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風靜,更漏陣陣,悶熱得很。
室內,燭火盈盈,昏黃的光芒下,照出黑色、暗沉的影。
我跪在地上,膝蓋已有麻意,稍稍覷了床上男子一眼,我微微動了動身子,身子後傾,作勢要將全身重量移到腿後跟去——
「鐺——」
一瞬白光從簾內穿來,東西擦過膝蓋,砸到身後的櫃子鐵匣上,重擊彈回,一粒白色珠子順著地板木紋一路滾到我身前。
我皺著眉用手揉著被珠子擦痛的膝蓋。抬頭看去,床上那人一手隨意拿著我那本話本子看著,另一隻手上把玩著床幕垂下的掛珠。
男子斜目看來,聲音冷冷:「不會跪?」
「汐月身嬌肉貴,養尊處優慣了,不會跪。」我咬了咬牙,極力從臉上擠出個笑來,「不然上官堡主親力親為,以身作則的為汐月示範一次?汐月定當好好學習,好好瞻仰,堡主跪姿難得一見,汐月見了後必要用最好的筆墨顏料親手畫下,以金邊裝裱,掛於房內,日日焚香日日禱告,用來——辟邪。」
左邊膝上驀地一痛,被打得一偏,我身子一個踉蹌,右腿跪著,單手撐地。又一粒珠子滾落在我身旁。
下巴猛地被勾起。
我被迫對上一雙陰佞的眸。
「你若再強半句——」男子嘴角帶著陰冷的笑,上下看我一眼,「四宮主這個姿勢也著實撩人得緊,回去之後我也定要詳盡畫下,金邊表框,銀邊繞絲,再以瑪瑙鑲砌裝飾,哪也不掛,就放在你我床頭,每日行房之前拿出來好好欣賞。」
「你——」我聞言大怒,瞪著眼看他。
他鬆了手,「好好跪著。」
簾聲琳琅作響,再至床榻,他已經開始脫衣。
白衣簌簌而下,我看得一愣,恍然回過神來,驚惶問道:「你這就要睡了?那我……我怎麼辦……」
他側身回頭看我一眼,眼裡明光暗閃:「跪著。」
「……」
時間悄然而過,桌上燭台上的蠟燭已經燃盡最後一點光。陡然的黑暗,燭淚之中余煙緩慢騰起,勾出道道妖嬈的白色曲線。
膝蓋又疼、又僵、又麻……
額上涔出了不少汗,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跪著的時間本就難熬,我不記得我跪了多久,夜裡,好幾次昏昏欲睡,身形不穩時又猛然驚醒。
混沌中幾番醒來,又幾番睡去。
窗戶外頭透著天色濛濛亮的時候才知道已經跪了一夜。
然後,又經不住眼裡的倦意緩緩闔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