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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搏命 文 / 夜雨連天

    陳雲生感覺到自己魂力如同決堤一般迅速乾癟下去,居然一下子消去了六成有餘,看著前方五光十色的景象,他也驚呆了。

    此刻居然有些為藍光中的妙空兒擔心。畢竟和她沒有深仇大恨,說不上你死我活,可是拚鬥到這個份兒上,如果對方被滅,也只能說是時運不濟,並非出自他的本意。

    藍光持續了十息之久,而後逐漸變細,最後消失在天空中。

    那朵藍蓮花尚存的十二片花瓣中瞬間碎裂了六片,藍色的光斑撒在小河上,隨河水流走。

    不知怎地,陳雲生生出一種痛心的感覺。

    妙空兒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潮,緊接著張開嘴噴出一抹殷紅。

    用衣袖將嘴角的殘紅抹去,妙空兒面對西方拜了一拜,「師父,恕弟子開殺戒了。」

    說罷,女子毫不遲疑,手腕一抖,那道彩色的緞帶居然變成一柄七彩的寶劍,劍身長約三尺三寸,陰面紋有數十隻形態各異,面目獠牙猙獰的惡鬼,陽面是一層煌煌的佛家真言。

    劍身撩起七彩的光芒,發出尖銳的呼嘯,激射向陳雲生。威勢之大彷彿迎面飛來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說時遲那時快,陳雲生祭出麒麟斬,兩廂法寶在空中交匯,擊出一蓬火花,麒麟斬居然被擊飛,直直刺在一棵柳樹之上,瞬間便將那棵樹從中剖開,而那柄七彩佛劍依然堅定地刺向陳雲生。

    戰場上勝負變換於瞬息之間,沒料到麒麟斬擋不住飛劍的攻擊,陳雲生錯失了第一時間躲避的機會,再想躲避,已然有些晚了。他急忙甩出三道中品金剛符,三層金色的光罩頃刻間便凝於身外,雙手同時射出金靈絲,在身前編織出一個圓形的金色盾牌。四道防禦,能防住元嬰地仙的奮力一擊。

    飛劍刺中金剛法陣,如同戳破窗欞紙般容易,三層防禦力極好的中品金剛符發出布帛撕裂的聲音,便化作無數片手掌大小的金色碎片,消散在夜色之中。

    那柄劍距離他的咽喉只有一丈遠,此刻陳雲生全部的安危都寄托於金靈絲編製的法盾之上,一丈的距離施展法訣躲避是絕對無可能的。

    一剎那他感到了一種死亡的威脅,身體不由自主地發冷。看著前面的那座粉牆黛瓦的小院落,他心中只有無盡的無奈。柳曉山模糊的影子在他身前徘徊。

    難道二十五年前的分別竟成了訣別?

    那次兩人不曾說再見,那日兩人沒有道珍重。

    就在那柄飛劍刺穿金靈絲鑄成的法陣的瞬間,從陳雲生身旁的黑暗中驟然噴湧出一股巨大的黃色光波。說它是波,都是因為那道光波四周的空間居然被震得扭曲起來。

    光波速度非常快,甚至比那柄連續刺穿了金剛符和金絲法盾的佛劍更要快上三分。光波在飛劍刺中陳雲生咽喉的當口擊中他的身體。陳雲生只感到身體一陣麻痺,被巨大的力道裹挾,飛快向一側飛去,宛如暴風雨中的一片樹葉。

    那柄劍並沒有受到光波的影響,繼續向前飛去,故而在他咽喉上留下一道橫著的血痕,剛好割破脖子右側的血脈。饒是陳雲生的身體堅韌,卻也無法抵禦那柄飛劍的劍鋒。一時間,鮮血如泉。

    陳雲生感到手指和腳趾隱約發麻,鮮血灑在身前的黑甲上,觸目驚心,一陣無力從心底升起。木靈聚氣術自然發動,那處斷裂的血脈在青木之氣的滋潤下,不多久便癒合了,可饒是如此,他身前的黑甲上盡染鮮紅,就連身前的土地也變得暗紅斑駁。

    任由那陣黃色的光波退向前方,陳雲生的身子如同不著力的樹葉,在狂風中飄搖著。河面上忽然掠過一道巨大是身影,一個滿頭金髮的男子抓住陳雲生的腰帶,如同拎著一隻小雞般飛掠開去,三下兩下便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

    妙空兒怒不可遏,眼看就要殺死的人卻被別人以這種方式救走,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杏眼圓瞪,那朵藍色的蓮花出現在她足下,一道法訣擊出,蓮花帶著她向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此刻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使命,當時紅拂讓她守衛晴暖閣,並且不讓她離開三十丈開外。然而她的方寸已亂,自從步入等覺境,印證了金身法相之後,她便不曾吃過這樣的虧,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修證的十三瓣藍蓮被毀去了一半還多,她又怎能嚥下這口氣。

    ……

    迎面清冷的風令陳雲生清醒了一些,傷口已經癒合,可是損失的精血無法彌補。此刻他的身體虛弱了很多,魂力剩下不足三成,元磁力尚存一半,而靈元倒是還有不少。

    此生之中,這是第二次被人挾著飛遁。上一次還是飛雲子將他帶上凌雲峰時,距離現在已經四十餘載,兩次的情形有些相似,都是被逼的走投無路,卻又不完全相同,一瞬間,他感到世事難料。

    將他從妙空兒劍下救出的正是金獅,此刻他滿頭金髮在夜風中顯得極為招搖,雙目炯炯有神,渾然不似剛才的委頓。

    感覺身後風聲緊迫,陳雲生抬眼觀看,只見一道藍色的光點緊隨其後,距離越來越近,眼看不足百丈。

    「將我放下,你的遁光速度不夠。」陳雲生低聲說道。

    金獅聞言用力向前擲去,陳雲生只覺得一股巨力著於腰間,身子如電般向前飛掠而去。他神念一動,穿雲舟出現在身前三十丈處。和金獅一同跳上飛舟,陳雲生連打三道法訣,穿雲舟泛出一層白光,舟體發出咯吱吱的響聲,舟身一陣亂顫之後,瞬間便消失在原處。

    全速開動飛舟,四周的世界在陳雲生眼中變得有些虛幻,拉伸的樹木,光影疏離的灌木叢,招搖的山花,還有如同白駒過隙一般閃過的山泉,而不變的只有頭頂那輪滿月和周天的星斗。雖然穿雲舟已經開動全速,仍然無法甩掉妙空兒,那道幽藍的光芒如同追命的厲鬼的雙眸,越看越是驚心。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金獅看著身後的藍芒說道。

    陳雲生深有同感,妙空兒距離他們越來越近了,看樣子堅持不了多久。

    「你身上的靈元尚存有幾成?」陳雲生問道。

    金獅苦笑一聲,道:「剛才救你用的獅子吼便消耗了我一半靈元。被囚禁期間,日日忍受屈辱,只求自生自滅,哪有心思修煉啊。」

    陳雲生心中發寒,若是如此,恐怕被追上之後兩人都沒有活路,剛才一戰他已經傾盡全力,而妙空兒似乎還有所保留,至少佛家高階的弟子才有的金身法相還不曾動用。以現在的速度,想要飛遁出大嶼關,接近斷頭谷狻猊族的領地是不可能,況且還有大嶼關的戰修。

    「怎麼?你絕望了?」金獅臉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在皇城的那條小河上,當飛劍一度刺穿三道中品金剛符幻化的光罩之時,陳雲生曾一度絕望。然而他並不是一個悲觀的人,在絕望之中尋找希望是他經常要做的事情。雖然此刻他臉上的神情嚴峻,可一點都不絕望。

    隨手抓了一把靈粟遞給金獅,陳雲生道:「我們尚有機會。吃了這些靈谷,能恢復多少靈元就恢復多少。」

    金獅沒有廢話,此刻也容不得他有任何廢話。

    依照陳雲生的計算,如果這般飛遁下去,就算妙空兒能夠追上他們,也是一炷香的時間之後了。有了靈粟這種極易吸收的靈谷相助,想那金獅至少能夠恢復兩成靈元。在大戰之中,勝負往往在一瞬間,有這兩成靈元興許就能左右戰局。

    神念在自己的納虛戒中翻騰了一遍,陳雲生臉上多了一些自信,原來他找到了一根黑色的長刺。這根刺是當年在東海之濱和萬枯鬼王作戰之時得到的。當時那鬼王承諾,若陳雲生將刺折斷,他便從異界趕來相助,想來不是虛妄。

    當年他和八個滄瀾衛合力戰勝鬼王,想來那個鬼王的實力也已經達到元嬰修士的程度。不過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準備用這個手段的。畢竟這種保命的手段用過一次便作廢了。

    金沙國土一馬平川,飛過了數個村鎮之後,妙空兒距離陳雲生只有三十丈遠。他心中十分理解當年師父飛雲子被紅拂追逐之時的痛苦,對於佛家弟子的感覺變得差了一分。

    當年來自於菩提林重法寺的老和尚可是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陳雲生常常困惑,為何同樣修行的是佛家的教義,卻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處世態度。胡思亂想無法減慢妙空兒的遁光,兩者之間只餘二十丈,穿雲舟已然在人家的攻擊範圍之內。

    事已至此,兩人只能硬拚。

    對金獅使了一個眼色,兩人遁出穿雲舟,落在一片草地之上,飛舟白光一閃被陳雲生收入納虛戒。

    妙空兒也收了遁光,落在兩人身前二十丈的地方。四週一片肅穆,只有夏風吹過長草的聲響。劍拔弩張的雙方居然在這個時刻相互安靜的望著,身體力行地詮釋著暴風驟雨前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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