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磁巨手抓住了飛雲子,卻無法盡數化解他身上的勁道,只能讓他摔向地面的勢頭緩上一些。wwco
飛雲子的身體重重砸在北看台下的那塊寫著登台修士姓名的大石之前,擊碎了數塊由玄鐵加固的青條石。向北看台飛遁而去的陳雲生心頭急速下墜,彷彿被一掌拍出去的是自己。
從元磁的反饋上他輕而易舉的得到紅拂那一掌的力道,那是力拔山嶽的一擊,他此刻心涼的如同極北之地的萬年玄冰。
「師父會死嗎?」
這個念頭甫一生上心頭,便一發不可收拾,他顫抖著來到飛雲子身前,看到面如金紙的飛雲子的一剎那,淚水一下湧了出來。這個一生驕傲的人此刻靜靜躺在地上,即使髮髻上滿是灰土也再無力氣拂去。
陳雲生趕緊過去扶起飛雲子,拚命向他體內灌注著青木靈氣,chun榮術施展到了極致,他週身被一層青綠的光包裹,彷彿一團碧綠的大嶼樹冠。
大量的青木靈氣令飛雲子緩緩張開了眼睛,眼神中光影散亂,顯然道基已經被擊潰。他胸口快速的喘息著,每一下都如拉風箱一般吃力和厚重。
「師父!」
陳雲生發出一聲低吼,淚水滴在飛雲子的前胸上,那裡正是紅拂擊中的傷口所在,此刻已然有汨汨的鮮血浸出。
飛雲子抬起手,緩緩抓住陳雲生的手,手指無力地搭在他的手上,氣若游絲地說道:「擂台上的仇恨只限於擂台,不可為我報仇,不可輕言生死,天玄門發揚光大要靠你了。」
陳雲生再次高呼一聲「師父」,身體如同篩糠一般顫抖著,飛雲子對他來說如師如父,直到今天這一刻他才知道對方在自己心中重如山嶽。可眼看著飛雲子就不活了,他又如何能把持住。
就在此刻,一抹金光逐漸逼近了陳雲生,他木然轉頭,看到紅拂站在他身旁,一臉冷漠地看著自己。他剛要說話,卻被紅拂一掌推開,這一掌雖然很緩慢,卻不容質疑。陳雲生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身體便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被推了一個趔趄。
紅拂來到飛雲子面前,不無悲憫地說道:「若你不是一劍封喉,我也不會控制不住力道,原本只不過是一掌之怨,卻變成生死之仇,這是紅拂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她攤開手,手中放著一枚金色的丹藥,藥的表面有各種佛家特有的真言,這些真言不斷遊走著,一隻隻鮮活的魚。
飛雲子冷笑道:「想救我?不稀罕,我更願意讓你背負愧疚。」
紅拂哪裡容他說話,伸出手捏住飛雲子的兩腮,讓他張開嘴,將丹藥塞入飛雲子的口中,然後拍了拍他的胸口,確認那枚丹藥入肚。
「你沒有選擇的權力,這是你的宿命。九轉輪迴丸,起死回生,我只得一枚。雖然命保住了,可你修為卻無法保證,能恢復多少看你造化了。在這件事上,你我扯平,剛才一劍傷了我的金身,毀去十年的修為,從此你我再無恩怨。」
紅拂說罷,轉身離開,一刻也沒有停留。
陳雲生注意到飛雲子的臉頰顏色有了好轉,出現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他身體逐漸被一層金色的光暈包裹起來,一個光點在內體流轉。
他抱起了飛雲子,輕輕走向東看台,看台上不少人都走了下來,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走在最前的居然是玄yin子和邱彥廷。兩人一邊歎息,一邊扼腕,畢竟飛雲子是他在天玄門的長輩,而天玄門所剩下的舊人越來越少了,師門的情義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東看台籠罩在一片無聲的寂靜之中。西看台卻也沒有往日得勝後的喧囂,公孫行長出一口氣,喃喃說道:「看來紅拂還是有實力的。」
晨星子瞪了他一眼,道:「小子無知,剛才那一劍,就連你師父也未必能躲過,更別說打傷對方了。」
他停了一下,歎了口氣道:「可見紅拂的實力超我不少。此戰應該是這座擂台上最高水準的鬥法了。」
公孫行吐了吐舌頭,慶幸這一戰有紅拂出頭,否則天痕和自己師父還真的不一定能勝過飛雲子。就算再艱難,結果卻是令人欣喜的。
年輕修士小心翼翼地走到擂台之上,大聲宣佈銀沙一方獲勝,今日擂台暫時中止,三日之後再行開擂。目睹了剛才遠超人類的戰鬥之後,大部分看客心中彷彿都被某種東西充滿,需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派遣。
只有少量家資不是那麼豐厚的人久久不願離去,今日之後他們被迫要離開這座擂台,這兩月有餘的鬥法深深震撼了他們的心靈,弄明白了這些飛天遁地的仙人與那些只會在展台上放幾個火球博得綵頭的江湖術士有太多的不同。
紅拂離去之時特地來到柳一生面前,老尼姑說道:「陛下,老尼金身有損,十年之內無法護佑金沙,請您保重。」
柳一生關切道:「大師以法體為重,金沙自然有其他人護佑。」
紅拂點了點頭,接著道:「恕老尼多言,曉山的婚事還是讓她自己做主為妙,否則以其的個性,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屈從的。」
柳一生咧了咧嘴,心中腹誹道,若你有此想法,為何不幫著陳雲生上台,還要幫銀沙拿下一陣,到頭來壞人反倒是我做。
他苦笑道:「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不勞大師費心了。」
紅拂長歎一聲,拂袖而去,空中傳出一聲偈語,
情情情,
最傷人。
世間卻多癡兒女,
莫如斬去煩惱絲,
馳騁紅塵無心憂。
yuyuyu,
最傷xing。
瘋癲狂亂只為它,
一朝拋棄登雲去,
心無滯礙宇宙寬。
梵若曦喃喃念了幾遍,若有所思地看著那方朗潤的天空。柳一生看到此景,不由得默默歎息,這紅拂臨走之時仍不忘了度化自己愛妃,為了一個看似有緣之人,默默在金沙守護了這麼多年,若論天下第一癡人,非她莫屬。
……
陳雲生安靜地守在飛雲子的雲床之前,床邊的粗木方桌上放著一盞恍惚的油燈。燈光之中,飛雲子的面孔顯得格外蒼老。
大嶼山夏天的風不斷從窗外吹到屋中,飛雲子斑白的髮絲在風中輕輕擺動。陳雲生心中一片空濛,彷彿剛剛下過雨的天空。那些年,那些事,時過境遷自後,看看四周和自己同期的人已經所剩不多,就連師父也差點拋下自己而去,這份神傷令他方才哭的像一個赤子。
想起飛雲子拍著自己的肩膀大叫,能娶到紅拂的弟子就是為他出了口惡氣,陳雲生心中的負罪感便多了一重。他相信飛雲子真的是這麼想的,可師父和紅拂之間嫌隙他也是早有耳聞的。飛雲子若不登台,就不會受傷,彷彿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他所為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屋門輕輕被推開,葉思寒走到屋中,手中端著一個茶壺,壺中氤氳出一抹香氣。女子乖巧地將茶壺放在方桌上,小聲說道:「師叔,喝點醒神茶。」
陳雲生點了點頭,並沒有碰那個茶壺。
葉思寒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一絲寒意隨著女子的離開沁入屋中,令陳雲生冷靜了一些。
就這樣坐著,陳雲生捱了兩天三夜,當第三天第一縷陽光射入屋內的時候,飛雲子終於悠然轉醒。老邁的眼皮張開,目光散亂中落在一旁的陳雲生身上,他無力地歎了口氣,道:「終究沒有讓那老太婆背負上內疚。我真是敗的徹底。」
一滴渾濁的老淚從聽他的眼角滑落。
陳雲生堅定地說道:「至少你刺中了紅拂,至少你打去了她十年的修為。」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師父是個蠢物。」飛雲子無力地說道。
陳雲生搖了搖頭,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師父是個英雄。」
飛雲子愣了一下,眼神盯在天花板上久久不動,過了很久才深沉地說道:「說這些有什麼用,這場鬥法我們要輸了,再沒有援兵可用。他們還有一個晨星子,天痕老匹夫看樣子也會加入。對於輸家而言,沒有人是英雄。」
陳雲生忍著淚水,道:「誰說我們輸了,還有一場,還有希望。」
飛雲子老眼看著寶貝徒弟,口氣中不乏哀傷,道:「我知道你喜歡柳曉山,可不要在這座擂台上丟了性命。來日方長,未來是你的。」
陳雲生沉默了良久,擠出了一個笑容,道:「師父,原諒你徒兒的愚蠢。沒有努力過,沒有拚搏過,我終歸不能放棄。」
飛雲子憐憫地看著徒兒,悠然閉上眼睛,道:「去,留著命,我還想見到你。」
陳雲生輕輕嗯了一聲,推門離開。
走向鯤鵬的路上,陳雲生手中握著一根六稜形的黑色方椎,正是他在天水城偶得的一件神秘之物。將方椎插入自己體內的時候曾經令他一剎那獲得極大的力量,當日他將此物封了起來,今日為了獲勝,他又拿了出來。
元磁領域球對付元嬰修士也許好用,可對方是化神的天仙,說不得要用上這件神秘的東西拼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