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巍大呼不好,祭出自己的本命長刀,陳雲生幾乎將三成的靈元都注入麒麟斬,紅芒和火雲頃刻間將半邊天染透,一隻火色的麒麟張牙舞爪吞沒了李巍。伴隨著一聲慘叫聲,那柄黃色的本命長刀應聲碎裂。
輕輕吐了一口惡氣,陳雲生收起麒麟斬,飛到半空,對早就驚得目瞪口呆的韓楓和徐白露說道:「走吧,可以回去了。」
韓楓拽著心不在焉的徐白露跳上穿雲舟,三人風馳電掣的消失在夜色中。
……
夜色中,陳雲生站在穿雲舟頭,在他身後還有韓楓。徐白露自從聽聞母親噩耗,整個人魂不守舍,一個人待在船艙中發奮修行,參悟劍道去了。
過了許久,韓楓問道:「師父為何不告訴徐師弟他母親的真實死因?難道真的有內情嗎?」
長歎一聲,陳雲生道:「有時候知道比不知道更痛苦,如果他的母親死前受辱,你覺得我是不是要如實奉告呢?有時候毀一個人遠比殺了他更容易,我寧願看到他死,也不願他生活在痛苦之中。」
韓楓點了點頭,不再發問,安靜的月色照在師徒兩人的身上。
過了良久,陳雲生道:「楓兒,為師覺得你修為進展緩慢,恐怕是資質的原因。就算你進階了金丹,除了毒藥,並無其他防身之術,比起他人總是遜了一籌。」
被師父一陣見血的點出自己的問題,韓楓感到無地自容,他悻悻地說道:「徒兒資質差是天生的,我已經很努力了。除了毒藥,我還有小黑,就是那個毒龍,它最近又變大了一些,對付一般的金丹修士不在話下。」
聽到徒兒倔強的辯解,陳雲生心中多了一些慰藉和感慨,他慢慢說道:「我還打算將元磁傳給你,沒想到你到自命不凡,如此的話就算了。」
韓楓早就對陳雲生的元磁手段眼饞不已,多次討要未果,沒想到今夜師父有意傳給自己,趕緊說道:「別啊,師父還是傳我吧,弟子手段差的很,連小虎都比不上,更別說小芸了。您老這四個徒弟中,數我最差,出去不也給你丟人嗎?」
陳雲生會心一笑,從納虛戒中翻出一份元磁的手抄本,丟給韓楓,道:「拿去參悟,這些東西你自己看就好了,不要給師兄弟們傳閱。所謂術業有專攻,每人都有自己主修的方向,你莫自詡好心就將這些東西散給大家,反而害了他們。」
韓楓點頭道:「師父教訓的是,你若不說,第二天我就給了徐白露。」
陳雲生嘿了一聲,暗道這小子倒是坦誠。
「師父,剛才你的攻擊行雲流水,徒兒都看傻了。」韓楓不無拍馬地說道。
陳雲生溫和地笑道:「你若勤修元磁早晚也會如此。元磁之道高深莫測,師父也只是剛剛摸到皮毛而已。」
陳雲生並非有意安慰韓楓,他從心裡感到元磁的高深遠勝於無相力,也就是道法。元磁彷彿是一種更基本的力道,貫穿於萬事萬物之中。
「只是徒兒有一事不明。為何李巍都已經討饒你卻仍然要殺他。依照明蘭師姐的說法,多殺人對我們不利,更何況是黃沙豹。」
「有些人不殺,即是作惡。不過無論事情發展到什麼境地,我都無悔。」
接下來便是良久的沉默。陳雲生在思忖日後九曜城的安排,韓楓在思忖剛才師父所言的道理。
「你多久沒回家了?」過了許久,陳雲生問道。
韓楓掐著指頭道:「大約有二十七年了,自從那日拎劍上路,便沒有回過家。」
「二十七個枯榮,凡人的歲月不能和修行者的歲月比,等忙完了這件事,回趟家吧。」
「我知道了。」
……
回到陳家藥鋪,天色已亮,陽光散在大地,又是晴朗的一天。陳家藥鋪內一片肅穆,月白色的布花掛在堂前,簷下,還有門口的兩個上馬石上。藥鋪大門緊閉,關門謝客。
薛離,尉遲雪等人也都無精打采,他們行動的格外順利,吸引了七成的戰修,並且在紅柳林成功的伏擊了一把,將那些戰修沖的七零八落,而後分為三路揚長而去。當黃沙豹反應過來,大呼上當的時候,早就追出去千里之遙了。原本三人回來之後還興高采烈,卻沒想到陳雲生那裡失手了。徐白露失去了母親,即使這次計劃再順利也不能算成功。
將一束剛剛採集到的白色鳶尾放在徐白露的桌子上,葉思寒打算無聲的退下。卻聽得將頭埋在手臂裡,安靜地坐在牆角的徐白露輕輕說了一聲,「謝謝師姐。」
「好些了嗎?」
「嗯。這裡還有些痛。」徐白露指著心口。
抬起佈滿血絲的眼睛,他看著冷若冰霜的葉思寒。
女子輕輕歎了口氣,站在窗前,道:「當年我聽說父母隕落的時候還年幼,無法理解死亡是怎麼一回事。那一次也是師叔為父母收的屍。除了悲傷之外,他背負上了重重的自責。所以,這次請不要怪師叔,他內心的壓力定然比你還大。」
徐白露眼中淌下兩行清淚,道:「我怎會責怪師父,沒有他,白露早已死了多時。就算我母已死,也和師父沒有半點關係,為了我的事情,他的方寸已亂,居然殺了黃沙豹。不知道季平南會否善罷甘休,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葉思寒輕輕哼了一聲,道:「師叔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還是好好收攏心思,努力修行。讓那些該死的人早日死去,那些枉死的人能夠瞑目。」
「謝師姐。」
第二個來看望徐白露的人是韓楓,身為大師兄他認為自己有義務安撫這位小師弟的沮喪心情。將一壺酒放在桌上,韓楓拍著徐白露的肩膀,道:「師兄陪你喝上一杯。」
不等徐白露說話,屋門響動,薛離和易小虎也走進屋子。薛離道:「有酒算上我們兩個。」
徐白露苦笑一聲道:「謝謝師兄們,白露何德何能,讓你們掛念了。」
「一杯濁酒,三個知己,嘿嘿,白露見外,日後少不了與你飲酒。」薛離灑脫道。
三人坐定,易小虎拿出一個溫潤白玉的酒罈,壇壁半透亮,可以看得見其中的液體蕩漾。
「這是師父在忘憂島苦心孤詣釀製的果酒,其中加入了數十種有益於修為的野果。還有黑月牙和小白的糞便。」
「黑月牙和小白是不是你的兩頭豬?」韓楓皺著眉問道。
易小虎忠厚地點了點頭,率先給韓楓倒上滿滿一盞,眼看就要溢出。
「加入豬糞?這是誰的主意?」薛離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我的。師父當年在閉關,釀酒的事情都由我來。」易小虎渾然不明白薛離為何質疑自己,接著給薛離倒上滿滿一盞。
「你瘋了嗎?豬糞也能拿來釀酒?」韓楓和薛離一唱一和,如一對活寶。
易小虎搖了搖頭,給徐白露倒上果酒,而後緩慢地說道:「當年師父飲了我的酒只說了一句話,『比我釀的有味道』。從此之後,我便負責釀果酒。」
給自己倒上,易小虎端起酒盞,看著眾人,道:「敬諸位師兄弟。」
薛離和韓楓兩人相互看著,皺著眉頭,彷彿手中端著的不是酒而是毒藥。徐白露灑脫地端起自己那盞酒,率先仰脖喝下。酒液入喉,便化作一團清涼的甘露,滋潤著他的咽喉和肺腑,一股濡糯的靈氣輕柔的浸入了氣穴之中,絲毫沒有半分的濃烈。飲罷之後,口中的清爽消失,徒然留下一絲苦澀,令他不由得咧了咧嘴。
易小虎也仰脖喝盡杯中酒。
薛離和韓楓相顧苦笑,兩人碰了一下酒盞,雙雙飲完杯中酒。品到落口的苦澀後,在場之人每人的表情並不相同。韓楓皺眉,一臉發苦。薛離卻很享受,瞇著眼睛,沉醉其中。易小虎面無表情,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徐白露想到和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此刻已經陰陽兩隔,淚水瞬間從眼眶滾落,苦澀地說道:「我終於失去了她,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自從步入修行界,作為一個修者,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就算沒有這件事,時間也會奪走他們的生命。」薛離聲音格外的滄桑。
「我的父母早就在我十歲那年去世了。到現在我仍然無法忘記那一夜的雪。雪花大如巴掌,窗外一片銀白,淒厲的寒風如同刀子一般割在我們的臉上,很疼。父母將靠近火堆的位置留給我和姐姐,靠著微弱的炭火我們保住了性命,可父母卻凍死在那年最冷的一天之中。」
易小虎面無表情,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你們為什麼選擇修行?」徐白露淚眼婆娑,看著身前三個男人。
看著這個最小師弟,薛離認真地說道:「不是我選擇了修行,而是修行選擇我。為了修行,我才誕生在這個世界。從生下來那一刻,火焰便圍繞著我。」
易小虎點了點頭,贊同道:「我稀里糊塗就開始了修道,究其原因可能和那兩頭豬有關係。」
韓楓嘿了一聲,笑道:「比起他們兩個懵懵懂懂的傢伙,我的目標明確多了。那就是成為一個執掌天道的偉大修士。師父就是我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