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19
陳雲生和諸葛靖宇來到紫雲殿的時候秦洛水已經走了,只剩下蹙眉沉思的谷思勤。他思考的十分入神,以致於陳雲生推門時都渾然不覺。那個名叫紫竹的小修士輕輕拉了一下谷思勤的衣襟,才將他從深思之中拉回。眼神有些茫然的谷思勤看到陳雲生和諸葛靖宇出現在門口,聲音略帶嘶啞地說道:「八師弟,不要在門外站著,進來說話。」
陳雲生和諸葛靖宇進入殿中,稍微穩定了一下心神,正色說道:「我今日接到幾個朋友的示警,看來修羅門入侵天穹派確切無疑,是去是留望師兄早日定奪,以免貽誤戰機。」
谷思勤後背微微向上抬起一些,眼光落在陳雲生臉上,淡淡說道:「師弟是不是有些怕了?」說到這裡,谷思勤停頓了一下,「你本不是天穹派的嫡系弟子,也不用受天穹派的約束,可以自行離去,不用向我請示。」
陳雲生被谷思勤曲解卻不甚生氣,他深知這個時候任何猜忌都會加劇事態向糟糕的一方轉變。他認真說道:「師兄誤會了,雖然我不是師伯的弟子,但都是天玄門的子弟。我在太白峰期間蒙各位師兄師姐照顧,豈能一走了之。只需師兄一句話,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谷思勤臉上的神情中有了一絲暖意,「看來是我誤會你了。八師弟能有此心,師兄萬般感激。此時天穹派便如同一座危樓,稍有風吹草動,大廈便會傾倒,師弟能身為表率,實在難得啊。」
陳雲生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紅,並沒有接著說下去。諸葛靖宇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朗聲說道:「谷師伯,現在天穹派遠非你所說的那樣,只要你能對派內弟子言明,相信有很大一部分人願意留下來共禦外侮。只不過真的有必要令全部修士留下來防守嗎?難道保留天穹派的實力不是一個更好的辦法嗎?」
谷思勤雙眼漸漸瞇成了一條線,用一種悠長的語調說道:「當年師父創立天穹派的時候思勤有幸不離左右,深知開山建派的艱辛。雖然我等名為仙人,可是修築殿宇,開採靈石,種植穀物,經營商隊,哪樣都離不開眾多凡人的幫助。當年太白峰四周山高林密,鮮有人跡,我們便依山鑿洞,作為修行之所。隨著時間的流逝,四周尋仙問道之人漸多,才一磚一瓦建立起天穹派今日的基業。哪有說棄就棄之理?就算我們一走了之,想那西涼國也不會善罷甘休,雙方已結成死仇,恐怕是至死方休。到時候我等一起流落凡塵,整日惴惴不安,擔心被人追殺,反倒不如拚死一戰,尚能留的些許清名於世間。」
陳雲生對谷思勤的話深有感觸,當年他的父親便因為一些原因,隱姓埋名混跡於凡間,最終還落得個命喪紅楓谷的下場,他比較贊同誓死一戰。
諸葛靖宇雙眉一揚,顯然有些不太贊同,「就算死戰,也望師伯能早作安排,等到對手尋上門來,我們就被動了。」陳雲生第一次見到諸葛靖宇在長輩面前如此大膽的表露自己的想法,這和當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相差太遠。實際上諸葛靖宇的改變,陳雲生是最大的推動因素。他的純淨,堅定,豁達,對未知孜孜不倦的追索都給諸葛靖宇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谷思勤被諸葛靖宇說的有些語塞,他停頓了一會兒說道:「你說的不錯,我是應該謀劃一下了。紫竹,通知各堂的首座,命他們率眾弟子到排雲殿議事。」
聽聞此言,陳雲生心頭微微一凜,「去排雲殿做什麼,那裡是做早課的地方,自從西涼國進犯以來,早課就取消了。難道師兄要在眾弟子面前宣佈什麼?」他張口欲問,卻被谷思勤用眼神制止。
……
陳雲生和諸葛靖宇率先去了排雲殿,而谷思勤並沒有和他們一起。
由於幾個月沒人來過這座落寞的殿宇,院內落了厚厚一層積雪。紫竹傳達完谷思勤的命令之後,便命令雜役將積雪清掃乾淨。陳雲生遙想自己上次來這裡還是葉穿雲完婚之時,算算已經過了十二個年頭之久。十二年之中發生了很多事情,他原本單純的心境變得渾濁了不少。十二年前他身邊有柳曉山和白木容,今天卻只有他一人。
何望川和方明蘭兩人來到排雲殿內,看到陳雲生和諸葛靖宇,就走了過來。此時薛離和葉思寒也從一側高牆上翻了過來。六人湊在一起,諸葛靖宇戲謔道:「除了金靈,雲影小隊已經到齊了,恐怕今日之後,諸位就輕鬆不起來了。」
薛離聽到有事情可做,登時來了精神,雙眼炯炯有神地問道:「師兄莫誆我。西涼國已經被打敗了,恐怕幾十年之內不會打仗,能有什麼事情做啊?」
諸葛靖宇一臉嚴肅地說道:「有個極難對付的對頭要對天穹派下手了,依我的意思,今日之後你們兩個最好出去避避風頭,不要留在這裡。」這句話說到陳雲生的心坎裡去了,他正琢磨著怎麼把薛離和葉思寒轉移走,畢竟這裡對於他們來說過於危險了。
薛離和葉思寒一口同聲地說道:「才不呢,我們要留在這裡。」
諸葛靖宇哼了一聲說道:「那也要看看隊長他老人家的意思,既然加入了雲影小隊,一切都要聽隊長的安排,難道你們忘了?」
薛離不再理他,轉而問陳雲生道:「師叔,諸葛師兄說的是真的嗎?」
陳雲生沒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回薛離異乎尋常的老實,沒有問為什麼,拽著葉思寒安靜地站在一旁。看到薛離不說話,葉思寒也老實了,兩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
這時葉穿雲和寒江燕也來到排雲殿,言如詩跟在師父後面。這個女子相比初上山之時成熟了不少,從半開半閉的花苞蛻變為盛開的花朵。寒江燕精於煉藥,身邊自然少不了女子養顏的藥物,言如詩出落得越發美麗。三人來到陳雲生面前,相互打過招呼。葉思寒看到父母來了,乖巧地湊了過去,薛離也退到寒江燕身後。
葉穿雲低聲問道:「師弟,你知道師兄叫我們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嗎?難不成司天閣又有動靜了?」
陳雲生苦笑一聲,「這回的來頭比司天閣大的多,是修羅門意圖對我們下手。」葉穿雲愣了一下,沒有說話。一旁的寒江燕突然「啊」了一聲,惹得遠處幾位修士回頭觀看。
寒江燕急忙問道:「小八,你確定嗎?」陳雲生點了點頭,此刻他多麼希望自己說的不是真的。幾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而四周的喧嘩之聲卻大了起來。陸陸續續有人來到排雲殿的廣場內,人們按照師門排到隊列。陳雲生遠遠地看到了谷劍和寇華等修士。
這是大戰之後第一次全體弟子聚集一堂,大家都熱切的交談著,寒暄著,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題。更有甚者開始探討一些道法,排雲殿前的廣場頃刻間變成一處喧囂的所在。只有陳雲生幾人安靜如水,知道大敵當前還能談笑風生的人,那便不是灑脫而是沒心沒肺。
半個時辰過去了,很多人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廣場上的喧嘩聲越發響亮。正在此時,一道青光落於排雲殿屋頂,粼粼的青瓦微微震動了一下,一身青袍的谷思勤面無表情出現在眾人面前。
廣場上頃刻間安靜下來,谷思勤撣了一下有些發皺的長袍,迎風說道:「自從天穹派挫敗強敵之後大家還沒有聚在一起過,這件事情也怪老夫,總認為來日方長,便一拖再拖,將這麼重要的一件大事一直拖到現在,實在該死。谷某應該感謝眾位天穹子弟能夠以死力保天穹派,屢次殺退強敵。谷某代老祖天穹上人向陣亡的修士致敬,用鮮血祭奠他們的亡靈。」說到這裡,谷思勤露出胳膊,一道青芒劃過,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胳膊流下,滴滴答答淌在房簷上。
此時院中的修士們發出了一聲聲驚呼,且不說元嬰修士的精血如何寶貴,就是普通人能用自己的鮮血祭奠亡靈也是極為不尋常的。在信奉嘯天古神的人中,血祭是對亡靈最崇高的敬意。熟悉谷思勤的人已經感覺到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對,平日中那個冷靜、謹慎的谷思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泛出一絲瘋狂的青袍人。
谷思勤左手蘸著鮮血在房簷上畫出了一副血祭的陣圖,慢慢地注入一些靈元,排雲殿的屋頂竟然亮了起來,那是一種赤紅色的光芒,映得谷思勤面頰血紅。他右臂的傷口漸漸凝固,傷口處淤了一大片乾涸的血跡。谷思勤睜開雙眼,俯視腳下的眾位天穹修士,用一種近乎瘋狂的語氣說道:「最後,我要宣佈天穹派今日解散,諸位各自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