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語的龍淵抬起頭,盯著陳雲生說道:「我卻聽人說過這樣一句話,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不知道陳老弟是窮還是達呢?」
這話的意圖十分明顯,他在諷刺陳雲生沒事找事,多管閒事。最血獅微微蹙眉,他原本還以為這艘船上以陳雲生為首,不料竟然有一個如此不合群的人。雖然不以為然,卻也不便多說。
陳雲生認真地看著龍淵的雙眼,冷冷說道:「陳某不才,雖然孑然一身,卻不敢妄自菲薄。也許是自不量力了,但是那萬魂谷的事情我還非管不可。你若看不慣,不妨自行離去,金沙近在眼前,穿過金沙就是銀沙,想必你那位恩師早就等不及與你相見了。」
龍淵臉上的肌肉跳了一下,他可以視陳雲生所有的挑釁和奚落,卻法做到聽聞自己師父的時候仍保持一顆平常心。冷笑一聲,龍淵站起身子打算離去。正在這時,陳雲生又說道:「我們要潛入斷頭谷,龍兄自然也是兼濟天下的貨色,不妨一同前往吧。」
龍淵妖艷的面頰上泛出一絲笑容,道:「如果我要說不呢?」
「你會拒絕嗎?如果這樣我們便分道揚鑣,相信這並非你所願吧。」
雖然陳雲生弄不清楚龍淵死乞白賴跟著自己的原因,但是他清楚對方一定不是緣故才這麼做的。對於這種目的性極強的人,每一步之後都必然有這樣做的動機。不過他懶得去弄明白,只要不傷害到自己的利益即可。他可不信對方會因為這件事情而離去。
果不其然,龍淵一愣之後,堅冰般的面容逐漸化開,他輕笑道:「老弟真會開玩笑,我哪裡比的上你手下諸位高手啊。不過話說回來了,如果你執意如此,我也不便拒絕,到時候拿不到鎮魂鼎,千萬不要怪罪我手段不濟。」
陳雲生嘿嘿笑了兩聲,道:「龍淵,尉遲雪,外加兩個滄瀾衛隨我一起進入斷頭谷。薛離一會兒你去收集剛才荒原上死去的修士的甲冑。要將鎧甲上過大的傷痕適當修補,畢竟我們都活著,傷口太大就不真實了。」
「是。」薛離點了點頭。
「韓楓,有沒有隱蔽靈元的藥水?」陳雲生問道。
「有是有,不過法像師父大人的戊土閉氣術那般效果罷了。」韓楓猶豫了一下說道。
「這樣最好,我不要你盡數屏蔽靈氣,我只要遮掩部分靈元,讓我們看起像築基修士即可。」陳雲生說道。
「這般倒不難,不過師父為何要這麼做呢?」
看著韓楓一臉疑惑,樂翔忍不住拍了拍他腦門,說道:「你平時那股聰明勁跑哪去了,血獅他能同時活捉五名金丹修士嗎?」
韓楓搖搖頭。
「對啊,如果連你都不信,那些獅妖會信嗎?」樂翔接著說道。
韓楓點頭道:「我明白了。」
沉默了一會兒,陳雲生對易小虎說道:「我有意讓你帶著大家從斷頭谷的北部入谷。」
「我嗎?師父,我修為太淺,恐怕難堪此任。」易小虎有些惶恐地說道。
陳雲生說道:「依照剛才血獅老兄所言,斷頭谷北部有不少禁制,又不能從天上飛遁而入,為今可行之策便是從地下潛入。縱觀此地,難道還有誰比你精通此道嗎?若是田中在此,亦可遣他領路。」
易小虎恍然,「師父大人信任,小虎就是豁去性命也要帶著大家潛入斷頭谷。」
陳雲生臉色微沉,「若你如此說,我便不放心你去了。此事只能作罷。」
易小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陳雲生,又看看樂翔求助。這個素以憊懶自居的年輕人微微笑道:「小虎憨直,不知你師父的深意也情有可原。兵分兩路,他為主,我們為輔,所以我們只求量力而行,若你拚命去探路,便是違了他的意思。」
陳雲生點了點頭,對易小虎和其他人說道:「日後大家要多聽樂翔的,他在太白峰是你們的司首,在外也可節制你們。如果是天雷司的事情要先稟樂翔,若樂翔不決,再稟諸葛靖宇,若靖宇不決再稟我。他有對天雷司臨機專斷的權力,你們明白了嗎?」
眾人紛紛稱喏,樂翔臉上卻沒有笑容。
一切都安排好了,血獅和眾人都退下養精蓄銳,唯獨方明蘭沒有離去。等眾人都走遠了,女子才重又乖巧的坐下,輕輕對陳雲生做了一個萬福,手腕粗細的蠟燭閃爍著明暗不定的光線,映得女子臉上光影蹁躚。
白木容看了看女子,喃喃道:「妹妹為何不走?」
方明蘭嫣然道:「姐姐不是也沒有走嗎?」
說罷兩人對視一笑,陳雲生心中卻明鏡一般,兩人笑容相同,笑意卻大相逕庭。以白木容內心的單純,自然不知道方明蘭笑容背後的意圖,而方明蘭卻對白木容瞭如指掌。
就連他也搞不清女子為何不離去,有時候他常常詫異,相比何望川的忠厚耿直,為何兩個同生共長,天天在一起的人差異會這麼大呢?
「明蘭留此有什麼話說嗎?」陳雲生好奇道。
「沒什麼,只是想謝謝師叔。」方明蘭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
「謝我做什麼?」陳雲生是摸不著頭腦。
方明蘭道:「師叔為天穹派真是鞠躬盡瘁,殫精竭慮。當年第一次見你,如同一塊璞玉。天穹派覆滅之後,再次見你,總覺得帶了一股黑色的氣息,說實話明蘭多少還是有些擔心。可是今天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師叔還是當年那個麒麟兒。」
陳雲生搖搖頭,道:「你越說我越糊塗,今天的事情怎麼能扯到鞠躬盡瘁上呢?我去金沙是為了自己,幫羅剎妖是我憐憫心作祟,和天穹派扯不上半點關係。」
方明蘭搖頭道:「不然,師叔剛才幾句話就把一個憊懶卻絕頂聰明之人套牢了,就算日後樂翔想做甩手掌櫃也必然感念於你今日的信任,思忖在三,多半還是不能放開這份羈絆。天穹派如同一架馬車,而你將轅套在樂翔,諸葛靖宇,薛離等人的心上,依明蘭所見,天穹派崛起之日定然不遠了。」
陳雲生點了點頭,面表情地說道:「當年將你和望川引薦入天穹派,那次我做對了。青洲這段時間會很太平,也是我們發展的良機。曾經有人告訴我天災將至,希望到那個時候天穹派已經足夠強大。」
方明蘭站起身,後背挺的筆直,她輕輕萬福道:「師叔安心,若有天災,明蘭雖質弱,卻不惜命,雖卑微,卻不吝死,願與門派共存亡。」
說罷她轉身離開,筆直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白木容望向陳雲生,輕輕道:「你們一個是心思百轉,另一個百轉心思,雖然各有各的道,說到底殊途同歸,都被牢牢地栓在那個古舊的門派之上,真是趣之極。」
看著女子精緻脫俗的面容和玲瓏的曲線,陳雲生突然冒出一句,「那你又被什麼羈絆住了?」
此言一出,他當即感到有些不妥。果不其然,白木容眼光變瞬間犀利,又瞬間柔和下來,她若有所思道:「若論裝聾作啞,明知故問,天底下沒人比得上你。」
說罷,她如風擺荷葉般行到門口,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忽然停下腳步,轉身說道:「這次我不和你同往,你要多多小心,切不可連累到我的性命,明白了嗎?」
陳雲生呆呆地點了點頭。
……
鯤鵬在暮色中已經行到距離斷頭谷百里之地,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星斗滿天,弦月低垂。陳雲生站在船前,招手令船夫將鯤鵬懸於天空之中,他帶領龍淵,尉遲雪還有滄瀾衛五人隨血獅一起飛向前方的山谷。五人身上被拇指粗細的牛筋繩綁的結結實實,這種強度的繩索莫說是築基修士,就是那些不是以煉體為主業的金丹修士也法崩開。
五人手上的繩索將十指都繞過,這種綁法多見於修士之間,為的是防止他們施展法訣。然而對於那種施法不需要法訣的修士就另當別論了。
藉著朦朧的月色,一行人緩緩飛了五十里,這時血獅來到陳雲生面前,拱手道:「恩公贖罪,在下要做的像一些,恐怕諸位沒有這麼舒服了。」
陳雲生點頭道:「你儘管按照族中規矩來。」
血獅歉意道:「我族中對於被俘之人,多半不會客氣,回到斷頭谷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半死,諸位若光鮮亮麗的回去,別說他們不信,就連我老血都不相信,多有得罪了。」
說罷,他嘿了一聲,從懷中抽出一根黑色的皮鞭,鞭稍輕掃,便發出嗖嗖的尖銳之聲。他輕輕在五人身上拍打了兩下,雖然極輕,可是痛楚卻深入內心,血漬立刻將身上的衣袍染紅。
血獅還是有些分寸,抽打完之後收了鞭子,帶著五人向前飛去。五十里的路程說到就到,到了谷口,血獅降落遁光,押著陳雲生等人改為步行。按照他的說法,晚間進入斷頭谷,論是誰都禁制飛行。如有違背,立即成為眾矢之的,會死的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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