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露眼中滾動著兩行熱淚,他努力睜大眼睛不想讓淚水落下,畢竟一個男人哭哭啼啼的不是什麼堅強的表現。最看著他的模樣,白木容忍不住輕笑道:「想哭就哭吧,何必如何受罪,一點也不灑脫。」
看著徐白露的樣子,陳雲生也有些動容,這個徒弟雖然和自己相處的時間不久,可是為人純良,既有對世界不倦的探求心,有保持了內心的道義,在危難面前絕不低頭。他從納虛戒中翻出一柄飛劍,這是在天水城刺殺一個內務總管時繳獲的,當時一共十柄,在後來的對戰中損壞了四柄,只餘下六柄。
想了想,陳雲生乾脆一次翻出了三柄成色不錯的飛劍放在徐白露眼前,道:「三柄劍拿去,你那綠色飛劍只能算下下品的法器,對敵之時太過簡陋。這三柄劍算的中品法器,他日你若進階金丹,把它們煉化,品質自然可以進階至法寶級別。」
徐白露忍了很久的淚水終於如同決堤的大河,翻滾而出,他嗚咽道:「徒兒謝過師父大恩。」
說罷倒身叩首,磕得船板「砰砰」作響。陳雲生不禁莞爾,道:「只可惜我沒有好的飛空法器,你施展不得五行法術,自然也法飛遁,對敵之時免不了麻煩。若沒有合適的飛空之器,恐怕是個問題。待我入城之後找你的師兄們討要吧。」
站起身來,徐白露臉上生疑,道:「怎麼?師兄也來了?」
陳雲生點頭道:「是的,還來了不少。薛離,韓楓,方明蘭,葉思寒,日後如果需要可能還有多的人來。」
徐白露疑惑道:「恕弟子多嘴,師父這次來金沙恐怕不是為了訪友吧?」
白木容插嘴道:「訪友不假,只不過你師父訪的可不是一般的友,是個傾世紅顏。」
徐白露聽出一股酸酸的味道,就算傻子也知道此事不要多問,當即住口。陳雲生卻坦然說道:「我要訪的人不僅傾世,還是個大人物,她就是你們金沙的九公主。」
徐白露臉上神色一變,綜合白木容的表現,他不難從中看出端倪,驚呼道:「莫非師父和九公主有舊?可知她即將出閣?」
這個舊字用的好,既可以是舊情,也可以是舊相識,亦可以是舊怨。陳雲生慘淡笑道:「若不是她告訴我即將出閣,恐怕我此刻不會身在此地。」
「師父可知九公主在金沙百姓心中的地位?」徐白露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
「哦?她還有什麼特殊的地位嗎?」
「九公主因為人長得美麗,如同天人一般,又被稱為金沙明月,據說看過她容顏的男子七天之內只能目視前方,呆如木雞,聽過她說話之人,一個月內不聞不問,只知傻笑。九成九的金沙國民並沒有見過她的樣貌,很多人都想藉著大婚的日子一堵芳容。師父可曾見過真人?」
陳雲生苦笑了一聲,心道,不僅見過,還抱過呢。想到自己初見柳曉山之時曾經讓她做自己的女僕是何等的荒唐,不想她在金沙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想到這裡,他的內心也為此蒙了一層陰霾。
「不管她是金沙明月還是其他,我都要見上她一面,至於後面的事情,要看這次見面的結果而定。說不好我要竊月而去,你可敢跟著我?」陳雲生望向徐白露。
略一沉吟,徐白露道:「這件事情若是九公主自願,徒兒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站在師父一邊。可若是她被逼,一邊是師命,一邊的道義,徒兒只有以身殉道了。」
陳雲生讚賞地點頭道:「如此甚好。」
他轉過頭,對著舷外的一輪圓月,喃喃自語道:「你若只想見我一面,見完後我轉頭就走,若非僅此而已,我必然粉身碎骨也要將你救出。」
看著滿臉心事的陳雲生,白木容輕輕歎了口氣。
靜夜,月明。
此刻九曜城雕樑畫棟,層疊如雲的宮殿之中,有一處與眾不同的花廳。庭前小橋流水,百花爭艷,香滿四溢。一個美麗的令天地失色的女子凝神佇立於橋邊,看著腳下潺潺的流水,滿臉都是憂思,和這精緻雙的園林景致大相逕庭。
兩個侍女安靜的立在一旁,連喘息聲都極輕,彷彿怕打擾到主子對月觀水。女子觀水半晌,忽又舉頭望月,輕輕呢喃道:「都說千里共嬋娟,不知你此刻身在何處,是否能看到這輪月色。你不是說來尋我嗎?你不是說過要帶我走嗎?難道那些都做不得數嗎?」
一個侍女有些不忍,輕輕說道:「主子不要這般作踐自己,你已經遣小荷跨過重重大嶼山去尋那姓陳的。論結果如何都已經仁至義盡,何苦夜夜對月。依我看,那個銀沙的太子人品俊朗,修為也高深,最關鍵的他日後會繼承銀沙的萬載基業。到時候主子在銀沙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樂而不為呢?」
「住嘴,」年輕女子清冷地說道:「你若再胡言亂語,看我撕爛你的嘴。」
那個侍女驟然噤聲,不敢再說什麼。
……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陳雲生駕著穿雲舟來到金沙國五十里之地,從遠處瞭望,九曜城的城樓高聳,城市規模之大遠在天水城之上,而在往西百十里的地方便是一片藍汪汪的大海,原來金沙國的地形如同一條狹長的手臂,南北極長,而東西較窄。陳雲生一路上只經過了一些不大的市鎮,沒有像樣的城邦。
徐白露指著城頭飄揚的紅旗說道:「我們最好步行前往,這裡檢查不如大嶼關嚴格,可也不允許隨意駕飛空法器往來於空中。」
白木容感到很不理解,不悅道:「為何天水城,大嶼關,九曜城都不准修士飛遁呢?明明城中駐紮著大量的戰修,每日靠兩腳走來走去,實在麻煩。」
陳雲生道:「原因很簡單,我們飛遁百丈之高,城中皇族貴胄家中的情形豈不是讓你一目瞭然,這些人平素的生活又豈是外人看得。」
一行人說說談談,慢悠悠地趕往九曜城,五十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望著佈滿金絲的城牆,陳雲生感歎道:「沒想到九曜城居然布下這麼大的一座法陣,將整個城池都圈在其中,當年佈陣之人是何等的氣魄。」
徐白露點頭道:「師父一眼便看出牆上有法陣,當真了得。據傳說,這座法陣距現在已有十萬年之久,什麼人布下的已從考證。」
「也就是說九曜城已經屹立了十萬年?」白木容有些不信。
徐白露道:「是這樣的,雖然金沙國立國只有萬餘年,可是這座都城卻經歷了久的歲月。名字換了幾個,城池卻仍是那個。」
「又是十萬年。」
陳雲生心中閃過一個念想,十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如此多的事情都發生在那個年代。他思維信馬由韁的時刻,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城門口。兩個凡人武士手中握著長矛,威武地站在兩側。對於來往進出之人並不過問,比之大嶼關差了很多。而城中的百姓對於這兩個盔明甲亮的人也熟視睹,軍人特有的威嚴在九曜城被刻意的淡化了,遠不似大嶼關那種弓上弦刀出鞘般冷冽。
穿過厚重的城牆,看著牆面上不知何時、由誰、為何留下的刀劍痕跡,一股濃濃的滄桑感油然而生,令陳雲生心中一凜。不愧是屹立了十萬載的城池,雖然風霜將城的稜角磨得不再銳利,可堅厚的城牆依然昭示堅不可摧的信念。
看著川流不息的人流,陳雲生心中產生了一個疑問,「到哪裡去找樂翔?」思考了一會兒沒有頭緒,他對徐白露說道:「先去你家吧,把你母親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徐白露點了點頭,當即走在最前,帶著眾人穿過一道道街巷,走到城南,來到一處老巷子前。巷子前有兩棵大柳樹,枝繁葉茂,長勢喜人。徐白露走入巷子的時候習慣性地摸了一下一棵柳樹的樹皮,那裡已經被他摸得有些光滑。巷子很深,卻很窄,兩邊的房舍堆積在一起,顯得極為侷促。
來到一扇簡陋的門樓前,徐白露輕輕地叩打門環,敲了兩下之後卻不見有人應,陳雲生輕輕拉住了徐白露,不讓他再敲下去。左手元磁線從門縫中穿了進去,把門閂輕輕拉開,兩扇門「咯吱吱」敞開。
他走在前頭,讓徐白露走在自己身後。這是一個一進的小院落,三間房顯得有些簡陋。陳雲生直奔正房而去,還沒到房前只覺得一股凌厲的刀意從房間中噴薄而出。他身子直挺挺向後移去,而兩扇門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擊飛。麒麟斬自動激發,映得四周的院牆通紅似火。
一柄黃色的長刀和麒麟斬碰撞在一起,奔騰的熱浪之中夾雜著黃沙滾滾,院子內原有的兩個小菜園被瞬間夷平。陳雲生招手麒麟斬盤旋在身前,宛如一隻赤紅的火麒麟。而正房之中走出了一個乾瘦的中年漢子,臉黃目赤正是那個黃沙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