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若真的同人置氣,便什麼事情都做得出,臉皮比城牆還厚,認你怎麼鬧都沒有用。非得用些手段,一哭二鬧三上吊全都弄上了,才能堪堪停歇一會兒。
「你知道我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嗎?」我看定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冷氏逼著我,尤臨逼著我,若雨也逼著我,一個一個要我給你落崖的事一個交代。你那一大家子宗親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第二日五更就來府中鬧事,我強擠著笑在那麼多人面前弄出了個無禮傲慢的名聲。我一日日的找你,一天找不到就擔心你遭遇不測,每天晚上都不敢閉眼,就怕一不小心在夢裡夢見你滿身是血的出現在我面前……我還不敢去看清兒,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他父親失蹤的事……可你,人好好的,知道那麼多人在找你,知道所有人都擔心你,隔得這麼近,你不露面也就罷了,竟然連個平安的訊號也不發,大過年的讓所有人陪你一起不好過?你——」
他低睨看我,目中沒什麼表情,「說完了?」
口裡一噎。頓時怒火攻心,「我哪裡做得不對,哪裡做的不好,哪裡不如你的意,你都直接明說就是,為什麼一定要這麼不理不睬地生生折磨我!」
上官若風此刻鐵青著臉,甩開了拽著我的手,什麼也不說,直接坐到桌子旁邊的長板凳上,繼續搗鼓桌上的瓶瓶罐罐。
心底不是滋味,撅著嘴在他旁邊坐下,嘴裡嘀咕埋怨一句,「哪有這樣的。」
他橫我一眼,我立即噤聲。
就是這樣,不管開頭是個什麼事端,反正最後做錯事的、說錯話的總是我。
目光終於移到他擺弄的東西上面:
一隻小碗,裡頭是碾磨好的一片青色,光線昏暗,我看不清裡頭是些什麼東西,只隱隱聞到一股植物汁液味。
他從幾個瓶子裡依次倒出些粉末在另一隻小碗裡,按比例調和好,然後,將那些青色的東西也混進去,黏糊糊灰濛濛的攪成一團,賣相很是……難看。
心底一軟,饒是再怎麼糊塗也看得出他在調藥。
一切畢了,他開口,「手。」
簡簡單單一個字,換了旁人哪知道他想幹什麼。
我悻悻伸出一隻手過去,雖然醒來時已經知道上了層藥膏,但也不是很頂事。本就傷得深,又沒在最好的時間裡上藥,幾日來的波折,傷口閉合又裂,再加上泡了水,傷口是一條長長的槓,兩邊捲起的皮肉發著白,怎麼也看不出這隻手原來的模樣。
他目光在我手上一掃,說話的語氣平平淡淡,「怎麼當時不上藥?」
我縮回手,只覺得被他這麼看著傷口,渾身不自在,之前餘怒微消,強著一聲,「你打的,我就不上藥。」
他瞪我一眼。
我偏頭避開。
他伸了手把我的手從背後拽了出來,死抓著摁在桌面上,沒好氣的一句,「當時就該打重點,廢了這一雙手,就不會惹來接下來那麼多的事。」
「廢就廢!廢了你當時就不會執意要走!」
他雙目一凜,「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管束?」
我倘然與他直視,「我憑什麼不能管!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堡主夫人,就是見不得你白白惹上一堆費力不討好的事!」
「你什麼也不知道就不要隨便決定。」
「既然知道我不知道,你就該明明白白的告訴我!蜀地怎麼回事?礦山怎麼回事?林霜怎麼回事?那麼多天你又在忙什麼?我通通不知道!」
他怪我多事阻攔,我怪他執意去蜀地找麻煩,四目相對,誰也不肯妥協避讓,目光霎時間如鋒如芒,穿透彼此。
半晌的僵持。
最後是他先歎了口氣,目光依舊落在我手上,隨隨便便換了話題,「就不怕留疤?」
我哼了哼,「留了疤也不是給我看。」
上官若風眸色驟沉。自然,我手上的疤,也只是給他看。
他不與我爭執,用勺舀了碗裡調好的藥漿就往我傷口上倒,下手沒個輕重。
「嘶——」手背火燒般的疼,我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擰著眉要縮手,「你別動、別動!疼……輕點!我說疼呀你輕點!」
他摁著我的手,怎麼也不放手,手中力道也不減。
我疼得抓狂,抬了腳就去踢他,「你輕點!」
他預料到的側腿避過我的攻擊,譏誚一句,「挨打的時候不是一聲不吭的挺能耐?」
我咬著唇忍著痛,「你這是攜私報復!」
「攜私報復?」他斜眸冷睨我,「我對你做點什麼還用得著報復?」他順手撥了撥燈芯,油燈哧哧燃得明亮些,繼續道,「就你這樣,換在了別人家,早就不知道在宗祠挨過多少家法、打斷過多少籐條了。」
我被說得臉皮一紅,忍著痛不出聲。理總在他那,就算發脾氣的不是他,最後服軟的依舊還是我。卻偏生又吞不下這一口悶氣,憋得難受。
好不容易兩隻手上好了藥,我縮回雙手,看了看十指底下被繃帶纏得緊緊的兩團,置氣道:「要是真的留了疤,以後的孩子問了起來,我就說是他爹打的!」
他面上陡然一沉,提了我的後衣領就把我從凳子上拎了起來,推到牆角,「面壁站一個時辰。」
「你……」
他好似想到些什麼,眼中眸光倏地一亮,低睨看我,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聲音柔了些,「你方才說……以後的孩子?」
在意的就是這個?
我冷冷一哼,「你聽錯了!」
他面上再青,「站好,兩個時辰。」
「……」
唯上官若風與小人難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