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千音有些支撐不住了,看到身旁的鬼畜也氣喘吁吁,汗如雨下,兩人藉著施法的當口,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有了結論。
他們準備離開。
修羅門門規並沒有規定和對手苦戰的時候一定要堅守到最後,怎樣能保全自己的力量就怎樣做是每個修羅門弟子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愚忠永遠都是被摒棄的,入門的第一天就有人將厚厚的如同教條一般的保命寶典塞在你的手上,每天耳讀目染之後,就算天生的忠義之士也會變得審時度勢的多。
鬥到現在,連這場戰鬥的正主,無常都不知所蹤,他們兩個助拳的人何必死磕。況且剛才一番拚鬥已然動了根本,不花個三五年修養恐怕難以回到巔峰狀態。
想到這裡,兩人不約而同的加大的攻勢,逼得哨棒男子和墨眉連連後退,這種情況持續了三息,兩人同時撤力,身上泛起光澤,和自己的本命物融為一體,向北方遁去。速度之快令在場所有人咋舌。化神修士不易隕落的最重要原因除了手段強橫之外,便是遁光極快,就算打不過,也跑的了。
墨眉看著提哨棒的年輕人,輕聲叱道:「想走,可是姑娘的興致已經起了,不玩夠恐怕不能讓你們這樣走掉。」
兩人身上閃動著黑色的光芒,在黑鳳和黑豹虛影加持下,拖出一道長長的光尾向北方追去。
原本熱鬧無比的天空冷落下來,只有剛才激戰時留下的一絲絲還未冷卻的能量餘暉不停地伸展扭曲著,在人間留下最後一縷光熱,渾然不願退出這片天空。
陳雲生看著對面那群黑色的陰兵,看著那座在陽光中顯得破敗不堪的天水城,看著那些由於驚恐而瑟瑟發抖的守城兵丁,心中想到母親被殺,父親慘死,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被生生破壞,想到谷思勤父子力戰而亡,想到葉穿雲屍骨不存,想到寒江燕連屍體都險些被侮辱,那麼多天穹派修士的影子一個個,一群群出現在他的識海,一陣發自心底的咆哮脫口而出,「殺!殺!殺!」
「衝!」黑骨在天空中放出一個冰花,烈火堂的每個人都喊出一個沖字,生威震天。
「進攻!」諸葛靖喝道。
「殺!」薛離喊道,火衛如同一個緩慢的齒輪,在慢慢加速,衝向對面,可一旦勢頭起來,便是銳不可當,任何擋在火衛戰陣之前的敵人都將被碾碎。
「殺,殺,殺!」黑斷腸操起三柄飛劍,沖的最前,這種場面他一輩子也不會忘,就算死在疆場也算死得其所。
「撕碎他們!」羅之青冷冷揮了揮手,二十隻狼妖爆發出山崩地裂的嚎叫。
對面修羅門的修士們也有些動靜,他們發出嗡嗡的怪叫,手中的黑幡爆發出一陣陣濃黑的煙氣,煙氣中隱約可見無數黑色的鬼魂在游動著。這些鬼修並沒有因為戰爭的主導者的離去而喪失鬥志,他們隱忍,冷酷,如同一尊尊行屍走肉,機械地施展出既定的法術。
兩條黑壓壓的線向各自壓去,一邊是烈火堂和天穹派,一邊是修羅門,雙方在天水城南百里處展開了近乎肉搏的白刃戰。隆隆的戰鼓混著喊殺聲令人心潮澎湃,雙方的修士們如同過江之鯽,攢動著,跳躍著,衝向對面。
修羅門的黑幡威力不小,釋放的黑風能夠食人精血,正常人被黑煙裹住,不消一炷香便化作枯骨。然而天穹派的克制手段也不算少,曹三為每個修士都配發了長程攻擊的法器,是一種簡易的機弩,雖然威力不大,但是貴在速射,每人有一百發弩箭,能夠在十息之間射完,如此速度在法器中是不多見的,他為這種機弩取名叫諸葛弩,之所以叫這個名字為的是和諸葛靖宇打的一個賭。
曹三堅持認為自己的弩機在十息之內可以射完一百發弩箭,而諸葛靖宇表示不信,結果曹三勝利,他為了時刻提醒眾人諸葛靖宇曾經輸給過自己,便將弩機的名字叫做諸葛弩,誰知後世之人僅僅記住的諸葛弩的名字,卻忘了那個煉器大師曹子建,還以為是諸葛靖宇發明了這種頗為簡便,但是具有一定威懾能力的法器。
成千上萬隻弩箭如同飛蝗一般衝向修羅門的陣營,頃刻間便有三百多名修羅門的陰兵被洞穿了身體。但卻不妨礙這些陰兵繼續戰鬥,他們彷彿不知道疼痛的傀儡一樣,催動著手中的法器,一道道黑龍一般的黑煙向烈火堂噴來,轉瞬之間便有三十名修士被黑煙裹挾,只用了三息便只剩下一蓬白骨。
諸葛靖宇在高空觀戰,狠狠跺了一下腳下的雷火獸,剛才吃了暗虧的雷火獸此時正式發飆,腦門射出一道水缸粗細的閃電,同時噴出一股熔岩般的火息,也就是十息之間,就有上百修羅門的陰兵葬身於雷火之下。
這些陰兵的修為和道法大多不高,但是數量遠遠超過天穹派和烈火堂的修士,再加上沒有疼痛的感覺,就算砍掉手臂依然能夠戰鬥的變態特點,雙方居然拼了一個勢均力敵。
自上而下,自左而右,綿延數十里之間到處都在戰鬥,到處都是鮮血和白骨。如此慘淡的情形,偏生陽光卻極好,澄明的天空連一絲流雲都沒有,青天白日之下端地一番血肉模糊的風景,除了慘烈還是慘烈。
薛離雙爪交鋒,生生將一個陰兵撕碎成數十塊,黑血和骨肉在天空中瀰漫,令他感到一陣噁心。回頭看到金芙蓉一人被三個陰兵包圍,堪堪有些支撐不住。他不由得火往上撞,連法訣都沒有掐,十隻火鴉就憑空出現,撲稜稜射中三名陰兵的身體,一瞬間火焰便竄得老高,三名陰兵在火焰中逐漸化作灰燼。
金芙蓉拍了拍心口,長吁一口氣,這種慘烈至極的搏殺已然超出了她能夠承受的範圍,對薛離嫣然一笑,女子乖巧地躲在他的身後,變得小鳥依人起來,當然也只有這時候她才會表現的如此可人。
曹三凌風而動,不停地射出箭羽,他的目標是陰兵的頭顱,每一箭都是一道厲閃,直直地擊中對方的頭顱,只有擊中頭顱才能徹底將對方殺死。當然,他還要時刻防禦著對方的法術和黑煙,幾輪下來也有些狼狽。畢竟兩軍交鋒和單打獨鬥不同,要講究戰陣,配合,任憑你修為再高,一個不慎也有被流矢擊中的可能性。
陳雲生利用元磁撕開了一個陰兵的身體,從那滴著淋漓鮮血的屍身下穿過。這時四周湧來十來名修羅陰兵,每人都操著黑幡,一陣陣濃重的黑煙撲奔陳雲生而來。
他心中一驚,急忙操動元磁,將黑煙凝固在空中,與此同時,陳雲生一拍腦門,十餘道黑色的人臉撲向四周的陰兵,魂法顫慄在這個時候使用正當其時。十幾名陰兵中了顫慄,身體開始颼颼顫抖,他們雖然不懼疼痛,但是並沒有喪失情感,依然可以被陳雲生的顫慄擊中。
借助對方不能控制身體的機會,陳雲生放出萬道金靈絲,輕而易舉地將十餘人的頭顱割下。不待鮮血沾身,他便衝了出去,抬眼一看,正好看到對面一個渾身白衣的修士正在斬殺著天穹修士。此人手中握著一柄哭喪棒,四周不斷有死去修士的魂魄被他吸入哭喪棒中,一片陰惻惻,慘兮兮。
看到此幕,陳雲生雙眼泛黑,心如火燒,此人正是白鬼,就是親手殺他父親的劊子手。一隻黑色的麒麟驟然凝於他的身後,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身體內鼓脹,黑色的獸紋逐漸爬滿了他的身體,陳雲生感覺到天靈一陣火熱,彷彿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被那一層膜擋住。
他手上凝聚些許靈元,使勁向天靈拍來,頓時感覺靈台一陣清明,一柄刀凝於他的身前,這柄刀通體火紅,長約四尺,刀身開有三條血槽,刀鋒凌厲,刀背厚重,吞口處是一個麒麟頭。
陳雲生神念微動,那柄刀便落在他的手中,份量正好,從刀身傳來一陣陣輕微的震動,彷彿是對陳雲生的召喚。
「麒麟斬!」陳雲生看到刀身上銘著一行小字,「這便是我的本命之物?」
得到父親遺物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他便不得不面對一個強悍的元嬰對手,受到兩次奪舍的影響,對方的修為從當年的元嬰中期下降到了現在的元嬰初期,但是仍是不失為一個強悍的對手。
白鬼看到的距離自己不遠處的陳雲生,當即放棄了所有對手,直直撲向對方。他知道這個人是無常宗主苦苦追索的人,能夠將他獻給無常,興許能夠減少無常對自己的震怒。畢竟來自他的懲罰一般都極為嚴重。
兩個目的性極強的人遇到了一起,他們之間沒有多餘的廢話,這場爭鬥是極為純粹的,是你死我活的,是沒有任何餘地的。白鬼的哭喪棒掀起陣陣黑風,風中有彷彿有無數冤魂在哭號著向陳雲生席捲而來。(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