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候,一個長約尺許的嬰兒從他的天靈跳出,迎風漸長,長到兩尺,嬰兒十分靈動,御風跳躍幾下就已經逃到幾十丈之外。眼看著四周幾個黑甲修士被他遠遠的甩開,白鬼多少有些得意,雖然這次交戰身負重傷,但是他終究是逃了出來,只要能逃出來便有無限的希望,重新找個軀體,重新修煉,他還是那個令人膽寒的白鬼。
正得意的想著,突然頭頂的空間有一點紊亂,三道橫縱交*合的裂縫驟然出現,黑漆漆的裂縫中透出一股凜冽的寒意。裂縫出現的位置太過於湊巧,正好是他逃走的必經之路,裂縫排布的方式也很巧妙,將每個角度都封的死死的,裂縫出現的時間更是拿捏的恰到好處,既不早,也不晚,令他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直直地撲向那三條通向未知空間的裂縫。
白鬼的元嬰頭顱剛剛沒入黑暗,那條裂縫便癒合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造成的結果就是元嬰的身體和頭顱被分裂開來。元嬰本是精氣和元神凝聚的產物,白鬼的元嬰死亡的一瞬間便化作一團濃厚的靈氣,逸散開來,同時空氣中瀰散著一層淡銀色的光點,煞是好看。
陳雲生將一個陰兵從中斬開,雙眼木然地看著那團銀色的光霧,在滄瀾八衛天衣無縫的配合下,利用新掌握的「光之逆流」,準確地控制每個環節,他完成了一連串匪夷所思,一氣呵成的攻擊,終於手刃仇人。
由於吸納了哭喪棒中大量的魂魄,陳雲生現在的魂力修為比之之前又進步了一大塊,元神斬這種消耗魂力極大的魂法居然連續施展了六次,他現在還有一半魂力可用。
「爹,白鬼已經死了。」
他心中默念了一句,舉目四顧,尋找血飲和黑煞的蹤影。四週一片亂戰,地上密密麻麻地排滿了修士的殘肢斷臂,天空中到處都是光芒和法器。突然,陳雲生感覺世界一片安靜,那些凜冽的死光變得格外緩慢,運用光之逆流,他彷彿發現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每個人的臉色都那麼猙獰,在這裡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殺人,要麼被殺。
他看到血飲被江雪芹,葉思寒,薛離,尉遲雪,言如詩以及凌寒羽等諸多金丹修士夾擊,已然節節敗退,有逃走的跡象。這個戰團之中,江雪芹和葉思寒的修為最高,已經隱隱摸到了元嬰那道門檻,單單這兩個人加在一起就能和血飲拚個平手,更遑論還有薛離和尉遲雪的旁敲側擊。
血飲變得氣喘吁吁,巨大的鳥翅上羽毛盡皆濕透,身上密佈著幾道深深的傷痕,不時有鮮血流出,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江雪芹一道法訣打出,秋水劍化做的青絲匯作一處,將血飲的身體牢牢地束縛住,青絲很容易便陷入對方身體,割出一道道血痕。血飲發出一陣竭斯底裡的嚎叫,如同被人台上砧板的豬豖。
葉思寒眉頭一蹙,精緻的臉上浮現一抹冷厲,出手即快又準,一道冰晶刺入血飲的頭顱,十分之一息的時間,血飲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緊接著萬道幽藍的冰晶從他的身體內脫穎而出,血飲變成了一個刺蝟。對方的元嬰根本沒有機會逃出便被胎死腹中。
看到這裡,陳雲生心中高興。青出於藍卻勝於藍,江雪芹和葉思寒出手乾淨利落,看來天穹派的後輩之中一定會誕生幾個了不起的大修士。他身上的擔子也會輕鬆一些。
殺掉血飲之後,一群人飛快地散掉,加入附近的戰團,戰局仍在焦灼著。這時西邊天空中突然爆出一團黑色的光芒,一隻惡鬼光影出現在天空中,陳雲生甩頭觀看,咬了咬牙,道:「原來你在那裡!」
只見黑煞被羅之青帶領的二十隻狼妖包圍,前突後擋,已然將自己所依仗的邪鬼吞靈施展出來,但是狼妖忽前忽後飄忽不定,攻擊方式也多以肉搏為主,致使他召喚出的邪鬼無靈可吞,徒然吐著猩紅的舌頭。
但見羅之青大吼一聲,澄若秋水的飛劍掃著黑煞的肩膀掠過,留下一道血痕,同時身後迸發出一道青狼虛影,雙手冒出十根青色的光爪。
二十多隻狼妖爆發出的蒼狼虛影大小不同,但是他們的速度都提升了一倍有餘,力量奇大無比,就算面對元嬰修士的本命法寶的猛烈攻擊,也能當上一兩回合,一輪下來,每個人能夠挨到的攻擊是極為有限的。
黑煞都到後來,全身已經被鮮血浸染,他摸了摸嘴角的兩行血污,抬頭看著天空中那澄明的日輪,爆發出發自心裡的悲涼呼號。
陳雲生輕輕歎了口氣,就算他是仇人,在將死的時候仍然是可悲的。可那群蒼狼沒有因為黑煞的悲嚎而放慢速度,他們飛快地蠶食著對方僅有的血肉和生氣,不一會,黑煞的身體好幾處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黑煞不得不放出自己的元嬰來尋找最後一絲生機,但是那個白嫩的嬰孩剛剛從他的天靈浮現,便被三隻狼妖撕裂,吞下肚子去了。這種精純至極的靈物是他們平日可遇而不可求的,當然不會在意是否合乎倫常。
轉眼間三個鬼使全部斃命,埋藏在陳雲生心底的那個仇恨突然變得輕如鴻毛,就算無常不一定會被飛雲子殺死,他也不會對此念念不忘了。
眼前一幕幕生死相搏令他有些眼暈,雙方都為了一個目的嘶吼著拼在了一起,他彷彿又回到了太白峰的那個冬天,四周到處都是廝殺和死人。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陳雲生心中一片迷茫,他弄不明白仇恨為什麼會在不知不覺間便在人心中生長,為什麼只有殺之才能後快。
「如果我們是為了仇恨而生,那麼你創造我們又為了什麼?」
陳雲生喃喃地問道,可是蒼天依然澄明無雲,沒有人來回答他的問題。
這時,一隻青色的手臂將陳雲生從思忖中喚回,黑骨滿臉不悅地喊道:「都打成什麼樣子了,你沒看到嗎?還有空看天,你是不是和白鬼鬥法的時候碰到了腦袋,傻掉了。」
陳雲生看到黑骨滿身染血,如同一個血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我有些迷茫了。」他輕輕說道,聲音很(首發:)快就被嘈雜的喊殺聲淹沒了,黑骨並沒有聽到。
只聽黑骨喊道:「老弟,別在這裡傻站著了,你的穿雲舟速度快,穿過這片沙場,去把姜玉衡那個老鳥解決了,若讓他跑了我們就被動了。」
陳雲生點了點頭,回看身後,滄瀾衛中只有四個在身旁,也不及召喚更多的滄瀾衛,他帶上無痕、蒼月、狂刀和野火跳上穿雲舟,直奔天水城而來。
前敵的戰場距離天水城不足一百里,對於此時的穿雲舟而言,連一炷香的光景都不會用到。佇立船頭,陽光打在船頭凸出的銀色長角之上,顯得格外璀璨,令陳雲生瞇起了眼睛。
陳雲生第一次從穿雲舟上俯視天水城,有看到那些熟悉的街巷,他心中浮現出一股蒼涼的感覺。街巷中的人群不見了,買賣鋪戶都關門大吉,就連混跡於城東的乞丐也不見了蹤影,四處都是蕭索,守城的官兵早就不知去向。僅有的兩三個司天閣的修士遠遠看到他便繞著走開,生怕和這場惡戰扯上什麼關係。
很快他就來到自在宮的上空,這個號稱是司天閣象徵的宮殿已經在天水城安靜地聳立了數百年。今天它會見證一個時代的更迭,新舊的交替,它依然會存在下去,但是曾經在這座宮殿中揮斥方遒的人恐怕都會作古而去。
跳下飛舟,陳雲生飛快地衝進了宮殿,廣闊的大殿中采光不是很好,頭頂的琉璃盞不知被誰弄滅了,越往裡走,黑暗越濃重。四周安靜的只剩下他的腳步聲和喘息聲。蒼月和狂刀早就各自找好最佳的攻擊點,野火和無痕一直守在主人身邊不遠,防止突然發生的攻擊。
自在宮最深處的那個黑鐵王座背對著大門,這和平日王座的擺放有所不同,陳雲生停在了王座之前,之所以停下是因為他感覺到有人坐在王座之上。
「我等你很久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黑鐵王座慢騰騰地轉了過來,並且發出令人齒酸的咯吱聲。
姜玉衡老眼在陳雲生身上打量了很久,一聲冷笑道:「還道是什麼樣的英雄豪傑能演上一出直搗中宮的好戲,沒想到是一個乳臭味干的小子。」
「不過無所謂了,誰來都無所謂。」姜玉衡的聲音越發的蒼老,彷彿初冬之時的秋蟬。
「一路走來我殺了很多人,能到這裡著實不容易。」陳雲生陰沉地說道,面對天穹派最大的仇人,他還沒有豁達到能夠和對方和顏悅色地談天的地步。
「年輕人,你來自那裡?」姜玉衡看著陳雲生的眼睛說道。
「天水城以南兩千里有一座山,叫太白峰。太白峰上有一個門派叫做天穹派,我來自那裡。」陳雲生一邊說,一邊將那柄麒麟斬握在手上。(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