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死後,群蛇大動,個個受了刺激似的齊齊朝我二人湧來,我未曾見到南宮汲花是如何出手,不過眨眼間,一地的蛇屍,橫七豎八躺在地面上,死狀詭異恐怖。
之前還因為內力耗盡,全身疲軟,力氣虛無癱坐在地上的南宮汲花,此刻,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如同以往的神容動作,信步上前,從容從一地的蛇屍邊上走過,隨手連根帶土扯了幾株祈蜆草,裝入隨身攜帶的一支小竹筒裡。
爾後,看我一眼,嘴角挑起一抹艷麗的笑,「你不過來?」
我看著一地的蛇屍,心裡噁心,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他調高了眉,嘴角笑意更甚,悠悠一句,「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我不明所以,卻知道他話裡有話。一時警惕心起,正欲上前,卻見南宮汲花極快的掏出了先前從我身上拿走的火折子,直接朝旁一點。
分明沒有碰到任何地方,可他周圍一片像著了魔似的全都燃了起來,不是常見的紅火,卻是墳地裡泛藍泛綠的冥光,不過頃刻,全部祈蜆草燒得半點不剩。
我不悅,「這東西生長本就不易,你採了幾株就夠了,又何必將它們全都毀了!」
「一條蛇死了,你心疼;幾棵草死了,你也心疼?」南宮汲花斜睨我一眼,慢條斯理從袖裡弄出個瓷瓶,將瓷瓶裡的粉末灑在一片焦灰的土地上,話語仍舊是悠悠,「果然是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瞧這胳膊肘朝外拐的,娘家的東西,想扔就扔想砸就砸,碰著了夫家的東西,連一草一木竟都愛惜得緊?」
我被他話說得一噎,卻想不出話來反駁。|
我知道那瓷瓶裡的粉末是什麼,那東西撒上去,這土地便再也生長不出任何東西,連蛇蟻蚊蟲也不屑碰觸。
心底陡然變得不是滋味,還是不忍的開口,「這祈蜆草珍貴稀少無比,你燒都燒了,又何必叫它永遠都……」
話說到一半便被他冷冷打斷,「再稀少罕見也是別人家的,何必看著不痛快。」
他走至我身前,指了我腳旁的紅蛇屍體,「他人對你表面無傷,你便對他人毫無防備,到頭來,不過一個轉身,便能死的不明不白。隔了一層人心肚皮,你又能看得清什麼?」他近我一步,低睨看我,面上少見的嚴肅神情,「我給上官若風下的藥,不傷他性命,只會讓他每晚難受兩個時辰。既不危及性命,又不傷他身,他若想將每晚兩個時辰的痛楚解了,自己過來採藥便是,又為何要讓你來?」
長袖底下的手控制不住的一抖。我知道他話裡意思,下意識開口辯解,「他中你的毒昏迷過去,我出門時,他不省人事躺在床上,一點都不知情。」
「呵,昏迷?」南宮汲花嗤一聲笑出來,帶笑的話語涼薄,「是不知情還是故意?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不准你這麼說他!」陡然的憤怒油然而起,「他想讓我幹什麼,只需一句話便是。更何況是我自己要出來,與他無關!你何必要破壞我們夫妻感情!」
他眸中光亮微閃而過,好笑的看著我滿面慍色,話語輕而緩,「我倒不知,給他下的藥,還能夠讓他昏迷。」
他的話裡滿是譏嘲,也不知道是在嘲我,還是在嘲上官若風。
我偏頭不去看他,目光恰巧落在地上的紅蛇上,紅蛇自七寸處被撕裂開來的蛇身,看得人心底一陣陣發涼,我抿唇不語。有些事情,我不敢想,怕想了,就信了,任何事情都不能回頭了……
腦海一陣恍惚,我閉了閉目,半晌,再睜眼時,面前是南宮汲花遞過來的一株祈蜆草。
「拿著,只給你一株,掉了可不補。」
我訝異望他,以他的性子,我只怕半片葉子都得不到,可又怎會……
他只隨便瞥我一眼,無謂一笑,「從小到大,我又可曾真的虧待過你?」
我鼻頭倏地發酸。他說得漫不經心,隨意非常,於我心解凍生熱,暖暖傳過每一寸血脈。我抿抿唇,輕輕軟軟一句:「二哥……」
他不再看我,繞過我到我身後。
我跟著他一同轉身,只見原本滿地滿牆的蠍子,全都不見,連著石壁也恢復了以往模樣。
週遭毒蟲,本就是為護著洞中祈蜆草而存在,祈蜆草沒了,它們自然跟著一同消失。
少了之前的毒蟲,往回走的路,比之前來時好走不少。
鼻尖總是充斥著一股血腥味。一路往回走,南宮汲花便再不開口說話,直垂著的手臂往下,修長潔白如玉的手,指尖慢慢滴出深黑的血。知道他在運功逼毒,我也不打擾他。我早該知道他之前內力突地流失那麼快,不可能僅僅只是逼退蠍子耗去內力那麼簡單。這山洞週遭遍是刺鼻瘴氣,洞裡瘴氣其實更甚。無非只是聞習慣了,便覺得沒什麼,但週遭空氣卻全是帶毒的。我無事,只是因為我體質陰寒,尋常毒物入我身便被寒氣制住,再能使的效果便不大。
我百毒不侵,而南宮汲花卻不同。多虧了那幾顆蛇膽,否則,他進洞這麼久,哪能一直相安無事。
一路無話的走,很快便能看見前方洞口的光明,走出山洞,他已將餘毒悉數排出體外,唇色紅潤如常。
週遭瘴氣全無,洞口,冷嚶秋帶著人守在出口,見到南宮汲花時,她面上明顯愣了愣。然後,唇邊自然帶出一抹笑迎上前來,「原來是二宮主來了。」
「唐門門主?」南宮汲花瞟她一眼,同樣勾出一抹笑,「唐門,我早晚是要滅的。」
冷嚶秋唇邊笑意一滯,爾後笑得更加風韻,「早聞二宮主風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說那麼多幹什麼,難不成還有意改嫁當我二嫂不成。」我冷冷看她,手中祈蜆草往她身上一扔,「這蛇窩裡的髒東西,你自個兒收好,若丟了,拿命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