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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些年 文 / 夜雨連天

    擂台上蕭裂天幾乎只出一劍就敗了一個擅長用劍的元嬰中品修士,這種事情即使在修為高深的老修士看來,也有些匪夷所思,更遑論那些見慣了來來去去數十回合打得天翻地覆,純看熱鬧的看客們。

    人們稀稀落落地談論著剛才蕭裂天那氣吞山河的一劍,在這個擂台上,風火雷電都不缺少,獨獨缺蕭裂天那一劍所帶來的霸氣。一劍劈的毫無保留,劈的那麼純粹,劈的那麼自信。以至於多年之後金沙都在流傳一首讚頌蕭裂天的詩篇,「金沙明月台,龍川太白峰。倚天第一劍,唯看蕭裂天。」

    只不過作詩的人沒有搞清楚,蕭裂天的太白峰是屬於天穹派的,而天穹派和龍川是兩股勢力。

    ……

    西看台上的公孫行徹底鬱悶了。明明勝利在望,卻節外生枝,輸了這一場是小,連續損了兩名銀沙的國師是大。天下修行之人千千萬,可修道元嬰的人畢竟是少數,可以說大海撈針,哪裡有那麼容易就找到一個,這次一損失還損失了兩名。他真的有些害怕父親那冷若冰霜的眼眸。

    看著北看台上金沙貴族們笑語盈盈,相互寒暄著走來看台,走向自己的飛舟,公孫行突然感覺後背一陣發寒,金沙讓自己和龍川為了一個女人斗的不亦樂乎,莫非是想要從中漁利,做那黃雀?

    這個想法甫一成形,立刻讓他坐立不安,如果是這樣,自己已經深深中了人家的圈套不可自拔了,並且金沙的計策已經取得成效,明月台直接導致銀沙損失了兩名國師。

    他思忖了良久,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原因是大嶼關的戰修為他們銀沙打了頭陣,為了自己的事情,金沙僅有的兩名國師也答應出手。這樣看來,金沙的國君當真是為了和自己聯姻,又不想拂了龍川的面子才想到這個辦法。

    想到這裡,公孫行長出一口氣,帶著銀沙的扈從走下看台,走向自己的飛舟,今天的事情他要好好想想怎麼向父親交代。

    ……

    陳雲生認為自己算是一個能喝酒的人。但是當他遇到蕭裂天之後,這種想法徹底的被顛覆。蕭裂天身前高高低低的酒罈證明此人和聽風谷的張明遠有得一拼。

    今日眾人一回到營地便找了處寬大的屋子團團坐下,由李鐵嘴帶著開始你一杯,我一盞的邊喝邊聊天。

    陳雲生努力讓自己的思維更加清楚一些,在他們身邊,薛離和韓楓兩個叫囂的最凶的人最先被放到,早有人將他們抬去一旁休息。幾輪之後,空蕩的木屋之中只有陳雲生和蕭裂天兩人。

    輕輕倒上酒,陳雲生略帶傷感地說道:「天穹派眾多同門之中,令我最為感傷就是谷劍。據說當年你執掌巡天院的時候,谷劍是你的手下?」

    蕭裂天蕭索地笑了笑,道:「是的。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從小便天資過人,唯一的缺點就是驕傲,卻又不是盲目的目高於頂。太白峰上能懂他的人太少了,就是他父親,我的大師兄,也看不明白他。父子間的關係十分緊張。說實話,谷劍並不喜歡他父親不經意流露出的事故。」

    陳雲生點了點頭,道:「喜歡便喜歡的天昏地暗,討厭便一句話也不說,這人有性格,只不過他活著的時候,我沒有成為他喜歡的人。死後才覺得他是個英雄。他在世的時候一定很孤獨。」

    蕭裂天「哼」了一聲,道:「他喜歡芹丫頭,常常站在峰巔默默看著那丫頭練劍,這便是他生前唯一的樂事。」

    陳雲生突然想起當年谷劍曾經給他一個香囊,讓他交給江雪芹,這些年幾經輾轉,幾乎把這件事情忘了,幸虧蕭裂天提醒。

    蕭裂天看著呆呆出神的陳雲生,說道:「我提起這件事情,你不是想到了柳曉山。」

    陳雲生搖了搖頭,道:「至今我都忘不了谷劍那決絕的眼神,還有那決意殉道的語氣。」

    蕭裂天歎了口氣,道:「有時候人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無法忘記本該忘掉的事情,對不該遺忘的事情卻拋於腦後。我在太白峰和你六師兄關係最好,他為人隨和,整日喜歡搞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被師父說了無數次,卻死不悔改,沒想到他居然能獲得七師妹的芳心。」

    陳雲生目光直勾勾盯著眼前的酒盞,眼中泛著渾濁的淚光,默不作聲,顯是陷入了深沉的回憶之中。

    蕭裂天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酒盞一飲而盡,再看身旁的酒罈已經見底。他搖晃起身,從遠處抬起另外一壇沒有拆封的烈酒走了回來。

    陳雲生已經從回憶中脫出,看著蕭裂天的白衣,潸然淚下,泣聲道:「我,我就是無法忘記六師兄,他當年死在我的懷中,他的金丹裂了,仍然拖著殘軀向七師姐爬去,我,恨只恨自己修為太低,不能保護他們周全,那個時候我恨不得去死的是自己。哎,兩人只留了一個衣冠塚。」

    蕭裂天扶起哭的痛不欲生的陳雲生,陪他一起落淚。

    他慢慢說道:「我在洪古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人,他教給我一首歌,說是來自於他的家鄉,這些年夜闌人靜的時候我常常唱起,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覺。」

    說罷,他用箸敲著空空的酒碗,哼唱道,「那些年我們躍過群山,宛如晚歸的雁群。

    那些年我們飛過海洋,好似寂寥的星群。

    那些年我們在世界的盡頭觀看落日,餘輝殘紅在指尖流轉。

    那些年我們在無盡的遠方黯然徘徊,等待千年也不過為了那回眸一笑的驚艷。

    寒霜磨礪了臉頰,留下不可磨滅的刻痕。

    歲月灌滿了心房,讓我們習慣了這世界的光怪陸離。

    我的兄弟,當你疲憊的時候,請不要讓我獨自上路,我不想枯草和苔蘚爬滿你的墳塋。

    我的愛人,當你即將倒下的時候,請不要忘記曾經的約誓,古老的三生石上記載著那段刻骨銘心的掠影浮光。

    蕭裂天略帶沙啞低沉的聲音在屋中迴響,和著月色淌入陳雲生的內心,讓他一陣恍惚。的確如此,每個人都是時光的過客,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少則數十載,多則數百年,不過一堆土丘,就算曾經站在世界之巔,到頭來也不過一丘墳塋,淹沒於荒草和青苔之中。

    「這個人現在在何處?」陳雲生問道。

    「他死了。」

    「怎麼死的?」

    「壽元到了,死的很安靜。」蕭裂天看著窗外的月輪說道。

    陳雲生輕輕歎了口氣,道:「洪古界看來不像外人說得那樣荒涼,還是有人涉足的。」

    「的確如此。洪古界有很多來自不同世界的人,他們去那裡的原因很多,有些是尋找東西,有些是路過,還有人是迷路而至。教我這首曲子的人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在洪古遊蕩,最終客死異鄉。」

    「他為什麼不跟你們一起回來?」陳雲生問道。

    「他為什麼要和我們回來?震旦對他來說仍然是異鄉。」蕭裂天訝然道。

    陳雲生眼中突然多了一絲激動,道:「說說洪古,說說那個無數人口中詭異莫測的世界。」

    蕭裂天看著他的眸子,開心地笑道:「這還真是我願意的話題。洪古是個神奇的世界,也是一個荒涼的世界。你見過成群結隊的飛龍嗎?」

    「龍?」陳雲生睜大眼睛問道,他的確沒有見過這種生物,只在一些古老的典籍之中看到過記載。

    「是的,龍群,足有數十隻之多。由一隻巨大的黑龍帶領著向北方飛去,我們當時潛伏在數人高的荒草之中,不敢妄動,現在想起來真是好笑。龍的眼中怎麼會在意人這種渺小的生物。」蕭裂天似乎來了興致,侃侃而談。

    陳雲生隨著蕭裂天的話語彷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那裡到處都是參天的古木,巨峰直插雲霄,偶爾能聽到上古巨獸震動寰宇的沉悶咆哮。那是一個自然偉力掌握一切的世界,人類所修得的那點道術渺小的可以忽略。

    「師伯回來了嗎?」沉默了許久之後,陳雲生問出一個一直盤亙在心中的疑問。蕭裂天歸來之後對這些避而不談,讓他猶豫是否發問。

    「回來了。」蕭裂天點頭道,「師父他老人家回來已經有三年時間了,這三年之中他一直在做一件事情,直到最近才聽聞你在金沙遇到麻煩,讓我馬不停蹄地前來相助。還好終於趕上了。」

    「師伯在做什麼事?」陳雲生直截了當地問道。

    蕭裂天面色猶豫了一下,說道:「師伯曾經囑咐我不要將這件事情給你透露太多。」

    「和三百年前門派的浩劫有關嗎?」陳雲生眸子清亮的如同溪水,讓蕭裂天無法迴避。

    「看起來飛雲師叔已經將前因後果對你言明了,那我也不算破戒。本來你作為天玄門的弟子,在這件事情上有責無旁貸的義務。不過飛雲師叔和師父在那場劫難上有不同的看法,導致兩人關係的惡化,再加上執掌門派的理念不同,導致師叔憤然離開,這其中的故事又豈是一兩句話說得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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