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吐了吐舌頭。其實我沒計劃練武,說那些話也只是奉承而已。在社會上混的多了,慢慢的學會說別人喜歡聽的話。對趙鐵拳來說,肯定最願意聽到他人對功夫的肯定。
一打開這個話閘子,趙鐵拳就有些收不住了,又說了一堆關於江湖的話,大意是說現在的江湖沒落了,不像以前那麼純粹,大家都勤奮的練武,而且尊卑有分,徒弟去打師父那是違背道理倫常的事。現在呢,隨便搞把槍,就能出來混江湖了,多少小弟一槍干死老大的?談到這一點,趙鐵拳大搖其頭:「還有些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拿著刀亂砍一通,根本就不按套路來,一出手全是陰招,真叫人防不勝防。哎,說到底還是江湖沒落了……」
我忍著,沒憋出笑來,因為我覺得趙鐵拳肯定是說耳光王的。他是經驗豐富的老師傅,而耳光王是打亂拳的小混子,結果還是一刀劃開了他的肚子。
一路說著,我們來到了包間。白閻羅還沒有來,我和趙鐵拳坐下來,慢慢地品著茶。趙鐵拳說:「白閻羅近幾年聲名鵲起,發展很快,快不把我們這些老傢伙放在眼裡嘍。」
剛說完,包間的門就推開,白閻羅笑呵呵地走進來,拱著手說:「趙師傅,路上堵車,真是不好意思。」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趙鐵拳也站起來,拱著手說:「兄弟,坐。」二人一舉一動頗有古風。白閻羅見其他人不是這樣的,唯獨見趙鐵拳才用這個禮數。我也連忙站起來,叫了一聲:「大哥。」雖然我已經是黑虎幫幫主了,但叫白閻羅一直是大哥。
趙鐵拳驚訝地看著我,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稱呼白閻羅。因為道上的規矩,這個人是你的老大,你才能叫他大哥的。而白閻羅也有些刻意在趙鐵拳面前顯擺的意思,微笑著說道:「耗子,宇城飛最近怎麼樣?聽說住院了,我還沒去看過他。」我說:「都是喝酒喝的,不過沒什麼大問題,醫生讓宇哥戒酒呢。」我不想和白閻羅說宇城飛吐血的事,其中原因自然不必多說。白閻羅笑著說:「讓他好好養身體吧。有我在,沒人敢去dt酒吧鬧事。」
趙鐵拳看看我,又看看白閻羅。白閻羅解釋道:「我手下那個宇城飛,是耗子的大哥。」趙鐵拳有些酸酸地說:「兄弟,原來黑虎幫幫主也是你的人。你有這麼大的勢力,都能和黑閻羅一拼了啊。」白閻羅擺著手說:「哎~還拼什麼拼,現在賺錢最重要了!」
我們心裡都知道,要想賺更多的錢,當然就是把其他大佬幹掉。但趙鐵拳沒有點破,只是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求財好,求財好。」接著白閻羅坐下來,讓服務員上了杯碧螺春。一般道上在開元大酒樓談事,都是象徵性的點幾道菜,事後也沒什麼人吃。漸漸的,大家也不浪費那個錢了,就點上幾杯茶,然後談事就好。
都坐好以後,趙鐵拳便把張順東的事說了出來,而且故意把事態說的很嚴重,說我們兩邊差點打起來。「兄弟你想想,我要是和黑虎幫幹起來,那後果得有多嚴重?說開元路血流成河不是誇張吧?你那個手下張順東,就是這麼辦事情的?」
白閻羅沉默不語,端起杯來,吹了吹浮面的茶葉,輕輕地抿了一口。趙鐵拳繼續說:「我也查過了,這事是張順東一個人的主意,和兄弟你沒有什麼關係。所以我也不為難你,只要處理一下張順東就可以了。」說完,他也端起杯來,輕輕地抿了一口,同時斜眼看向了我。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大哥,我現在是黑虎幫幫主的身份,一言一行就代表著黑虎幫。現在幫裡的兄弟都很憤怒,因為大家前幾天都做好準備和趙老哥他們那幫人幹架了!後來還是我長了個心眼,抓了幾個嘍囉好好問了問,從樓上丟下去好幾個,才把事實問了出來。這事要是不處理下,兄弟們心裡都不舒服啊。」
白閻羅把杯子放在桌上,點頭道:「東子私底下搞這些東西,我確實是不知道的。不過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我當老大的也不能包庇他。那麼請趙師傅和耗子說一下,你們想我怎麼處理東子?」這傢伙老奸巨猾,竟然把皮球踢給了我們。
趙鐵拳笑了笑說:「兄弟,張順東是你的人,我們怎麼能越俎代庖?不過我相信,兄弟你混到今天屹立不倒,憑的就是獎罰分明、處事公道,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我在心裡咋舌,趙鐵拳他奶奶的更會說。白閻羅沉默了一下,終於開口說道:「東子這次犯了打錯,竟然同時得罪了你們兩個,按理來說罪不可恕。不過我想,念在他是初犯,而且並沒有釀成什麼嚴重後果。正好比殺人未遂和殺了人總是不一樣的。不如這樣吧,我把他叫過來,給你們二人道個歉,然後再各賠你們二十萬元,如何?」
我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白閻羅竟如此包庇張順東,他真當我和趙鐵拳是死的不成?不過我隨即又想起,當初白閻羅帶著我和宇城飛找黑閻羅談判,到最後結果也僅僅是道了個歉敬了杯酒而已,這說明白閻羅包庇小弟是由來已久的傳統了。
拋開仇怨的成分來說,我覺得白閻羅還真是個好大哥。
宇城飛說他虛偽,我倒是暫時還沒有看出來。
一時間,我和趙鐵拳都沒有說話。包間裡沉默下來,三個人都喝著茶。趙鐵拳放下茶杯,說道:「兄弟,你這處罰,有點太輕了吧?即便是殺人未遂,也是要判刑的,你這乾脆賠點錢了事嗎?我和王浩兄弟,心裡肯定是要不服氣的。」
白閻羅呵呵笑著說:「法理之外無外乎人情嘛。而且依著咱們道上的規矩,有時候殺了人都不需要償命。今兒個兩位兄弟就看著我的面子,放東子一條命行不行?就當是我欠著二位一個人情,改日有機會一定償還行不行?」
白閻羅軟中帶硬,竟有點脅迫的意思。這傢伙如此護犢子,讓我和趙鐵拳有些難辦。我突然意識到,白閻羅敢如此強硬,還是仗著他手裡的勢力。自從幹掉刀疤張,吞掉了對方不少場子。場子一多,錢就越多,小弟自然更多。現在的白閻羅,可真是春風得意。
白閻羅突然說:「耗子,你看怎麼樣?」
我一抬頭,看到白閻羅正笑瞇瞇地看著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先攻破了我,再攻破趙鐵拳自然輕而易舉。只要我這一鬆口,他的勝算就大大提高。白閻羅平常對我不錯,按理來說我也該就坡下驢,認同了他這個「道歉」算了。可是我知道不行,拋開我的個人恩怨,就是宇城飛也想張順東死,我得抓著這個機會不能放手,力圖借白閻羅的手幹掉張順東。
趙鐵拳也看著我。我便說道:「大哥,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得說句公道話。如果我和趙老哥放過張順東,我們這兩邊的兄弟沒人嚥得下這口氣。希望你顧顧大局,為我們著想一下。總之就一句話,張順東必須死!」語氣也不由自主地強硬起來。
我一硬,趙鐵拳也跟著硬了,說道:「沒錯,我們今天過來,就是奔著張順東的命。兄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是你那個手下做事太過。如果放過了他,我倆都沒法混了。」
白閻羅呼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佈滿陰霾的臉。
我的心裡一突,情不自己地看向趙鐵拳。趙鐵拳也面色嚴峻,但是我們二人立場不改。
「東子不能死。」白閻羅說:「這些年,他為我做了很多事,我必須得保他一次。」
談判陷入僵局。
這分明就是要談崩的節奏。
一旦談崩,我們三方都騎虎難下。我和趙鐵拳聯合起來和白閻羅開戰,這就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我也一字一句道:「張順東必須死。」
趙鐵拳說:「同意。」
白閻羅的臉上更僵。他的手抓著茶杯,因為過分用力,茶杯有些碎掉的跡象。
一旦碎掉,白閻羅的情緒勢必爆發,我們之間也將徹底談崩!
這一刻,我們都屏著呼吸,等待著白閻羅的最後通牒。
靜。
茶香裊裊,包間裡一片祥和,暗中隱藏的殺機卻足以掀起開元路上的一片腥風血雨。
就在這時,一串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白閻羅鬆開茶杯,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放在耳邊聽了起來。聽著聽著,他的臉色突然變了!從剛才的陰霾變作滿腔的憤怒,白閻羅的眼睛裡冒著火花。我和趙鐵拳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許久,白閻羅才把電話放下。
「不用談判了。」他說:「東子已經死了。」
我和趙鐵拳面色震驚,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