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失蹤,獨目男暴起發難,這一切都是在幾秒鐘的時間裡發生的。
獨目男的詭異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裡,所以他的拳頭揮出,我便立刻往後疾退,加籐原二雙手一絞,封住他的這一拳,而老和尚則如彈簧一般衝出,直取他的下盤。不得不說,獨目男是一個難得一見的泰拳高手,但是體力已然不支,在眾人合圍之下,沒幾招便被擒拿住。
老和尚盯著獨目男碩果僅存的那只血紅眼珠子,說不好,他被迷惑心志了。說著話,凝神靜氣,再次結印,覆於他的腦門之上。然而卻並不奏效,獨目男發出痛苦的嚎叫,瘋狂掙扎著,一臉仇恨地看著我們。
加籐原二氣急敗壞地揚起手,重重砍在獨目男的脖子上,但是依舊沒有效果。
我望著雪瑞,她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青蟲惑效用極佳,但也不是沒有一限制,也許獨目男所中的心魔太強,並不是它所能夠抑制的——青蟲惑剛才之所以能夠施法掩護,也是因為我們面對的都是些沒有道行的小雜魚,最強的,反而是在牢房門守著的那兩個黑袍巫師。
青蟲惑在他們身上花了太多的氣力,以至於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
要說加籐原二也是個狠角色,救不了你就殺了你,他在奮力壓制獨目男無果之後,毫不猶疑地拾起從守衛那裡奪來的短刃,一刀就順著第三和第四這兩根肋骨之間的縫隙,在我們猝不及防之下,插進了他的心臟。獨目男的眼睛立刻凸起來,口中溢出了鮮血,加籐原二匕首一扭,人便死透了。
我和雪瑞都站了起來,往後退去,用訝異的目光看著日本小子。
老和尚也退後一步,長唸一聲佛號。
加籐原二的眼睛滿是血絲,將短刃緩緩拔出,避開噴濺出來的血,抬頭看見我們不理解的眼神,語調低沉:「我不殺他,說不定我們就有人死在他的手下——我這是在救我們大家!越獄的危險本來就大,死了也正常。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意志不強,被邪物迷惑了。」
我們都沉默不語:出發時八個人,肥婆叛逃被重傷,天殘地缺一個生死不知,一個被自己人捅死,而威爾崗格羅神秘消失……在這短短的一段逃亡之路上,損失一半,叫我們心中怎麼好受?
這個佛堂一般的房間陷入了短暫的寧靜,地上五個死人,血池中的濃漿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我緩步走了過去,看著這上面的殘肢斷手,心想威爾這個傢伙不會是潛進血池裡面去了吧?懷著這種疑問,我找了一根足足有兩米五的長幡,從池子的邊緣往下試探,看看有多深。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當我的手快與這池面持平的時候,依然沒有探到底。
無底洞?這麼深的血池,需要用多少人的血才能夠填滿,而且還沒有凝固,如同沸騰一般。
好古怪的情形,這血是熱的麼?
當我準備把手指伸進池中,想要去摸一下的時候,雪瑞拉住了我。她露出了很少見到的緊張,牙齒都在打顫,抓得我手臂生疼。她焦急地說道:「別碰這個,別碰這個……」我看到她瞳孔裡出現了白色的一星芒,然後回頭一看,那血液竟然如同擁有了生命一樣,順著長幡的竹竿往上蔓延而來。
這詭異的情形讓我嚇了一跳,仔細看了下,連忙把手放開,往後連退幾步。
一時間,那血池邊的液體如同活泛起來一般,伸出一條條由血漿形成的觸手,努力朝我這邊延伸過來,這數十條凝結而起的觸手蔚為壯觀,讓人心驚膽顫。不過好在這池子旁邊有著佈置,它們總是難以越過這青石修築的池邊矮欄。
雪瑞顫抖著告訴我,這裡迷霧重重,她也是剛剛才看清楚:這血池看著是一池翻滾的血漿,然而在這裡面,卻有著數以萬億計的血線蟲在裡面生存著,這種細微得肉眼都難以發現的生物平時渾渾噩噩,朝生暮死,然而卻能夠在某一時刻甦醒過來,做出恐怖的事情。
我扭頭看向地上獨目男的屍體,他剛才似乎就是沾染到了血池裡面的血漿。
我們嚇得心驚膽戰,往門口處退去,並且警告加籐原二不要碰獨目男的屍體。他聽到這個消息,一臉慘白地看著自己的手,默默不語。
然而沒等我們把心放下來,隨著那張長幡在水面上打轉漂浮,血池中突然一陣異動,水平面上的血漿開始大股大股地冒著泡泡,咕嘟咕嘟,每一個泡泡都足足有人頭那麼大,接著還算是平靜的池面開始翻滾起來。這種翻滾是如同有活物一般的異動,有一個人形一般的生物在水池最中央開始凝結,這一過程十分緩慢,如同電影中的慢動作,足足兩分鐘,血池中才開始將這個生物的頭顱,塑造完成。
這是一個光溜溜的頭顱,血水不斷洗刷,露出半張美麗的女性臉孔來。
在這一過程之中,一種凝重如山的壓抑感,在我的心中緩緩地生長而成。從雪瑞、加籐和老和尚的臉上,我能夠知道,他們也感受到了這股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重壓。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心防一一地潰退,有一種跪下來,俯首稱臣的想法出現。
當看到了這半張臉,老和尚渾身一震,眼睛裡面流露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隨即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度地驚恐:「怎麼可能?他們竟然要召喚出『阿耐剛亭勒』?天啊,這群畜牲……」
恐懼之後,他變得歇斯底里了,飛快跑到門口,去扭動那道沉重的門。加籐原二跑過去攔住他:「你瘋了?」老和尚突然猛地一瞪他,惡狠狠地說:「小子,我巴通成名之時,你還沒有出生呢。你不知道阿耐剛亭勒的可怕,所以閉嘴。我們從這裡突擊出去,是死是活,總算是也有個希望,如果待在這裡,我想你是不會有下輩子,來後悔今天的決定的——落在『阿耐剛亭勒』的手中,連死,都會變得幸福。」
他說得又急又快,語氣肯定,連一向果決自我的日本小子都有些猶豫了。
老和尚一把推開加籐原二,看向我們,說各位準備了,是死是活,都祈禱佛祖保佑吧……說完,他滿懷懼意地向後面再看一眼,一咬牙,猛地一開啟大門的開關,將這重逾千斤的鐵門緩緩開啟。
老頭是一個十分有見識的人,我們也知道那血池中的東西邪惡得要命,才使得他如此不淡定。於是我們都沒有阻止他開門的舉動,繃緊身體,準備迎接最後的決戰。隨著門拉出一條縫隙,加籐原二最後的那個紙片式神杏子立刻飄飛出去,我拍了拍雪瑞的頭,出去之後一片混亂,一步即生死,我可能就照顧不到她了。
她衝我甜甜地一笑,眼睛瞇如皎月彎牙。
當門半開,我第一個衝了出去,迎面而來的是一排尖銳的長矛。我低下身子,往下面躲開,「刷」的一聲炸響,杏子運掌如刀,將這一排長矛給悉數斬斷,而我的眼前黑影一閃,三枝角度刁鑽的箭矢被雪瑞暫時降服的咒靈娃娃給叼在嘴裡,反射回去,立馬傳來了幾聲慘叫聲。
我撿起一根斷矛擋開兩個人,往後一退,才發覺這個庫房裡面的人,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多。之前所見到的一大群人裡面,少了好幾個黑袍巫師和一隊精銳的看守,特別是被老和尚稱為薩庫朗現存第一高手的五號人物黎昕,還有剛才那個恐怖的血巨人,也沒有見到蹤影,只有三十來個手持長矛和刀刃的看守和善藏法師、我所熟悉的古努,以及其他的五個黑袍巫師在。
如此,或許還有一拼,或者一逃。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心念一起,我們都難免有些激動,感覺希望在,便有源源不斷的氣力就從身體中湧現出來。我雙手各持著一根斷矛尖,狂呼一聲走,從側面與加籐原二化作兩個鋒矢,往前突擊。二十多個人圍著我們,不斷攻擊,我跑了幾步,回轉身來捅傷兩個人,矛尖拔不出,便又撿起了地上的刀刃,與之拚搏。
沒走十幾步,我身上已經新添了三個口子,好在金蠶蠱在,血暫時不會多流。
與我相比,加籐原二就瀟灑很多,他撿了一根稍長的斷矛,這小子應該自幼習過槍法,攔、拿、扎、刺、搭、纏、圈,耍得有模有樣,揮舞起來,水潑不進,不一會便傷了四五人。隨著日本小子的逞兇,我們的壓力就變得小了很多,沿著牆壁往前奔了二十幾米,突然我的腳下一僵,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一般。
我回頭看去,只見善藏身邊的幾個黑袍巫師都在唸咒,而一個缺了半隻耳朵的老傢伙則對著我得意地笑。在他們眼裡,我們只是困獸猶鬥,跳樑小丑而已。
我手結內獅子印,暴喝真言:「洽——」立刻恢復行動力,然而旁邊的人卻都團團圍將上來。
四vs四十,我們在劫難逃了麼?
正在這個時候,庫房的那座鐵門被重重撞開,伸進一隻粗壯如柱的大腿來,接著一個久違了的聲音出現:「傻波伊們,你們竟然凶殘到這個地步,無法無天了麼?大人我要代表月亮和正義,懲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