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鵬被樂翔藏在了大嶼關和九曜城之間的一處密林之中,四周雖然沒有山,可濃重的黑森林遮蔽了所有日光。金沙百姓都喜歡陽光燦爛,若非特殊情況,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是絕對不會有人來的。在鯤鵬四周駐守了四名修士,大家留在九曜的一個多月間,他們都守在這裡,生活清苦了一些,一個個變得黑瘦。
陳雲生特地讓韓楓給他們記上一筆,等回山之後找金芙蓉要特定的獎勵,太白峰的獎懲制度是諸葛靖宇定下的,每條每目設的極細,能夠做到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鯤鵬緩慢地從密林中升起,迎著一片暖陽,向西飛去,一路之上雲風不斷,三個時辰便來到了大嶼關。兩名校尉飛在舟前,做了簡單的登記,便放陳雲生出關了。
此時陳雲生在金沙的修行界已經不是籍籍無名之人,三闖皇宮,在妙空兒的眼皮子地下救出了九公主,雖然細節人們不知情,可越是這樣,越被傳的邪乎,八卦的熱情無論在修士或是普通人之中都廣泛的存在。
其中一個最為匪夷所思的版本是陳雲生利用一種特有的法術令妙空兒愛上了自己,在愛與師命之間這個小尼姑不知如何抉擇,最後終於成全了愛人,做了那大無畏的犧牲。
聽到韓楓在一旁複述這個堪稱聳人聽聞的傳言,陳雲生差點把剛剛喝下的用靈粟浸泡過的水噴出來。若那個雙眉似劍,眼光鋒芒的女尼也能還俗愛上別人,這世界也許真的是哪位春日下碼字不斷的文青筆下的狗血之作。
鯤鵬飛離大嶼關,不出五百里,前方的密林之中出現了一處開闊之地,方圓有數百丈,此地樹木進階被砍伐殆盡,四周圍了一圈木籬笆,形成了一個平整的廣場。廣場之中矗立著一盤密密麻麻的房間,每個方方正正,如同一個閣子。沒有多餘的裝飾,都是用巨大的原木堆砌而成,原木之間的縫隙用一些不知名的白色泥土填充。格子上有窗子,卻沒有窗欞或是琉璃。這種建築和他在忘憂島上自己搭建的差不多。
屋內陳設簡單,床、桌、椅,再無其他,床上卻鋪著看似極為豪華的雲錦和其他的簡陋形成鮮明的對比。鯤鵬降落在廣場之中,一旁還有一艘金色的大船,正是李鐵嘴那條龍首艨艟。
李鐵嘴從一個小木閣中走出,迎著陳雲生招了招手。
跟著他出來的是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身材魁梧,膀闊腰圓,雙眉濃重,身上披著一件白虎吞金甲,嶙峋的甲面上佈滿了細小的符文。女子身材玲瓏,絕對可以傲視太白峰上諸女,就連一項身材絕佳的白木容也不能和其相提並論。更為出眾的是其驚艷的容顏,比之白木容之清麗,方明蘭之嬌小,葉思寒之冷妍,金芙蓉之明艷,江雪芹之脫俗,藍星繁之嫵媚多了一分大氣。
陳雲生臉上浮現出一種發自內心的欣喜之色,這兩人正是白花花和白十三。一晃二三十年過去了,白十三更加英武,而白花花則更加窈窕。
白十三走到陳雲生面前,伸出巨大的巴掌拍在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你瞅瞅,當年俊俏的如同一個小娘們的陳老弟居然變成了一個漢子。真令我老白刮目相看。」
白花花在陳雲生身後瞅了半天,道:「曉山妹子呢?怎麼不見她?」
陳雲生道:「勝了明月台,自然就見到她了。」
明月台的事情李鐵嘴已經和兩人大致說過了,白花花眉頭一展,大氣地說道:「雲生莫要著急,這次我們兩個就算戰死擂台之上也要幫你拿下。本來想動員家父前來,只因他閉一個生死關,故而無法分身。若他能前來,這次擂台定然無虞。」
白十三則蹙眉道:「金靈兄弟呢?好久不見了,他修為應該到了金丹期了吧。老白手癢,想要較量了一下了。」
陳雲生神念在自己的納虛戒中一掃,落在一塊塵封已久的位置,那裡安靜地躺著一塊紫金,這個曾經救自己於水火的兄弟仍才沉睡之中,只有每夜聚集起的金靈氣不斷使他確信,金靈只是休眠,並沒有死亡。
看到陳雲生落寞的表情,白十三似乎明白了什麼,傷感地說道:「當年那場大戰發生的過於突然,我們得到消息的時候天火已至,可惜金靈兄弟遭逢不測。」
陳雲生搖頭道:「白兄錯會我意了,金靈不曾死,只不過施法過度,在休眠之中,相信總有甦醒的那天。」
白花花搶著說道:「他在哪兒?讓我看看他。」
陳雲生沒料到女子這般心急,比之見柳曉山還急上三分,不由得臉上浮現了笑意,「他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此刻見還不如不見,等他甦醒我定讓他第一時間駕著金遁去你的白虎神壇。」
白花花臉頰飛紅,知道自己失態。
陳雲生挨個介紹大家給兄妹兩人認識,當年在白虎神壇兄妹兩人只見過陳雲生和柳曉山,故而所有人對他們來說都是新面孔。看到天穹派新人輩出,修為都不低,白十三不由得大為讚歎,他現在的境界是金丹後期,而白花花則是金丹中期,可是很多當年還是孩童的人現在已經不遜於他倆了。
一行人進屋中落座之後,不少侍從已經將酒菜端上,菜餚多半都是就地取材之物,少不了大塊的山珍,更有不少大嶼山特產的黃精補品,林林總總擺了一大桌子。
李鐵嘴指著陳雲生說道:「菜已經齊了,就差酒了。說到酒,這位陳老弟可是釀酒的行家,不妨讓他拿出幾種以饗大家。」
白十三嘿嘿了兩聲,道:「當年老弟是一喝酒就臉紅的人,我實在想不出你對酒能有什麼建樹。倒是老哥我多年養成飲酒的習慣,在白虎神壇號稱千杯不倒,神壇第一,絕非浪得虛名。」
白花花眉眼如畫,「的確如此,論起本事十三哥只能贏我,但若論起飲酒,就連大哥都甘拜下風。」
這一幕對陳雲生來說並不陌生,當年曹家的家主大言不慚,喝過石中酒之後當即老實了,遠的不說,就是公孫行那等號稱天賦極高的元嬰下品修士也差點栽在石中酒下。
早在離開忘憂島的時候,他就將那十幾大罈酒換裝成四十多小壇,便於飲用,這幾年並不怎麼消耗,還餘下四十多壇。開啟泥封,白十三提鼻子使勁一聞,卻什麼也聞不到,不由得一臉鄙視道:「我說你這是什麼玩意兒,我這鼻子就是泉水也能聞到一股清凌凌的味道。」
陳雲生笑道:「此酒名曰石中酒,是喝的,不是用來嗅的,只要酒一入喉,各種滋味便紛至沓來,到時候想斷不能斷,想絕不能絕,只能忍受這種霸道的味道。」
被他這麼一說,就連白花花也來了興致,在白虎神壇,她絕對也是一個酒中高手,渾然不是世俗女子那般談酒色變的故作清高。
在白十三的不屑聲中,陳雲生為他倒上杯底一點,為白花花倒的就更少了。虎族兄妹相互對望一眼,感歎於對方的小家子氣。白十三黑著臉,端起酒盞,瞄著那杯中打著旋兒的酒水,「切」了一聲便仰脖飲下。陳雲生倒酒的時候就掌握好了分寸,定然不能讓對方喝了就倒,那還說什麼話。
可是他還是高估了白十三的酒量,對方既沒有曹家老祖的修為,也沒有公孫行的霸道功法,故而沾酒之後仰面摔倒,鼾聲驟起。白花花驚異地看著兄長,又看了看陳雲生,小心地啜飲了一小口,頓時感覺雙頰如火,身體內經脈充盈,就連境界也都有要提升的感覺。
她雙頰紅潤,雙眼迷離地看著陳雲生,驚道:「此酒當真了得,居然蘊含著這麼精純的靈氣。」
看到虎族兄妹兩人的樣子,即使石中酒蘊含的靈氣對於修行的好處再多,大家也都沒有想要飲用它的**了。易小虎拿出自己摻雜了豬糞釀造的果酒,這種酒溫和清潤,氣味怡人,這回眾人開懷暢飲,把酒言歡,只不過白十三則被抬到自己的房間蒙頭大睡去了。
酒過三巡,李鐵嘴說道:「我聽說你曾經有恩於狻猊一族,斷頭谷離這裡不遠,你是否打算去請他們幫忙呢?」
陳雲生點頭道:「正有此意。我打算明日就去斷頭谷看看。不過恐怕那狻猊一族未必會攙和這趟渾水,他們畢竟就在金沙國的眼皮底下,若惹怒了對方,以後的日子一定更難過。」
想起狻猊一族凋敝的樣子,陳雲生生出一絲不忍。他幼年在凌雲峰苦寒之地學藝之時和野獸接觸的時間很長,對於這種只有為了裹腹才被迫殺戮的種族充滿了悲憫。
李鐵嘴笑道:「若讓他們全力幫你也不難,我有一個辦法你是否願意試上一試。」
「願聞其詳。」陳雲生看著對方的眸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