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生毫無憐惜地加大的「顫慄」所需要的魂力,轉眼間又有數十道陰森的鬼臉無情地打囚徒身上。這些十惡不赦的囚徒們掙扎著身體,不停地撞向地面,在濕漉漉的岩石上留下鮮紅的血跡。
宛如死神一般,陳雲生喝了一聲,「破!」。
十幾個囚徒的識海被瞬間撐爆,一個個嘴歪眼斜,口吐白沫,絕氣身亡,死之前經受的痛苦絕非常人可忍受。
踏過這些痛苦不堪的死屍,陳雲生心情低落到了極點,每殺一個人都是對殺戮者內心的一次折磨,如此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多久。他不敢去想支持自己如此做的理由是否充分,天知道前面黑暗的角落中還有多少人要殺?
穿過地道,來到最後一間石室,那個披頭散髮的修士滿臉恐懼地看著陳雲生,雙手握著一柄短且窄的小刀,刀尖抵在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的額頭,用近乎瘋狂的聲音說道:「如果你敢殺我,我就讓她腦袋開花。退後,退後,給我退後!」
陳雲生停下腳步,此刻他心上的陰霾見晴,畢竟找到了一晚上為之忙碌的對象。將麒麟斬收入天靈,淡淡說道:「我本不欲殺你,若你能放了他,我可饒你一命。」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都殺了十幾個人了,我放了她你必然會殺我。」那個修士驚慌地說道,短刀刀尖刺入徐母的額頭,一絲鮮血滲出。老嫗哼了一聲,並沒有呻吟,顯然性子極為剛烈。
陳雲生臉色越發陰鬱,道:「怎樣你才能信我?」
「你砍斷自己的雙手,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我的安全。」那個修士賤賤地說道,手腕略微向下劃去,在徐母額頭留下一道不淺的傷痕,鮮血沿著老人的淚線留下,宛如在泣血一般。
「你不可以這樣。這個人是一個瘋子,他早就喪心病狂了。」徐母大聲呼喊道,聲音老邁,如同寒風中的枯枝,透著一股蕭索。
「好啊,我是個瘋子,我喪心病狂,我讓你說。」短刀刺入徐母的肩頭,鮮血如注頃刻間將她肩上的衣衫沁透。
陳雲生咬了咬牙,眼中的黑色越來越盛,天靈陡然放出一道藍光,無比強大的元神瞬間佔滿了整間屋子,為此,他釋放了一半的魂力。平素看不見摸不著的魂力在這個空間內黏稠的如同凝脂。
如此強大的魂力衝擊下,已經不用施展任何魂法就能讓斗室中的人瞬間束手。開始的時候顧及到徐母的安危,他不敢如此施為,此刻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那個金丹修士身體彷彿被千斤巨石壓住,陡然跪在地上,他的雙目圓瞪,臉上肌肉猙獰,彷彿在做垂死的掙扎,此刻他的神識早就被陳雲生魂法衝擊的一片空白,喪失的抵抗能力,而徐母則直接暈厥過去。
陳雲生奔到那個修士面前,舉起麒麟斬,一刀兩半,由於刀身帶火,切口的血液瞬間凝固,故而沒有鮮血噴湧而出。
看著腳下兩片屍體,陳雲生長出了一口氣,四周與世隔絕的環境的確能讓正常的人變瘋,況且這個人在被關入這個之前顯然已經不正常了。
他在徐母的人中上按了一下,渡入一絲靈元,雖然對方是凡俗之人,可修士的天仙真氣對他們一樣受用。過了良久,徐母睜開老邁的眼睛,眼前出現了那個眼神犀利的年輕人,黑色的鬍鬚透著對方不羈的性格。
「謝謝你救我。是我兒讓你來的嗎?」老人費力地說道。
此刻雖然分秒必爭,可陳雲生卻想平靜的和老人說上幾句,他點頭道:「是的。你的兒子徐白露現在是我的徒弟。我這就帶你出去。」
徐母點點頭,輕道:「你先退出門去,我有些東西要收拾一下。」
陳雲生心中略感奇怪,可也不及細想,退出石室的大門。他的腳剛剛踏上門外的一塊磚石,突然心念急轉,暗道不好,當他如電般回身到石室的時候,那柄短刀已經刺入了徐母的心臟。
陳雲生一邊注入靈元,一邊慌亂地從納虛戒中翻出各種療傷的丹藥塞入老人的口中,外敷的藥粉撒在傷口之上。可是鮮血如注,藥粉還未附著在傷口上,便被衝開了。老人的生氣逐漸的消散,眼看著不活了。
「為什麼!」陳雲生大聲呼道,空空的甬道中迴盪著一句句『為什麼』。
徐母安詳地搖了搖頭,輕輕道:「我說過,那個修士喪心病狂,我已無臉再苟活在人間。我死了,白露也少了牽掛……」
陳雲生聞言先是一愣,然後老嫗身下看去,頓時一股怒火衝上頂梁,他的眼睛變得通紅如血,周人的鮮血彷彿要燃燒了一般。他一遍遍追問上蒼,為何要誕生這般豬狗不如的畜生。一滴渾濁的淚水沿著他的眼角淌下,灼熱的劃過皮膚,滴在老人冰冷的屍體上。
一道黑色的花紋瞬間貫穿了他的後背,爬上他的脖頸,週身衣袍無風自動,黑色的短髮在風中飄蕩。陳雲生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咆哮,這一聲痛及心扉。
良久。
「讓這一切罪惡和真相都被埋葬吧。」陳雲生疲憊地說道。
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將徐母的屍體交給徐白露。
黑色的火焰驟然吞嗤了岩石,木門,牆壁上的火把,以及腳下兩具冰冷的屍體。陳雲生手上結印,一道火龍瞬間在他手中誕生,火龍越來越大,斗室的溫度也越來越高。與往日的火龍不同,這次召喚出的火龍身軀上帶著一條黑色的斑紋。
火龍昂首怒吼,一股熔岩噴薄而出,將山體衝開了一個大洞,冰冷的海水從大洞灌入,卻澆不熄火龍憤怒的火焰。巨龍騰身而起,在水中泛起無數巨大的白色泡沫,宛如一道飛昇的白帶。
……
韓楓和徐白露正在半空中焦急的等待,突然看到海水如同開鍋了一般,水面下亮起一陣陣通紅,如同著火了相似。三息之後,一條冒著水汽的火龍騰空而出,比之薛離召喚的火龍之大不小,身上居然還帶著一條黑色的斑紋,顯得極為彪悍。
火龍飛上夜空,在月色下盤旋而舞,張開巨口悲傷的鳴叫起來,聲音厚重蒼涼,百里之內皆可聽見。五息之後,火龍消散,可四周的空氣中依然帶著餘溫。
徐白露焦急地看著韓楓,道:「這,這是誰的法術?」
韓楓自豪地答道:「還用問,當然是師父他老人家的。火龍一出,我看沒有多大問題,多半一會他老人家就會將伯母救出。你不用擔心了。」
徐白露眼神遊離地望著水面,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
陳雲生出水的時候渾身已經濕透了,冰涼的海水從身上流下,如同一隻落湯雞。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徐白露那張充滿期待的面孔,以及那雙透亮的眸子。一個對世界充滿希望的人終將被世界的黑暗所震懾,他將何去何從,陳雲生心中沒有答案。
「請問師父,見到家母了嗎?」
陳雲生麻木地點了點頭,兩隻空洞的眼睛望著對方,輕聲道:「是我對不住你,沒有將她救出。」
徐白露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彷彿秋風中搖搖欲墜的葉子,淚水一瞬間奔湧至眼角,沿著淚線緩緩滑落。母親走了,卻以一種無法令他接受的方式,居然連屍骨都沒有找到。他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師父顯然已經盡力了。
「能不能告訴我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盯著徐白露的眼眸,陳雲生艱難地說道:「現在並非告訴你的時候。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吧。」
看著滿天寂寥的星斗,陳雲生思緒不斷,他不知道告訴徐白露真相之後,這個年輕人的命運會轉向什麼方向,如此悲傷的事情還是不要讓他染指了。
徐白露眼中露出了不解,他追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家母之死還有內情?」
「修行者的心境是修行過程中最為重要的東西,告訴你這些未免會留下心結,多說無益,我們走吧。」陳雲生沉悶地說道,他利用沉悶的聲音壓制內心的憤怒和激動。
徐白露猶有不甘地點了點頭,倔強的說道:「師父何時能告訴白露?」
陳雲生看著他的眸子,道:「元嬰地仙後,我可告知你一切。」
接下來接下來的安靜令人心悸,最終徐白露無力地點了點頭。
正在眾人交談之際,天空中飛快的劃過一團黃影,黃影后拖著一條長長的光尾,速度之快猶勝於陳雲生的穿雲舟。
「對手來了,你們兩個退後。」
韓楓和徐白露依言慢慢地退到陳雲生身後百丈處。陳雲生將麒麟斬擎在手中,憤怒的火焰在他心中灼燒,就連刀身上的火焰也格外的明亮。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想,以對方的鮮血來祭奠徐母的亡靈。
黃沙豹怒哼哼地出現在陳雲生的面前,他用手指了指對方的鼻子,道:「居然用這種陰險的伎倆來騙我上當,還好爺爺趕上了,今天你們誰都走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