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還珠樓主《蜀山劍俠傳》的朋友,想必對飛劍一物,十分傾慕。
我在剛剛踏入這一個行當的時候,也曾經問過相同的問題,這個世界上,是否有飛劍這東西,存在呢?雜毛小道告訴我,說是有的,不過很少,幾乎沒有幾個人見過。不過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奇特,你沒有見過的事情,未必不會存在,所以,萬事皆不可妄下決定。
而如今,我見到一束青光,以一種磅礡迸湧的氣勢,朝我們飛射而來,心中頓時狂跳不止。
雜毛小道見我愣住了神,一把拉住我的手,拽到大橋的欄杆前,望著下面淡黃色的寬湧江水,叫一起跳啊。那道青光轉瞬而致,我也反應過來,在小妖的助推下,與雜毛小道手拉著手,縱身翻下欄杆,朝著那寬闊的江面,一躍跳下。那束青光,擦著我們的頭皮飛過,炙熱,我感覺到自己的頭髮都要變得彎曲了,再接著,是身體急速的跌落,讓我的意識在那一瞬間,變得有些模糊。
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沒幾秒鐘,我們便跌落江面之上。很奇怪的,我們並沒有跌出巨大的水花,而是緩緩一震,然後往下面沉去。
我的左手牽著雜毛小道,右手則緊緊握著天吳珠。
那珠子平日裡摸著溫潤如玉,而此刻,確實冰冰涼,然後以它為中心,開始往外冒出排斥的力量,在我們身周形成了一個可供呼吸和行走的空間。不過若說是完全避水,這也不是,怎麼講,我感覺這天吳珠就好像一個可以供我們在水裡面呼吸的肺,中轉器,而我們在裡面,水從液體變成了氣體,濕漉漉的,像身處於落雨長毛的梅雨天。
而且,我可以用意念控制天吳珠,上浮下沉,十分有趣。
頭頂上面一大堆豪華陣容的追兵,我自然是一沉到地。身後有暗流湧動,我則隨波逐流,被奔湧而來的江水,往下游飄蕩。我們兩個往下飄了沒多久,便聽到身後轟然一陣響,有一道劍光從天而降,擊在了我們的身後處。震波傳來,我們皆嚇得膽寒,催動避水珠,奮力往下游逃躥而去。
好在這大江寬闊,我們沉於水底,從上面看,卻是渾濁濁一片,倒也瞧不出個究竟,那使飛劍的傢伙摸空射了兩道,便再也沒有出現了。我和雜毛小道行於江底,下面好多淤泥,以及石頭、垃圾,還有各種水草,天吳珠在我們身邊隔絕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來,身後有水流推動,我們彷彿像電視中在月球走路的人,腳尖一點,就朝著前方飄落,感受十分奇怪。
週遭有些渾濁,偶爾能夠見到一些游魚,在我們的呼吸圈之外滑過,偶爾瞪著一雙眼睛,好奇地瞧我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這空間裡雖然潮濕,但是可以說話,我問雜毛小道,說剛才使飛劍的那位,是你那茅同真茅師叔?
雜毛小道搖頭,說茅同真練的是五雷明證錄,陽神驅鬼,並不通此法,那使飛劍的,想來是他們從青城山請下來的高人。我頓時想罵娘了,說剿滅鬼面袍哥會的時候,一流高手裡,就派了洪安中和青城二老三位,害得我們差一點就葬身山腹中;而此番追捕我們,設套子,竟然請來了這麼一位,端的是太瞧得起俺們哥倆兒了。
老蕭哈哈大笑,說他們也是不得不防,從我們數次的戰績來看,我們向來都是爆發型的,以防萬一,楊知修的面子,有些人還是會看的。
之前那次不算,我們兩個也是第一次用天吳珠,在這水中奔行,感覺十分自在,就如同神話傳說中的一樣。《山海經》曾曰:天吳,八首八面,虎身,八足八尾,系青黃色,吐雲霧,司水。這是一種江河湖泊裡面的異獸,古人瞧見,以為河伯,龍哥和他的王,當年獵殺了這麼一位水神一般的傢伙,剝皮抽筋,最後掏弄出這麼一個珠子來,自然是珍貴要緊。
我們潛行了半個小時,這才浮上來,瞧一眼外面的景物,對比周圍的景物,知道自己漂到了哪裡,接著再次潛下去。
有天吳珠在,水下雖然可以勉強說話,但畢竟不舒服,我們便一直沉默,而小妖早已經躲入了六芒星精金項鏈之中。我摸到背包裡,有兩柄木劍,心中一驚,問我的鬼劍制好了?
雜毛小道點頭,卻並不言語。
在水中足足漂了一個小時,雜毛小道再次與我一起浮出水面,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指著江邊堤上的一輛麵包車,說過去,那裡有人接應我們。我們開始往江的邊緣靠攏,然後上了岸,我收起天吳珠,渾身濕漉漉的,問這個人可靠麼?
雜毛小道點頭,說是老交情了,以前四處浪蕩的時候認識的,你還記得我跟地翻天只見,不是有一段交情麼?其實我和他是曾經一同在中原故地刨過墳子,有過命的交情,當時的幾個兄弟,裡面就有這朋友一個。
我說哎喲,還真看不出來,難怪當初在火車上一見李湯成,就能聞得出人家是個地裡面刨食的土夫子,原來你自己也曾經幹過這勾當啊?雜毛小道並不隱瞞,聳聳肩膀,說當時也是好奇,就跟他們走了一遭,後來就再也沒有去了,忒累,遠沒有擺攤算卦,泡泡妞來得爽利,就散伙了。
我們說話間,從江堤上面跑下來一個穿黑夾克的中年男人,低聲叫道:「小蕭,終於來了?快點,進車裡面來,現在全城風聲鶴唳,再不走,只怕回去就要設卡檢查了。」
雜毛小道上前跟那黑褂子握手,然後跟我介紹:「萬一成,剛才跟你講的那哥們;陸左,一起逃難的兄弟……」
萬一成跟我們匆匆握手,然後將我們趕上了江堤,進了麵包車,他看了一下我們的來路,瞄了一會兒,說還好今天下了一點零星小雨,不妨事的,走,我們先回去。瞧他這一番做派,倒也是一個謹慎的精幹之人,我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但既然是雜毛小道的朋友,便也放寬了心。
在水中行了差不多一個鐘頭,這天寒,冷得夠嗆。好在車後面準備得有乾燥的衣物,合身,當下我們兩個顧不得許多,將全身扒光,然後換上,這才感覺好一些。萬一成見我們換好衣服,便問我們,說到底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竟然搞得弄出這麼大的場面來,剛才從復線橋那邊經過,那陣勢,好多年沒有見過了。
雜毛小道弄了把梳子,將自己剛剛用毛巾揩乾的頭髮梳攏,然後找了根橡皮圈,捆成一個帥氣的馬尾辮,十足的藝術青年。
聽到萬一成的問話,他指著我,說這哥們得罪了我們茅山宗現在的話事人,將他大外甥給殺了,現在全城正在搜捕,他們不知道我的社會關係,隱秘一點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才麻煩你來幫這個忙。王一成愣了一下,看著文質彬彬的我,說殺人啊?看著這哥們不像啊?
我跟他解釋,說我是自衛殺人,那個傢伙想弄死我,結果本事不夠,所以自己就跪了,如此而已。
萬一成點了點頭,說既然是這樣,我老萬就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了,先去我那兒待一段日子,等這段風頭過去,再作打算。說完這些,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小心地開著車。一路上,不時有警車呼嘯而過,朝著長江的下遊行去,一直往回走,沿途的江堤上,都有穿制服的警察在瞧看,而江面上也有漁船在打撈。
沒有人知道冰屍龍哥交給我的那顆珠子,能夠避水,而我們進入那水陣,也只是一陣昏暗,雖然也有人會猜測到,但是這種違反科學常識的東西,估計還是很少讓人相信的,所以這幾天江面定然不會太平,那些人應該還在打撈我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萬一成住在市邊緣的城中村裡,與我們跳水的那復線大橋相隔很遠,獨門獨院的一座二層小樓,車子一直開到了門口,然後看左右無人,將我們給帶進了院子裡。
萬一成往日曾與雜毛小道一同幹過盜墓的勾當,不過後來洗手不幹了,自己開了一家汽車配件店,生意倒還紅火。他結過婚,還有一個十歲大的女孩兒,不過後來又離婚了,孩子跟著老婆過,目前一個人,光棍兒,在這裡單著過,所以十分適合我們在此隱匿。
我們走進小樓,萬一成給我們安排了兩個房間,因為很久沒住人,而且一個大男人,自然不怎麼擅長收拾房間,所以條件倒並不是很好,有股霉味。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放下了行李,萬一成讓我們收拾一下,自己下樓張羅。沒一會兒,便弄了一桌熱騰騰的火鍋,招呼我們下來吃。
我在牢中,伙食難吃,心情也鬱結,到了此地,尤其是看到這鍋面飄紅的濃汁和熱油,以及滾滾的蒸汽,不由得眼淚都要滴下來。
終於,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