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緊張起來,如果黑閻羅肯喝這杯酒,那這事肯定就過去了。宇城飛端著酒,很恭敬地看著黑閻羅。城南的黑道一哥,會讓這事就這麼翻過去嗎?坐在我旁邊的楠楠,也情不自禁地抓緊了我的袖子。我在心裡喊著:「喝呀,喝呀。」眼睛則看著黑閻羅的手,希望他現在就能端杯。包廂裡的氣氛彷彿凝固,所有的人都一動不動,大家都看著黑閻羅和宇城飛。
有那麼一刻,我甚至懷疑時間是不是凍結了,怎麼這麼久都沒有反應?終於,我看到黑閻羅的手慢慢摸向了杯子。我心裡鬆了口氣,只要黑閻羅喝下這杯酒……
我一口氣還沒有松完,卻見黑閻羅端起杯子,猛地朝宇城飛的臉潑過去。瞬間的功夫,宇城飛的臉上便**的,酒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我一看這個場景,全身就像是要炸開似的,猛然就站了起來,準備和黑閻羅拚命了。
「幹什麼!」白閻羅狠狠瞪了我一眼:「給我坐下!」
我沒聽白閻羅的話,仍舊狠狠瞪著黑閻羅。宇城飛說:「耗子,你坐下。」
我看了看宇城飛,發現他的面色平靜,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憤怒。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只好坐了下來。宇城飛沖黑閻羅說道:「謝老哥賜酒,這杯酒我必終生不忘。」
「哼,以後別犯在我手裡!」黑閻羅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便拂袖而去,包括邱峰在內的幾人連忙跟著他而去。宇城飛盯著包廂的門口,許久許久都一動不動。楠楠連忙拿了桌上的毛巾去給宇城飛擦臉,將他臉上的酒水一點點擦乾淨了。我看著這個情景,心中自然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我知道,宇城飛是該忍的,因為我們現在根本鬥不過黑閻羅。他做的一點都沒錯,男子漢就該這樣能屈能伸。可是道理誰都懂,還是止不住的心疼啊。
「還好,還好。哈哈……」白閻羅仍在笑著,拍了拍宇城飛的肩膀,說道:「只是潑了杯酒而已,比我想像的要輕多啦!沒事,將這筆仇記著吧,將來有的是機會還。」
宇城飛點點頭,坐了下來。白閻羅又說:「這事就算是翻過去了,你以後做事也小心些,一旦不小心犯在他手裡,肯定是千八百倍地還在你身上。知道了嗎?」
宇城飛又點點頭。白閻羅說:「可惜了這一桌子的菜。你們還沒吃飯吧?趕緊吃點吧。東子跟我走吧。」張順東立刻「哎」了一聲,站起來就跟著白閻羅走。偌大的包廂裡,只剩下我和宇城飛、楠楠三個人。宇城飛一聲不吭,盯著面前滿桌子的菜。
「宇哥。」我輕輕地叫了聲,心裡真是滿滿的疼。宇城飛沒回話,只是輕輕噓了一聲。
「啊?」我有些茫然。宇城飛抬起頭,似乎在聽著什麼,半晌才說:「嗯,走遠啦。」原來是在聽白閻羅的腳步聲。「呼。」宇城飛吐了口氣,整個人也放鬆下來,摸著自己的心臟說:「哎呦,真是嚇死我了。」我驚愕地盯著宇城飛,就像是在聽夢話一樣,宇城飛也有怕的人?
「你那什麼表情啊!」宇城飛指著我說:「那是黑閻羅啊,殺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我一個小屁孩能不怕他嗎?」
「啊?」我摸了摸頭:「沒覺得他有多可怕,不就是個黑胖子嗎?」
「你啊,無知者無畏啊。就是元少那個彪貨,你問他怕不怕黑閻羅。哈哈哈……」宇城飛竟然還笑起來:「還以為今天晚上至少要廢掉一隻手,沒想到只是被潑了一杯酒……」
我驚訝地望著宇城飛,而楠楠倒是非常欣慰地看著宇城飛。宇城飛笑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放心吧,我真沒覺得有什麼。既然選擇這條路,就得做好心理準備。只不過這杯酒,我肯定是記住了,將來一定會變本加厲地還在他身上。」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和語氣都變得冰冷,我莫名地想起他胸口那只猙獰的狼頭。
本來剛才還為宇城飛抱屈,現在反倒為黑閻羅擔心起來。那傢伙……惹上了一頭狼啊。
「對了。」宇城飛又說:「這事,就別對元少他們說了。就說我敬了杯酒,這事就過去了。楠楠,叫兄弟們都上來吃飯吧,他們還在底下餓著肚子,這一大桌菜不吃反而浪費了。」
我知道宇城飛不讓說,不是擔心自己的面子問題,而是怕他的兄弟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楠楠給元少他們打了電話,過一會兒眾人就湧了進來,紛紛問著:「宇哥,怎麼樣了?」宇城飛笑呵呵地說:「有白閻羅出馬,當然沒有問題了!就喝了杯酒而已,然後就說算了。」
「哈哈,這麼簡單啊?!」元少一聽就樂了,立刻坐了下來,伸手就抓了一塊驢肉,放進嘴裡大嚼特嚼起來。眾人聽這事解決了,也都是鬆了口氣,坐下來開心地吃起飯來。
宇城飛也沒有任何的反常,照樣和他們這幫人聊天打屁,彷彿剛才被潑酒的事不存在過。眾人大吃大喝,不時開懷大笑、暢飲聊天。喝到高興處,元少奔到窗邊,打開窗戶仰望著外面的開元路,大吼道:「爺爺們來啦!是神是鬼都趕緊讓道啦!」眾人都大笑不已。
吃飽喝足以後,眾人出了開元大酒樓。楠楠打車回了家,我們則返回職院去。難得的心情很好,眾人都想走一走。於是我們就一路走一路聊天,出了開元路,又過了兩條街,就到了學校這片。城高、北七、職院,都是我們的了,眾人走起路來都是大搖大擺。當然,他們平時也是這麼走路的,這是一群走到哪裡都頗為囂張的人。回到職院,宇城飛說:「元少,你們先回宿舍,我和耗子走走去。」他們一眾人便回宿舍去了。
我和宇城飛並列而行,在校區裡無意義的溜躂。直到現在,我們才真正放鬆下來。宇城飛問我下一步的計劃,我說上午才和葉展說了,準備想辦法回城高去。這個計劃,之前也和宇城飛說過了。宇城飛點點頭:「挺好,加油。你那麼聰明,肯定能考上大學。」
我沉默了一下,說道:「宇哥,你這邊,還需要我不?」
當時我是真激動了,只要宇哥說需要,我馬上就留下來不走了。宇城飛拍了拍我,笑道:「沒事,你忙你的去吧。」我鬆了口氣,卻也有些失望。
走在職院的校園裡,在這冬季的晚上,並沒有多少學生流連在外,有人匆匆而過也是手裡拎著暖壺。我望著校園裡的一草一木,漸漸地就和宇城飛走到了教職工宿舍樓下。
我連忙說道:「對了宇哥,我介紹你認識袁老師和鐵塊吧!」我說過他們倆的事,對於鐵塊的傳奇性,宇城飛也是讚不絕口。宇城飛抬頭看了看樓上,說道:「還是算了,刻意去認識有點奇怪。」我一想也是,那就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宿舍樓後面就是小樹林,這裡面流過多少人的鮮血,而且聶遠龍還死在這裡。此刻重新站在樹林子外,我想的卻不是最後的決戰,而是和設計幹掉劉向榮那次。先是李文超幫我擋了一刀,又是小鬍子被鐵塊打斷了肋骨。那次我們真是倒霉到家了,但好歹終究扛了過來。職院這近半年的時間裡,這一戰給我留下的印象最為深刻。
我和宇城飛把職院的校區溜了個遍,期間我們聊了很多很多,聊過去,聊未來,還聊我們兩家。宇城飛很久沒回過家,都不知道家裡的麻辣燙準備開分店了,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顯得很高興,說肖治山是個不錯的人。從這點上看,宇城飛就是天生的梟雄。他不覺得肖治山把東關鎮其他賣麻辣燙的趕走是惡性競爭,始終信奉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的。
最後又返回到宿舍樓時,我們才就此分手,各自回了宿舍。從這天之後,我就真正的無所事事起來,職院已經徹底拿下,宇城飛那邊暫時用不著我,我成了個徹頭徹尾的閒人。每天睡到自然醒去上課,要麼和楊小濤他們打牌,要麼就拿著夏雪的筆記本學習。有時候還找老朋友們喝酒,整天流竄於三所學校之內。但是寒假臨近,城高和北七的學生都進入緊張的備考之中,找不到人玩了就跑到老鴉坡筒子樓去,和祁大爺下象棋一下就是一個下午。
反正我感覺自己和盲流差不多,日子過的是相當瀟灑。
十三太保在職院的威信越來越高,僅次於宇城飛他們這夥人之下。而且消息也傳出去,十三太保就是下一屆的老大。黑蜘蛛和劉子宏和好如初,兄弟倆經常勾肩搭背地去喝酒;溫心和小鬍子這對情侶整天卿卿我我,牽著手在滿校園子裡溜躂;小雪似乎要戀愛了,有個羞澀而內向的男生追她,但她說還在考慮之中……
而宇城飛則很忙,他的重心已經不在職院這邊,就連我都很少能見到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