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1
雙方廝殺使用的手段不同,可是祭奠的方式卻如出一轍,司天閣修士的行營前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姜百川一身白衣站在火前,面色悲傷,聲音嘶啞地說道:「幽冥惶惶,大道暗昧,今率眾護法,蒙司天閣諸營勇士慷慨赴死,視死如歸,感天動地,山谷垂泣。想諸君當日,誓師討逆,英姿勃發,猶在我心,今日陰陽兩隔,怎不讓百川心痛。自古光榮與夢想相伴,今日百川在此立誓,凡是追隨我的壯士,他日定得富貴。明晨隨我再戰,蕩平太白,為死去的英靈昭雪。」
雖然姜百川身材有些單薄,聲音也不夠洪亮,但是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振奮人心,司天閣的四營發出山呼海嘯的吼聲,震得峽谷回聲激盪。
上官落雨望著周圍由於狂熱和憤怒而神情激盪的修士們,心中泛起一種悲涼,他是在為這些生靈而悲傷,他知道姜百川對於權力的渴望已經登峰造極,為了得到那頂黃金的王冠,根本不在乎腳下堆積多少白骨。天穹派一役只不過是他向西涼國的國主邀功的砝碼,這些修士在他眼中連螻蟻也不是。想到自己的也身在這個漩渦之中,上官落雨不禁暗暗神傷,現在已經勢成騎虎,容不得他撤出。
東海釣叟面色陰晴不定,既看不出悲傷,也看不出激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今日六卿之一的柴落塵戰死,青龍營西北路進攻的修士竟然一個也沒有活著回來,讓那位想要賞罰分明的姜百川頗為不爽,好在周合陽的西南路取得小勝,將功補過,也說得過去。
朱雀營一開始就進入了焦灼狀態,不過由於承受了對方一輪霹靂弩的攻擊,損失也極為慘重,原本六百人的建制,現在也就剩下三百來人,還有幾十名受傷的修士。今日一戰便折去了六百多修士,慘烈曾度可見一斑。凡人中能夠感知天地靈氣,擁有修煉之天賦的人千中取一,三百名修士也就意味著是從三十萬凡人之中挑選出來的,如果除去那些被埋沒的人才,基數會更大。此戰之後無論結果如何,已經傷到了西涼國的根本。
中軍大帳,明亮的燈火中,司天閣的五位客卿和兩位長老各個面色沉重,姜百川瞇著眼,看著身前的幾位大修士,冷冷說道:「現在司天閣的大軍士氣高漲,怎麼你們幾位當頭的卻死氣沉沉。難道對於前景不看好?」
周合陽滿面憤懣地說道:「殿下,從老夫今日和對手交手的情況上看,天穹派的確做了充分的準備。我青龍營長期戍守北境,和冷月國之間修士級的戰鬥就打了好幾場,不敢說身經百戰,可也都是見慣生死的人。柴落塵今日戰前陣亡,可歎那三百名修士竟然一個都沒有回來,可見對手的可怕。如果攻打西北的修士是我,那麼老夫恐怕也難逃劫難。因此,老夫在這裡懇請殿下向陛下請旨罷兵,也為我西涼國留些戰略資本。」
姜百川沒有回答他,而是望向其他修士,雖然嘴上沒說,但是目光中透著幾分的期待,希望從其他人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這時,靈虛子開口道:「稟殿下,在下不才也是今日戰前的一卒,愚以為天穹派確實不可小覷。今日之戰,朱雀營半數的建制被毀,若不是巡山大陣鬼使神差的開啟,阻擋了對方繼續使用霹靂弩攻擊,朱雀營恐怕就不復存在了。所謂在下斗膽諫言,望殿下體恤下屬,罷戰幾日,稍作休整。」
上官落雨趕緊說道:「兩位道友所言極是,老夫也認為我們需要調整幾日,再行決定是戰是和。」
姜百川不動聲色地問東海釣叟道:「釣叟前輩,你的意思呢?」
看似老邁的東海釣叟臉上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說道:「老夫和他們三位道友的想法大致相同,不過老夫始終認為只要戰端一起,就要一鼓作氣,萬不可做議和的打算。現在天穹派的老祖尚在洪古遊歷,倘若哪天歸來,向西涼國興師問罪,免不了又是一場兵戎相見。要做就做絕,將天穹派徹底在這世上除名,到時就算他天穹上人有通天之能,也是孤掌難鳴,憑一人之力怎能鬥得過西涼國一國之力。」
姜百川歎了口氣道:「知我者釣叟前輩也,我也贊同休整幾日,繼續討伐。只不過,這罷兵和談的事情千萬不要再說。如果有誰再敢提起,莫怪我以禍亂軍心懲處。」
周合陽還想說些什麼,被上官落雨拉了一下,制止住了。他知道,依著姜百川的性格,他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倘若再喋喋不休,恐怕難以討得好去。即便他們都是司天閣客卿,地位僅次於四位長老,可還是居於西涼國的皇室麾下,這位十三皇子既是皇族的冉冉之星,又是討逆的大將軍,心思也狠毒,想要用禍亂軍心來治他們的罪,絕對不是什麼玩笑話。
姜百川看到二人神色有異也不介意,接著說道:「雖然我們這幾日厲兵秣馬,但是絕對不能讓對方也得到充足的休息。釣叟前輩,你想個辦法讓天穹派的修士們忙上一忙。」
東海釣叟眼珠一轉,一張老臉便像鮮花一般綻放開來,笑著說道:「此事容易,老夫這就讓他們的後院失火。」
……
紫雲閣內,天穹派內一代弟子,二代弟子和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悉數聚集在此。大廳中幾十根碩大的牛油蠟燭辟啪作響,將廳中照的十分明亮。谷思勤已經褪去那件雪白的長衫,換了一件淡黃色的袍子,神情稍顯憔悴,雖然今日他沒有直接參與廝殺,可是精神上的壓力比誰都大。谷思勤略帶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說道:「請各堂,各司報告今日損失情況。」
谷劍首先出列朗聲說道:「谷劍麾下無一陣亡,輕傷三人,飛劍損毀十柄。斬敵三百餘人,西北陣地沒有放過一個敵人。」谷劍說的極為慷慨,讓大廳中的眾人精神為之一振,原本死氣沉沉的景像有些改觀。
谷思勤頷首道:「巡天院此役功不可沒。八師弟,在大事記中為這些修士記下一筆。」陳雲生拱手稱喏。
葉穿雲出列,說道:「我帶領三百名霹靂弩手奉命狙敵,不料只進行了一輪攻擊,便被巡天法陣束縛了手腳。霹靂弩的威力沒有盡數發揮。折損了五十三名修士,殲敵一百五十名。霹靂駑損壞了二十具。」
谷思勤說道:「能夠率領三百名低階修士,在肉搏戰中只損耗五十三名修士,六師弟功勞也不小,雲生,將此事也記下吧。」
這時,一個三十歲的精壯漢子出列稟報,正是巡天院剩餘修士的統領寇華,只聽他說道:「稟谷師伯,此役中巡天院修士損失了二十五名築基修士和十四名練氣修士,一名金丹修士。殲敵一百三十名,其中築基修士和練氣的比例為一比三。我手刃金丹修士兩名,都是金丹初期。」此語一處,廳中一片嘩然,這寇華也不過區區金丹中期,在亂戰中能夠手刃兩名金丹初期修士,極為難得,讓大家都對他另眼相看,廳中的氣氛竟然有幾分高漲起來。
谷思勤拍了一下身前的條案,有些興奮地說道:「好,很好,寇華不愧是我天穹修士表率,以一己之力,力抗兩名同級修士尚能獲勝,這靠的不僅是他的修為,更是執著的信念。這點要著重記下。」
陳雲生點了點頭,他到此時才明白為什麼天穹派的修士將青史看的如此重要,原來大事記中記錄下的每個名字都有著閃光的故事,值得人們崇敬。也許那個當事的修士已經隕落,可是他的事跡卻被記錄下來,仍然在後世的人們口中流傳,這便是生命在另一種形式上的傳承。
秦洛水神情有些黯淡,他低聲說道:「稟師兄,衛戍院和執法堂損失慘重,衛戍院折損了將近三百名修士,而執法堂也有近百名修士隕落。此戰皆是洛水指揮之誤,還望師兄責罰。」
望著神色黯淡的秦洛水,谷思勤歎了口氣,他輕輕地拍了拍秦洛水的肩膀,說道:「勝負乃兵家常事,五師弟你也不要過分自責,你原本就不是領兵的料,被趕鴨子上架,臨時接下這麼一個爛攤子,這次我不怪你。不過,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接下來你要多花些心思在上面,為下次開戰做準備,如果下次再有慘敗,你就別來見我了。」這番話說出,谷思勤原本充滿柔和的眼眸中陡然間變得寒徹刺骨,令在場的修士無不打了一個冷戰。
陳雲生心中有極大的震撼,暗道,在馭人之道上,這位大師兄已經爐火純青,區區數言,賞罰分明,令人既不能懈怠,又不敢驕矜,看來作為一方勢力的首領,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