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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死於煙雨三月,人生啊人生 文 / 南無袈裟理科佛

    我一個人呆呆想了很久,方才回過神來,雪瑞看我剛才魂不守舍的模樣,略微擔心地問我怎麼了,沒事吧?

    瞧著大家關切的眼神,我感到一陣溫暖,點了點頭,長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和緩的語氣說道:「青伢子,大名叫作王萬青,他不但是我晉平的老鄉,而且還跟我打過交道,更重要的事情是……」

    我環顧一圈,淡淡說道:「他是殺害朵朵,讓朵朵變成小鬼的殺人兇手!」

    啊……所有人都是一陣驚呼,表示難以置信,天下間的事情,居然會是這麼巧,讓人覺得世界實在是太小了。雪瑞感歎道:「朵朵這麼可愛的孩子,他怎麼下得去手啊?」

    我搖頭,說這世界上大部分壞人,其實心中都有著溫暖的地方,有著對美的追求,這就是人性,但是有的人整個性格卻扭曲了,變態了,心中只奉著一個所謂的信念,與其背道而馳的,便是不對的,就想去打擊,想去毀滅,宛如十年的狂熱者,宛如腦殘,王萬青便是這種人。

    他從小吃過很多苦,少年時就亡命天涯,流亡海外,心智早就變得黑暗無比,也懂得偽裝,居然連般智大師這樣的高僧,也瞧不出他的本性來,唉……

    這一番感歎完畢,我開始具體詢問起關於王萬青的情況來,他儂告訴我,說他們是在禪邦的一個黑礦場裡面碰到青伢子的,當時他因為對打罵監禁自己的工頭下降,結果不成,給發現了,於是被吊在樹上讓人用皮鞭抽,奄奄一息了,他師父般智上師見著可憐,便上前阻攔勸解,緬甸崇佛,僧人的地位極高,所以工頭即使再兇惡,也還是給了面子,將他放了下來。

    當般智上師準備離開的時候,青伢子突然衝過去抱住他師父的大腿,懇求收留。

    他儂的師父一般是非有緣而不收弟子,然而摸到這少年的頭顱,發現他根骨奇佳,乃大才,絕頂的修行材料,於是就動了心,稍微問了幾句,青伢子言談也得體,便收歸了門牆。帶回清邁之後,青伢子勤奮極了,幹活的時候,一個人能頂三兩個大人,修行的時候,幾乎是瞬間入定,漸漸地也就贏得了般智上師的信任……

    聽得他儂這般說起,不詳細的地方我也不斷地在心中用想像來填充,居然勾勒出了一場「落難**絲異國逆襲記」的橋段來,簡直就是分分鐘精彩,青伢子的經歷倘若述諸於傳記話本裡面,完完全全就是一篇三觀不正的《基督山伯爵》啊。

    當他儂談及青伢子在去年曾經回過時,我想起了當時茅晉事務所辦案子的時候,遇到了行腳僧達圖的弟子,降頭師巴達西,當時與他一起的,應該也就是這個小子。他應該從他儂這兒騙到了我的地址,當時應該是覺得學有所成,前去報復,然而沒想到根本惹不起我們,於是返回般智上師這兒,謀求更高層的力量,才會有了今天這慘劇發生。

    世間因果,莫不如此,想到般智上師的厲害之處,我不由得膽寒,倘若青伢子能夠繼承般智上師的力量,而且又有著如毒蛇一般的心機和耐性,絕對是我所頭疼的大敵啊。

    想到這裡,我立刻問起青伢子現在的情況來,他儂告訴我,說青伢子強行吸收他師父一身修為的法門,是從小乘秘典讖經之上得來的,喚作菩提袈裟,據聞乃一惡羅漢所作,乃極為邪惡之法,條件也苛刻,需得有過師承印記的兩代人而為,歸本同源,這修為才不會排斥,而且斷然消化這一切,多則三五年,少者大半年,其間,之前所有的一切修為全部騰空,化作空瓶,以作積蓄新力而為。

    我點頭,表示明白,雖然師承同源,但是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雞蛋,兩個人的修為便如同相似的油,看上去一樣,但終還會有雜質,青伢子倘若想將般智上師的修為融入體內,須得散去自己的一身修為,如同一個瓶子,倒出去,方才能裝進來。

    不過他既然選擇了做這件事情,那麼必然會有後招,只怕早就找好地方藏匿,至少一年,我依然看不到他。

    而且,與他同謀的那個許先生,倘若真的是薩庫朗的二號人物,只怕整個事情,會更加嚴重了。

    形勢是如此嚴峻,我心思計較著,表面不說,而是問他儂,說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他儂哭喪著臉,說不知道,他們現在還在追殺我,一定要將我捉拿回去,我害怕我回去之後,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就給他們在路上秘密處決了,要不然……我跟你們走吧?你們帶我回中國,我在那裡找一家寺廟,留下來修行。

    他儂也是病急亂投醫,站起身來,緊緊抓著我的手,說陸左,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只要離開那些人的追殺,我可以自己過得很好,我自出生就跟著我師父了,我學得有很多本事,我、我只要不被他們抓到,我就可以活下來,然後、然後……我會修煉得很厲害,幫我師父報仇的。

    精疲力竭的他儂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我能夠體會到他那種絕望和渴求幫助的心態,但是我們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解決,並不會回國去,我明日就要進山,去找蚩麗妹給雪瑞解降……

    等等,我突然想起一事,緊緊抓著小和尚他儂的手,有些焦急、有些期待地說道:「他儂,你說你師父教了你很多東西,不知道龜甲封神術,你可曾有學得?」

    「龜甲封神術……」

    他儂腦子亂亂的,這會兒有些短路了,皺著眉頭回憶,我和雪瑞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終於,他很肯定地點頭說道:「是的,我會!我不喜歡給人下降的手段,更喜歡治病救人,給人解降,所以對這個還是瞭解一些的……」

    他儂的話讓我忍不住跳起來,激動地抓住他,說是麼,那你來幫我們看看。

    餐館人多,我把他儂拉到旁邊來,用背部遮擋住旁人的視線,而雪瑞稍微掀開小洋帽的一角來給他看。

    他儂瞧見了,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左右打量一番,臉色凝重地表示:「這龜甲採用的是百年老龜的背殼,放入蟲池中浸泡三年,日日持咒念誦而得。現在的問題很嚴重,那降頭惡靈已經隱隱跟施降者在精神上有著聯繫,倘若不是你們之前讓這惡靈陷入沉眠,只怕雪瑞小姐是命懸一線,生死皆在別人的一念之間呢。我雖然可解,但是沒有那麼高深的修為,將雪瑞小姐隔絕於世……」

    我笑了,說你不能,我不能,但是我們明天要去見的那個人,卻一定可以。

    想到雪瑞那個化為蠶繭、藏身於蟲池之間的便宜師父,我的心便終於鬆了下來。當下也是帶著他儂去附近的服裝店裡面換了裝扮,瞧著這兒離廖老鬼的雜貨店不遠,便帶著幾人前去探望。

    到了地點,門面有兩個夥計看著,而廖老鬼則剛剛吃完晚飯,正躺在院子裡的椅子上乘涼,見到我,好不高興,拉著我寒暄,聊了一會兒天,我想起了當日帶著我們藏在地窖的小廖,也就是他的二兒子,問人呢?

    老鬼歎氣,說老二回國了,他當年親手將四肢被砍去的古麗麗送回家鄉之後,一直在中國照顧她,直到今年三月份的時候,古麗麗傷重去世,他家老二打了個電話回來,說及此事,說麗麗死在一個細雨朦朧的傍晚,雖然全身的傷痛將她折磨得痛不欲生,但是她走得依舊很安詳。

    小廖還告訴老鬼,他愛上了這個倔強的女孩,也愛上了中國,他決定留在中國,留在他父親出生並且長大的地方……

    說到這裡,老鬼一臉的淚水,說這樣也好,落葉歸根,我這把老骨頭有任務,就留在異國他鄉,發光發熱,孩子嘛,回去吧,讓他的子子孫孫都知道自己,是中國人,為這個偉大的國度,感到自豪。

    老鬼這慷慨激昂的愛國情緒讓我胸中發脹,思鄉之情又聽得我心酸,在國內猶不覺得,出了國門,方才真真正正地明白,只有祖國強大了,我們才能夠挺直腰桿,有尊嚴地活著。

    從老鬼那裡返回賓館的路上,我的情緒一直不高,當時我記得我說要去古麗麗的家鄉看一看她的,然而這諾言一直都沒有實現,反倒是身為陌生人的小廖,擔起了這責任來。我閉上眼睛,總是能夠看到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倔強而絕望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紮在了我的胸口。

    說來可笑,我見過的死人無數,然而依然還是會有這樣的情緒在。

    返回賓館之後,因為第二天就準備去山裡,我將他儂安排在我們同一個套間,正準備休息,阿洪過來敲門,說陸左,剛才你們離開的時候,有一個姓許的先生過來找你,我說你不在,他說他在酒店旁邊的咖啡館那裡等你,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回來的話,去那裡找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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