一晚等於尋常時候三晚的效果
九曜城,未央宮中,柳一生身後站著兩位謀臣,一個正是方大儒,一個是張惟正。兩人從頭到尾參與了整座明月台的策劃和準備,雖然前面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但是擂台上每一步的節奏都是由兩人把握的。方大儒的方正,張惟正的機智,兩人同時做一件事情當真是絕配。
「擂台接近尾聲了,你們兩個有什麼想說的嗎?」柳一生淡淡問道。
方大儒一本正經地說道:「老臣不是修行中人,不知道雙方的實力對比,不過一切又沒有出什麼差錯,所以按照既定的方法辦,沒有什麼好說的。」
柳一生「嗯」了一聲,看向噤聲不語的張惟正,道:「你倒來說說想法。」
張惟正微微一笑,道:「老臣也不是修行之人,不過修行之人的事情聽多了也有些瞭解。此時雖然龍川逆勢直追,不過銀沙仍有一個半神之人坐鎮,龍淵卻後繼乏人,看起來銀沙要勝了。不過老夫又聽說,龍川一方實際有兩股勢力組成,龍川國和天穹派,而天穹派又是亙古的門派天玄門的旁支,若這樣算起來,這擂台還有看頭。天曉得天玄門是否還有老古董般的人物隱藏在後面,等待絕地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