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已經響起鍋碗瓢盆叮叮咚咚的聲音,美女姐姐指揮著李文超跑進跑出。i^內屋裡,我執著紅子,走了一個平淡無奇的開局。重劍無鋒,這是我爸和宇城飛他爸最愛的開局。祁大爺毫不示弱,走了個不亞於我的平淡開局。就好似兩個武學高手過招,卻擺出了最為普通的拳勢。不過自此之後,便鋒芒畢露。祁大爺對付我,不像對付李文超那般隱忍,而是一開始就咄咄逼人,恨不得千軍萬馬一起壓來。我有些驚訝地看著棋局,沒想到祁大爺年齡已經這般大,殺心竟然還是如此的重。我卻不動聲色,綿裡藏針,小心翼翼地應付著祁大爺鋪天蓋地的殺招,四平八穩地將他的攻勢一步步化解,每一次都能在萬般艱險中化險為夷。
終於,祁大爺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輕說道:「不錯。」我也輕輕道了一句:「承讓。」祁大爺又問了一句:「師從何人?」我老老實實的答:「我爸。」祁大爺又露出驚訝的眼神:「我還以為你最少有個業餘七段的師父。」我的棋藝究竟到了什麼地步,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小就只和宇城飛下過棋。有時候想和我爸或是宇城飛他爸下下,他倆還嫌我是個臭棋簍子,不願意和我下。但宇城飛卻能得到和他倆下棋的待遇,雖然每次都鎩羽而歸,卻足夠我羨慕的了。宇城飛的殺心也很重,幾乎不給自己留餘地,呼啦一下就全部衝上來,堪比秦始皇的萬箭之陣,我每次應付的都非常吃力,後來摸清楚他的打法,偶爾也能贏上一半次了。
祁大爺和宇城飛的風格一樣,所以我算是熟門熟路,我看似步步退讓,但絕對沒讓他討著便宜。再這麼下去,祁大爺就必輸無疑。下到一半,我已經在不動聲色間逼近他的主將,祁大爺連忙暫緩攻勢、緊急回防,才把我逼至大軍之外。似乎他也摸清了我的打法,便不再快打快攻,而是和我在一片片的小範圍裡廝殺起來。祁大爺變了棋風,不再貪功冒進,終於肯認真對待我起這個毛孩子。面對棋風突然細膩起來的祁大爺,我終於步步敗退,戰至最後光禿禿的一顆帥,悲壯的不得不認輸。「祁大爺,厲害。」我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時,李文超正好進來拿什麼東西,瞟了一眼棋盤上的局勢,說道:「浩哥,你的水平和我差不多嘛!」我表示無語,不知說些什麼,好在李文超拿了東西便出去了。%&*";祁大爺也同樣擦了擦汗,道:「能把我逼到這一步,你也算是第一人了。」我看著光溜溜的棋盤,心想就是我爸和宇城飛他爸都沒下到這種程度過。
收拾殘局,重新擺子,又和祁大爺開始殺第二盤。我依舊棋風保守,小心翼翼地對付著祁大爺的殺招,並在不動聲色間將車馬侵入他的地盤。祁大爺每次快接近我的帥時,才發現我也同樣靠近了他的將。「你什麼時候過來的?!」祁大爺表示十分震驚。我則微笑:「在你的連環馬吃掉我的炮時。」祁大爺搖了搖頭,苦笑道:「小小年紀就有這等心機,不簡單啊。」
雖然如此,但我第二局還是惜敗。祁大爺同樣擦了擦汗:「僥倖,僥倖。」看得出他並不是個會謙虛的人,他說僥倖那就一定是僥倖了。第三局開始以後,我們都是倍加小心翼翼,以至於十分鐘過去了,我們仍在楚河漢界的邊上廝殺,都不敢再貿然進入對方的領土。
一時間,戰況陷入膠著。我心一橫,指揮大軍壓境,不顧一切地瘋狂進攻。許是先前我的打法太過保守,偶爾凌厲了一下便讓祁大爺十分震驚。他有些措手不及,跟著便手忙腳亂,不知該進攻還是回防,眼睜睜地看著我吃空了他的兵馬。祁大爺看的目瞪口呆,說道:「沒想到你這樣保守穩健的風格,也有這般瘋狂殺戮的時刻。」我笑了笑,剛要說話,突然響起北七的那場由我一手造成的腥風血雨,便低下頭看著七零八落的棋子不再說話了。
「怎麼,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祁大爺面帶笑意,詢問道。
我點了點頭,仍是沒有說話。祁大爺說:「下棋如做人,無論是殺伐果斷還是步步為營,都能真實反映執棋者本人的性格。你的心思縝密,謀略過人,看似不動如山,卻在不動聲色間勒住對手的喉嚨;若是碰到相同性格的對手,卻又能爆發出不可思議的攻擊力,哪怕是冒著玉石俱焚的危險也要和對方拚個你死我活。」祁大爺一邊說,一邊用讚賞的目光看著我。
我想起侯聖朔,那個同樣聰明百倍的傢伙。到最後,我卻是用瘋狂的殺戮解決了他。
祁大爺說的話全中。果然,下棋如做人啊。
第三局下完,已經一個多小時過去,美女姐姐便招呼著我們吃飯。六個菜一個湯,我們四人圍著一張餐桌,度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中午。到了下午,我和祁大爺不知疲憊,仍舊擺開陣勢繼續下棋。李文超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不停地皺著眉頭,最後終於忍不住說道:「搞不懂你倆為什麼這樣費勁,為什麼不直接和對方的主將開干呢?幹嘛要和那些個兵啊馬啊炮啊車啊的糾纏?」我和祁大爺一時啞然——這個問題需要去認真解釋嗎?
再聯想到李文超平時的性格,果然再一次應驗「下棋如做人」的說法。
我和祁大爺殺了整整一個下午,斗的那叫一個天昏地暗,小小的棋盤中暗藏千軍萬馬。總的來說,我是輸多贏少,卻也下的津津有味。因為小時候沒少輸給宇城飛過,所以輸上幾把也沒覺得多麼難堪,反而讓我愈戰愈勇,銳氣也絲毫不減。時間不知不覺溜走,我和祁大爺都沒覺得怎樣,天色已經黯淡下來,直到美女姐姐問我們「晚飯吃什麼」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已經天黑了。想起和邱峰、符家明的飯局,我連忙起身告辭,和祁大爺約定下次再殺。祁大爺很滿意地看著我:「年輕人不畏挫折,這點做的很好!」我心想這算什麼,初中被人欺負了三年不一樣熬過來了。看我要走,李文超便出來送我。來到門口,我說:「你恢復的差不多了吧?有時間就回來幫我吧。」李文超低著頭說:「浩哥,我怕給你惹麻煩。」
我一想也是,李文超太直,沒準在聶遠龍面前就露陷了。我便拍拍他的肩膀,下樓而去。
下了筒子樓,又是往前走了一公里,才看到有出租車出沒的痕跡。打車來到約好的飯店,服務員將我引到一個包廂,邱峰和符家明已經在等著我。看到我進來,符家明立刻站起,畢恭畢敬地說:「浩哥,您來了。」我衝他點點頭,又對邱峰說:「峰兄。」邱峰也點點頭,指了個座位讓我坐下。坐下來後,邱峰便讓服務員上菜上酒。我也沒客氣,邊吃菜邊喝酒。這是第一次和他們吃飯,開始還感覺有些生疏,後來話匣子便慢慢打開了。
符家明對我很是客氣,沒酒了便給我倒酒,沒煙了便給我點煙,估計兒子對爹也就這個態度了。看得出,符家明是真心想和我解決問題的。喝到微醺,邱峰問道:「浩兄,你對符家明是不是有什麼意見啊?」說這話的時候,符家明連忙又給我倒酒。我瞥了他一眼,說道:「沒意見,昨天也是急火攻心,我那兄弟實在是太可憐了。」
符家明和邱峰對視一眼,似乎在檢驗我這話的真偽。我一看就知道,他倆現在特別的看重我,生怕我有一分一毫的怨氣,畢竟幹掉聶遠龍的大權在我這握著呢。邱峰又說:「沒意見自然最好,大家以後都在一起處兄弟,有什麼磕磕絆絆的事私下解決就行,犯不著大張旗鼓的叫外人看去了鬧笑話。」他說的是以後,意思就是不計較之前了。
邱峰的話音剛落,符家明立刻舉起酒杯:「浩哥,我敬您一杯,以後還要靠您多多照顧。」
我也舉起杯來,和他碰了一下,這事就算是過去了。就此,氣氛才真正活絡起來,邱峰不像聶遠龍那麼死板,基本上什麼話題都能聊。過了一會兒,邱峰試探著問道:「浩兄,上次解決了熊飛,似乎沒什麼後文了?」我明白了,今天晚上叫出來吃飯,解決我和符家明的事只是個幌子,和我商量怎麼幹掉聶遠龍才是正事。我想了想,說道:「聶遠龍這些天防範心很重,更何況出了這麼多的事以後,他現在也想找機會幹掉你了。」
「我知道!」邱峰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臉上透著些殺伐之氣:「上次他帶著人偷襲我,幸虧浩兄提前告知,否則……」放在桌上的一隻拳頭也緊緊握了起來。